42 抓包

寡婦顯然是想要魚死網破, 當着衆人的面揭露魏滿等人通緝犯的身份。

魏滿眼睛一眯,當即起了殺心。

就在這時候, 衛老大喝一聲:“堵住她的嘴!這妖婦,還不把她給我帶下去,關在柴房裏!”

衛老大聲喝罵, 仆役們根本不敢有違,立刻沖上去七手八腳的堵住寡婦的嘴, 不讓她出聲。

“他是魏……唔唔唔!!”

寡婦的話還未說完, 已經被堵住了嘴巴,魏滿的名諱根本未曾喊出來,已經沒了聲音, 一句也聽不清楚了。

衛老突然大喝一聲,阻斷了寡婦的話,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衛老想要資助魏滿起兵, 因此不能讓衆人知曉魏滿的身份。

二來也是為了自保, 衛老将魏滿等人奉為上賓,衛家每個人都知道,如果這時候寡婦喊出了魏滿是朝廷通緝犯的身份,那麽衛老肯定也脫不開幹系。

因此衛老無論于公于私,都不能讓寡婦壞了大事兒!

寡婦掙紮着, 但她終究是個女子, 力氣怎麽能拗得過家丁仆役,就被捆了起來,直接帶往柴房去了。

衛老趕緊對衆人說:“都散了, 散了罷,家醜不可外揚,今日之事,誰也不能說出去,倘或有人多說一個字兒,就從我衛家滾出去!”

衛老陰測測的說:“我衛家,可不養吃白飯的閑人!”

衛家旁支登時吓壞了,他們知道衛老是說給他麽這些牆頭草聽的,因此灰溜溜不敢多說,趕緊全都作鳥獸散去。

衛老等衆人都散了,這才對魏滿拱手說:“真是對不住,鬧出這樣的事兒來,是老朽管教無方,無顏以對啊!”

魏滿雖十分憤毒,但還要借助衛老的家資,因此不好多說什麽,當下收斂了怒氣和陰霾,臉上帶着笑容,說:“這也不是衛老的過失,衛老何必将責任全都攬在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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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老又是一連串兒的賠禮,說:“如今這地界,你們也不方便久留了,今日夜了,大家夥兒先歇息,明日一早,老朽變把家中的資底全數變現,準備給各位。”

魏滿一聽,鬧出這事兒雖然不愉快,但衛老也因此痛快了不少,便笑着說:“有勞了。”

衛老說:“老朽這就叫大夫來,給二位看看傷情。”

魏滿說:“不必了,我們自個兒帶了醫師,就不必勞煩衛老,衛老也去歇息罷。”

衛老點點頭,便沒有再多說什麽,一步三嘆氣的拄着拐便離開了。

魏滿扶着張讓往回走,兩個人進了房舍,張奉立刻迎上來,說:“主公,義父,你們受傷了?”

呂布一看,他耳聰目明,寡婦的聲音又喊得大,因此聽到了七七八八,冷笑說:“那寡婦如此水性楊花,還企圖誣陷旁人,布這就去摘了她的項上首級!”

魏滿冷笑一聲,說:“什麽時候由得呂都尉多管閑事兒了?若是要殺人,我自會動手。”

張讓見魏滿和呂布一見面,又開始吵架,忍不住頭疼,慢慢撐着案幾坐下來,對魏滿說:“魏校尉,讓為您包紮傷口罷。”

魏滿說:“包紮什麽?你那傷口先處理一下才是,流了滿面的血。”

張奉趕緊拿着藥箱,跪在張讓面前,為他小心的處理傷口。

魏滿一看,因為傷口在額頭上,張奉湊過去有些近,清理着張讓傷口裏的泥土和石屑,兩個人仿佛十分親密,張讓的嘴唇恨不能碰到了張奉的下巴。

因為疼痛,張讓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着,透露出一股羸弱的美感。

魏滿心裏沒來由生氣了一股煩躁,十分不耐煩的擺手說:“算了算了,讓我來,張奉你笨手笨腳的。”

張奉正在給張讓清理傷口,沒來由突然被“責備”了,想他做了這麽多年的太醫令,那可是大夫之中的佼佼者。

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張讓義子的身份,張奉才能榮升太醫令,但張奉到底是有真才實學的,并非是個花架子。

張奉突然被主公蓋上了一個“笨手笨腳”的标簽,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正愣在原地,渺茫的看着魏滿。

而身為主公的魏滿,則是走過來,滿臉無奈的從張奉手中拿過清理包紮的東西,看似不情願的坐在張讓面前,說:“我來給你清理傷口。”

張讓不疑有他,就點點頭,老實的坐着沒動。

魏滿也學着張奉的模樣,靠的很近很近,還擡手輕輕捏着張讓的下巴,讓他微微仰頭。

張讓微微仰頭,半閉着眼睛,長長的眼睫雖然不卷翹,但十分濃密,仿佛羽扇一樣,輕微的顫抖了兩下。

那一瞬間,魏滿突然特別想低下頭來,狠狠撕咬張讓略微缺乏血色的嘴唇。

當魏滿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之時,吓了一跳,不由一怔。

“嘶……”

張讓被他使勁一按,正好按在傷口上,疼的一個激靈,挺直的脊背打了一個抖。

魏滿方才一個失神,就失手按在了張讓的傷口上,聽到他呼聲,這才回了神,趕緊說:“意外意外,我重新來。”

張讓沒什麽太多表情,疼痛也只是皺皺眉,淡淡的說:“魏校尉的包紮技術,好像也沒有奉兒強。”

魏校尉:“……”

魏校尉被張讓質疑了“技術”問題,有些臉黑,不過還是輕手輕腳的給張讓清理上藥。

等清理好了,張讓就讓魏滿坐好,也給他清理手上的傷口。

魏滿方才怒火中燒,伸手去抓短刃,手心都給刺破了,尤其是掌心關節的地方,都是傷口,一動就會抻裂。

張讓微微低頭,仔細的給魏滿清理的傷口,不愧是專業出身,魏滿并未感覺到任何痛疼。

不過魏滿總覺得這麽幹坐着,有些奇怪,便故意“嘶……”的抽了一冷氣,還說:“你怎麽也如此笨手笨腳,輕些,若疼死了我,看誰還能如此舍命救你。”

魏滿故意“賣弄”自己的救命之恩,張讓并未聽出魏滿話裏有話,因為魏滿救他是事實,張讓也沒有那些虛的虛榮心或者自尊心等等。

于是張讓便說:“多謝魏校尉相救。”

魏滿說:“你知道便好。”

他說着,瞥了一眼呂布,話裏有話的又說:“你現在可知,誰待你好了?”

張讓擡頭看了一眼魏滿,沒說話。

魏滿擺出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樣,說:“罷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什麽,畢竟……方才我也有錯。”

魏滿之前和張讓單方面的大吵了一架,雖張讓沒放下心上,而且十分不解,但魏滿總覺很是尴尬,想要和自己的“寶藏”緩和關系,因此便趁這個空當,就當給自己臺階下了。

魏滿當即放軟了聲音,用款款的溫柔軟語,低聲沙啞的說:“方才也是我不對,你勿要放在心上,你知我脾性一向比較急,原諒我一個,好是不好?”

張讓本就沒有介懷,聽着魏滿溫柔的話音,也沒有被動搖,更沒什麽心神蕩漾的感覺,只是淡淡的說:“魏校尉言重了,讓并未生氣,因此也無需原諒魏校尉什麽。”

魏校尉:“……”張讓這話說的,好像方才魏滿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吵架了一般。

張讓話說到這裏,突然說:“對了,魏校尉,那衛家的遺孀已然知曉了咱們的身份,而且我聽那遺孀和仆役的話,似是從……令弟那裏聽說來的。”

“魏速?”

寡婦知道了魏滿的身份,這一點魏滿也知道,他搭救張讓的時候聽寡婦說了,但他并不知道是誰透露了消息。

如今聽張讓這麽一說,眯了眯眼睛,稍微有些詫異,沒有再說話。

魏滿不置可否,沒有說話,其實原因有兩個,第一是他在思考。

魏速的确有可能,魏速一直以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誰知他能幹出什麽好事兒?

因此魏滿相信張讓的話。

但魏滿生性多疑,又不信任張讓說出來的話。

魏滿又想了,張讓和魏速“有仇”,這一路上魏速多次找張讓的麻煩,而且還意圖羞辱張讓,雖都被自己化解,但誰知張讓會不會……

懷恨在心。

倘或是這樣,張讓借此機會陷害魏速,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魏滿一半相信張讓,一般又不相信張讓,他雖心底裏對張讓有些隐隐約約的不同感觸,但多疑的天性使然,再加之張讓乃是十惡不赦的中常侍大宦官,魏滿難免多想一二。

魏滿沒說話,眯着眼睛思量了一下,只是對張讓說:“你受了傷,肯定還在眩暈,快歇下罷。”

張讓見他不說話,自己也沒多說,只是看了一眼魏滿,然後和衣躺下,閉目休息……

深夜。

房舍中悄無聲息,衆人的呼吸綿長,看起來似乎都已經安歇。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個黑影從席上翻身而起,不是魏滿還能是誰?

他輕手輕腳起身,避免驚擾了躺在旁邊的張讓,出了舍門,輕輕将門掩上,沖着關押寡婦的柴房而去。

魏滿深更半夜的來到柴房,便是想要驗證張讓所言。

魏滿這個人多疑,不相信旁人的話,只願相信自己的見聞,因此才要自行來找寡婦對峙,驗證一番。

“吱呀——”

魏滿推開柴房的舍門,就看到寡婦被五花大綁的捆在柴房裏,嘴巴上還堵着布條。

寡婦一見到魏滿進來,登時瘋狂的搖頭,嗓子裏發出“唔唔唔”的聲音,似乎是懼怕魏滿殺人滅口。

魏滿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站在寡婦面前,眯着眼睛,冷眼打量着寡婦,一雙虎目之中都是陰霾和冷漠的神情。

還夾雜着一絲絲麻木。

仿佛注視蝼蟻一樣的麻木……

魏滿并沒有立刻拿掉寡婦嘴裏的布條,只是冷淡的說:“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若你不回答,或者搪塞與我,诓騙與我,或者回答的我不甚滿意,你知道……我會如何做法?”

“嗤——”

魏滿冷聲說着,慢慢從腰間拔出自己的佩劍,然後矮身蹲在寡婦面前,捏住寡婦的下巴,在寡婦驚懼的目光下,緩緩湊過去。

魏滿的眼神陰冷,充斥着漠然,嘴唇靠近寡婦的耳朵,沙啞的低聲說:“我會……扒光你的衣衫,劃花你的臉蛋兒,然後在一劍剖開你的肚子,讓你的腸子流光,五髒六腑從腔子裏蹦出來,然後慢慢的……被疼痛折磨而死。”

“唔!”

寡婦使勁搖頭,哀求的看着魏滿,似乎在懇求魏滿饒她一命。

魏滿則是捏着她的下巴,突然又笑的溫柔,說:“你可聽清了?”

寡婦趕緊點頭,不敢有違。

于是魏滿這才摘下寡婦口中的布條,寡婦得了聲音,也不敢喊叫,連忙梨花帶雨的說:“賤妾願意伏侍魏校尉!做牛做馬也在所不惜,賤妾侍奉的好,請讓賤妾侍奉魏校尉!千萬不要傷了賤妾的性命啊!”

魏滿垂目打量着寡婦,又瞧了瞧她不整齊的衣衫,冷笑說:“就你也配?”

寡婦一時語塞,魏滿說:“我問你,你是從何人口中得知,我便是魏滿的?”

寡婦不敢遲疑,趕緊回答,說:“是從令弟的口中得知!賤妾不敢撒謊,不敢有半句謊言啊!求魏校尉高擡貴手,饒命啊!饒命啊!”

魏速……

魏滿一聽,果然是魏速。

張讓沒有說謊。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突聽有輕微的腳步聲而來,魏滿立時戒備。

“吱呀——”

随着柴房的門被推開,魏滿立時反應,長劍瞬間出鞘,一下搭在來人的脖頸上。

借着淡淡的月光,魏滿這才看清楚,自己的長劍泛着冰冷的寒光,正搭在一個纖細的脖頸上。

來人站在柴房舍門口,并未走進來,魏滿的長劍一搭上來,他立刻駐了足,随着魏滿的動作,微微揚起下巴,以免長劍削到自己。

而這個動作,就令來人更顯得冷淡孤高。

是張讓!

魏滿有些吃驚,沒成想竟是張讓。

他本暗自出來,就是不想驚動張讓,好自己驗證一番張讓的說辭。

哪知道還是驚動了張讓,而此時,張讓就像是抓包一樣,出現在了柴房門口。

在冷淡的月色下,張讓一雙漆黑的眸子,猶如與日月争輝的明星一般璀璨,淡定的直視着魏滿。

張讓的聲音平靜,說:“你不信我。”

他說着,又看了一眼神色駭然的寡婦,最後把目光落在魏滿身上,說:“現在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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