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喜事兒
魏滿默默的拿掉張讓試在自己額頭的手, 給張讓攏了攏衣衫,然後默默的轉頭上了榻,躺下來閉眼睡覺。
若是在平日裏,有人這般風情的在魏滿面前寬衣, 魏滿必然要輕佻的戲谑兩句。
然而魏滿也深知, 自己的戲谑對張讓來說完全不起作用,所以也懶得多說,默默和衣便睡。
張讓見魏滿不願多說,因此也沒追問, “善解人意”的也躺下睡了。
兩個人同塌而眠, 張讓很快便歇了, 呼吸綿長, 而魏滿一方面唯恐袁紹和張邈過來刺探, 一方面腦海中又不斷閃爍着張讓寬衣的模樣,心中竟是有些心煩意亂, 怎麽也難以歇息。
直到第二日天色蒙蒙亮,魏滿才眯着眼睛假寐一會兒,便又起了。
因着昨日裏魏滿、袁紹、張邈三股隊伍剛剛落腳富賈舍中, 所以并沒有多加款待,今日富賈便準備了午宴, 邀請衆人賞臉一敘。
魏滿、張讓并着夏元允往富賈的飯堂而去, 小聲叮囑說:“袁紹、張邈二人都攜了精銳,我等小心行事,多加戒備。”
夏元允雖看起來淳樸簡單, 但并不愚笨,當即點頭說:“兄長放心。”
三個人便進了飯堂,此間袁紹、張邈已經在座,那富賈見他們來了,便起身相迎。
魏滿不過一個校尉,而且西園校尉在佟高入京之時便名存實亡,而袁紹與張邈一個渤海太守,一個陳留太守,都是一郡長官,官銜就壓了魏滿頭等,且軍備也壓了魏滿頭等,兩人都沒有起身相迎。
魏滿一副笑面虎的模樣,拱着手一路走進來,還對袁紹和張邈行禮,說:“兩位兄長。”
常言伸手不打笑臉人,袁紹和張邈也不好說什麽,全都拱手回禮。
衆人落了座,富賈身為東道主,給各位引薦起來。
其實魏滿與之袁紹并着張邈,乃是雒陽城裏的舊知,三個人都是昔日裏的好友,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不過如今大難臨頭,也只得各自飛。
尤其他門都是領兵的虎将,都說一山不容二虎,本該各自割據,但如今卻不得已聚了頭,怕也是老天爺的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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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此次來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他一直號召各地軍閥集結起來反抗佟高。
只因袁紹初到渤海郡,就被佟高派去的冀州牧韓馥控制監視,所以一直不得逃脫,行為左右都受制于人,并未能扛起反對佟高的大旗。
這些日子佟高的暴行愈演愈烈,還自稱“貴無上”,佟高派出的“爪牙”冀州牧韓馥,感覺到反佟高勢在必行,因此反戈過來,投靠了袁紹。
正巧了,這個冀州牧韓馥,雖然官銜壓了袁紹一個頭等,但其氏乃系袁氏門生,說一句大白話,那便是袁家力捧出來的。
因此韓馥就借着門生這個旗號,投靠了袁紹。
這下子無人監視袁紹,袁紹重獲自由,便開始大肆號召聯軍會盟一事,這才有了陳留此行。
袁紹帶着親信親自來到陳留動員,其實還有一個隐蔽的緣故,就是陳留這個地方比較富裕,出了許多富賈,油水十分豐富,正好貼補軍資。
袁紹聽聞魏滿初到陳留,便收攏了衛家的家資,招兵買馬,立時歆羨的厲害,所以也想在陳留搜刮一筆。
這才選定了在富賈家中作客,準備游說富賈,捐資報國!
袁紹的心思不及魏滿詭秘,因此他能想出來,魏滿豈能想不出來?
魏滿見到袁紹,便一下明白他下榻在此的緣故。
張邈呢?
張邈突然從陳留來到浚儀,也是因為讀懂了袁紹的心思。
浚儀可是陳留太守的管轄之內,哪有将自己家的油水,倒給別人的道理?
張邈聽說袁紹要在此下榻,馬不停蹄便趕來了。
于是濟濟一堂,大義正言,但可謂是各有各的心思。
商賈給大家介紹了一番,魏滿一看他那模樣,這老兒怕是還不知袁紹和張邈惦記着他的家資,若是知道,必不是這副表情。
果然,那富賈并不知曉。
袁紹無論在廟堂還是江湖,都是德望雙收,尤其是他挂冠而去,與佟高撕開臉皮反目成仇的作為,更是被大家稱贊。
因此袁紹這次能下榻在商賈舍中,商賈不疑有他,還十分欣喜能款待如此英雄。
很快便開席,袁紹首先敬酒與商賈,那商賈大驚失色,連說:“不敢當,不敢當,袁公乃當時大豪傑!大英雄!敝人區區一個賣貨郎,如何敢當袁公幸酒?”
袁紹哈哈一笑,十分豪爽的說:“诶?我平日裏,就十分瞧那些鄙夷商戶之人不慣!若沒有你等商賈,我們吃穿用度,誰來操辦?”
商賈一聽,更是歡心,素日裏這些貴胄軍閥,都瞧不起商賈這個行當,如今聽得袁紹此話,更覺得袁紹乃是大英雄。
袁紹話鋒一轉,又說:“再者說,我嘗聽人說,你們陳留有個衛老太公,太公乃孝廉出身,後轉行商,卻深明大義,捐資報國,實在可歌可泣!可敬可嘆呢!”
商賈滿面笑容,聽到此處,登時笑容漸漸凝固,都說經商也是戰場,這話不假,商賈雖沒有袁紹那番從朝廷裏鍛煉出來的,勾心鬥角的鐵石心腸,但總歸見過些世面兒。
他聽着袁紹的話,隐約覺得有些不對頭兒,聽到“捐資報國”四個大字,當時恍然大悟!
原來袁紹下榻在自己舍中,竟是為了來勸自己捐資?
這年頭裏,捐資報國的人不在少數,像衛老一般如此覺悟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傾盡家財,只為了反抗佟高。
但也有一些人,不舍得放棄自己辛辛苦苦打拼而來的家資,這也無話好說,無可厚非。
商賈便是有些心疼自己家資的那類,因此聽到袁紹的話,臉色變了好幾下,僵硬了不少。
商賈沒有接話,但又是個聰明人,唯恐自己斷然拒絕,會惹怒了袁紹。
袁紹可是帶兵下榻,他的兵馬此時都在舍中,富賈家族不比衛家,還不達一百來人,就算有護院仆役,也無法與正規軍抗衡。
商賈額頭上冒汗,當即擦了擦自己的冷汗。
商賈揣着明白裝糊塗,兩句話就給岔開了,袁紹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當即借口離開了飯堂。
袁紹剛剛離開,張邈也說內急,一同前後腳離去。
袁紹到了廳堂外面,站在庭院之中,面色有些陰沉,張邈立刻走了過來,說:“袁公何必為了這些小事兒心煩呢?”
袁紹沒說話,張邈又說:“袁公敢為天下大義,要些軍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商賈冥頑不化,不似衛老太公那般識得大體,不如……”
張邈說着,壓低聲音,小聲說:“不如袁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舍上滅口,這兵荒馬亂的,全推給董賊,又有誰會懷疑袁公您呢?那富賈的錢財正好捐資報國,也算是他死後對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了!說起來,袁公還是做了一件好事才對!”
張邈這意思,顯然是想讓袁紹動手,自己撿瓜撈,畢竟握住了袁紹的把柄,一來可以牽制袁紹,二來也可以分一分富賈的錢資。
袁紹一聽,豈能不知張邈的心思,當即就面露愠色,說:“陳留太守何出此言呢?這般的話,往後決計不可再說!此種行徑與董賊那暴虐畜生,有何不同?”
袁紹呵斥了張邈,不再停留,又回到了飯堂,不一會兒,張邈也回來,兩個人臉色又與之前存着微妙不同。
魏滿見他們回來,便眯眼冷笑了一聲,自古以來只有兩件事情,兄弟都能淡,一是錢,二士兵。
張邈和袁紹關系本就不是很親厚,他們是通過魏滿認識的,如今又因為瓜分富賈的錢資有了間隙,如何能談的攏?
富賈見他們走進來,臉色已經比剛才沉穩多了,似乎有了計較。
富賈幹澀的一笑,說:“各位!各位,聽敝人一言……如今、如今這天下……”
他說着,聲音更是幹澀,繼續說:“如今這天下,兵荒馬亂,董賊暴虐,百姓困苦,我雖平頭百姓,但亦求為國盡忠!”
富賈表明了态度,袁紹當即笑了起來,果然,區區一個商賈,又如何能擰得過自己呢?
識時務者為俊傑。
富賈又說:“敝人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等敝人百年之後,這家業也無人打理,到底是會荒廢,因此……”
富賈說着,目光在袁紹、張邈、魏滿三個人身上依次劃過,最後竟然落在一直默默用食、不敢飲酒的張讓身上。
富賈笑着說:“因此,敝人不才,小女年方二八,正是妙齡,雖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女紅針織倒是明白一二,長秋先生又對敝人有恩……敝人想将小女托付與長秋先生,若是長秋先生不棄,點頭應允了這門喜事兒,敝人便将偌大的家資,安心的托付與長秋先生,也是正經兒!”
托付?
喜事兒?
富賈竟來了一招狠棋,可謂是釜底抽薪,要招張讓為金龜婿!
袁紹、張邈大吃一驚,笑容登時僵在臉上,猶如龜裂大地一般,目光“唰——”的一下,落在張讓身上。
魏滿一聽,也立刻看向張讓,心中滋味兒有些奇怪,心說這宦官不知何時,竟成了衆人争相追捧的香饽饽?
而張讓本人,此時手執匙箸,正在夾菜,他夾菜的動作一頓,淡定回視着衆人,然後默默收回目光,氣定神閑的将魚脍夾起來,放入口中,細嚼慢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讓寶:今天又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砸中了▼_▼
魏老板:0口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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