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不衛生
魏滿這麽一想, 心情突然暢快起來, 登時又有些後悔, 自己一時手快心急,竟然砸爛了竹簡。
魏滿便說:“那竹簡真是孤本?”
夏元允說:“這……元讓也不是太懂,但好似真的是孤本,先生是如是說的。”
魏滿一想, 尋不得,那自然就要給重新複原才好, 為了一個袁譚,不值得與自己的寶藏鬧翻。
還是回去陪個罪,然後幫忙把孤本重新修複起來才好。
魏滿這麽想着,轉身又往回走。
夏元允奇怪的說:“兄長,您這是去哪裏?”
魏滿沒說話, 只是擺了擺手,急匆匆便走了。
夏元允站在原地,看着來去匆忙的魏滿,納罕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魏滿很快回到了張讓營帳前,不過沒有立刻進去, 而是站在了營帳外面, 抱臂思量。
倘或自己這般進去, 張讓不給自己好臉面兒,如何是好?
轉念一想,張讓何時給過自己好臉面兒?不是一貫都冷着臉,說話也涼冰冰的, 從來便未曾熱乎過。
這般想完,魏滿又有些猶豫,萬一張讓不原諒自己可如何是好?這下張讓正在氣頭兒上,自己這麽快去賠罪,張讓可能不會原諒自己,豈不是吃虧?
不若明日早晨再來?或者隔些時日再來?
轉念又是一想,不好,雖現在進去,說不定張讓還在氣頭,但隔夜仇一沉澱,反而更加濃郁,那如何解決?
又不是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
這般不好。
那般也不好。
魏滿左右猶豫着,圍着張讓的營帳打轉兒,從前門走到了後門,又從後門繞回前門,最後實在想不明白,轉的他頭暈眼花,夜風還重,一時間有些發冷。
魏滿幹脆蹲在了張讓的營帳外角落,暗搓搓的蹲着思量,又重新思量了一遍。
心想着張讓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原諒自己,會不會說一些難聽的話等等……
就在魏滿左思右想之時,突聽張讓的營帳裏,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驚得魏滿立刻站起身子,眯起眼睛,“嘩啦!”一聲就沖進營帳,還以為是有什麽大膽的刺客,深更半夜來行刺張讓。
只是這“嘩啦”一下,帳簾子打起來,便看到張讓的營帳裏,除了他自己,誰也沒有。
而此時此刻,張讓正蹲在地上,還在歸攏地上的碎竹簡,因為摔得太碎,撿起來很不容易,張讓又不肯放過任何一片,所以魏滿糾結的時候,他還沒有撿完。
張讓撿竹簡的時候,不小心被竹簡的毛刺紮了一下,毛刺兒紮進了手指裏,疼得他一個激靈,痛呼也不是很大聲,但魏滿耳聰目明,當即就聽的清楚。
魏滿沖進來,看清楚情況,立時便懵了。
張讓還蹲在地上,奇怪的看着魏滿,說:“魏校尉,你怎麽又回來了?”
張讓表情沒什麽變化,還是那樣平靜,帶着一股料峭的冷然。
魏滿一聽,果然張讓就沒什麽好話對自己說。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是自己理虧呢?
而且張讓可是寶藏,寶藏說什麽都有理兒。
魏滿咳嗽了一聲,當即将面容擺的十分委屈自責,他以往小時候做了出格的事情,從來都擺出這樣一副委屈自責的表情,于是魏父便不再責罰他,反而還會心疼,覺得兒子知錯能改,十分可教。
魏滿當及就說:“我是來賠罪的。”
他說着,趕緊走過來,蹲在地上,和張讓平齊,說:“紮到手了?當真是對不住,都是我的過失,我剛才在氣頭上,因此由性做了錯事兒,我給你賠罪,請你原諒我一回。”
魏滿還捧着張讓的手,說:“紮了刺兒?我幫你看看。”
張讓其實自己能把刺兒挑出來,不過魏滿執意要幫他,也只好由着魏滿,懶得争辯這些小事兒。
魏滿動作很是輕柔的将倒刺兒撥了出來,然後還給張讓吹了吹,自己已經這般溫柔細膩,但張讓卻一臉無動于衷。
魏滿幹脆心下一橫,揚起一個無限溫柔的笑容,說:“很疼罷?還出了血,我幫你。”
他說着,就要将張讓的手指含進口中。
魏滿這可是下了“血本兒”,哪知道張讓反應迅速,立刻抽回自己的手來,語氣很冷淡的說:“這樣不衛生。”
衛……
衛生?
魏滿一陣尴尬,想他風流倜傥,怎麽也算是人見人愛,結果呢?
被張讓拒絕了無數次,數都數不過來。
魏滿十分無奈,不過他知道自己是來賠罪的,便趕緊誠懇的把地上的竹片撿起來,說:“當真是對不住,我幫你重新串起來。”
張讓冷淡的說:“不必了,我自己來便好。”
魏滿堅持說:“我來,是我的過失,一定讓我來。”
魏滿把竹簡歸攏起來,但是留了個小心眼兒,并不全都串起來,只是專門撿着華佗的那則藥方拼湊起來,然後用線串好,其他的故意弄得亂七八糟。
然後嘆氣說:“唉,都是我的過失,怎麽辦,只有華旉老前輩的藥方拼湊整齊了,其他的零零碎碎,怎麽也複原不了,這樣子沒辦法還給袁長公子了,唉……”
他說完,又深深的嘆了口氣,就是不想讓張讓把竹簡串好,再找機會和袁譚碰頭。
因為摔得很碎,其實也當真無法複原,張讓便說:“算了,時辰夜了,明日還要趕路,魏校尉回去歇息罷。”
魏滿一聽,好不容易過來賠罪,怎麽也要和自己的寶藏,拉近關系才是。
于是魏滿便說:“這荒郊野嶺的,夜裏風大,要不然這般,我就宿在你這裏,咱們倆擠擠,也能暖和一些,如何?”
他這般說着,就飛快的脫掉衣衫,上了榻,直接躺下來。
張讓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嫌棄。
魏滿說:“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在衛宅之時,咱們不是也曾同榻而眠?”
他說着,對張讓招招手,又說:“而且我這是為你着想,這荒郊野嶺的,萬一有個刺客死士,我也好保護于你,是不是?”
張讓本想說什麽,但被魏滿一連串兒的圍堵,只好作罷,時辰太晚了,若是不睡,明日當真起不來趕路,便不做争辯,也退了外袍,就和衣躺在魏滿身邊睡了。
魏滿見他躺下來,便在張讓耳邊輕聲說:“張先生,長秋先生,你可原諒我了?不生我的氣了?”
張讓閉着眼睛,被他弄得實在無奈,便睜開眼睛,側頭看向魏滿。
魏滿也側卧着,主動把自己的臉伸過來,現弄自己的臉,就差捧着搖晃撒嬌了。
魏滿深知這張臉面兒對張讓有多重要,因此關鍵時刻,還是要賣弄自己的“長項”才行。
魏滿雖因着自己的臉與“他”相似,甚感不甘,但關鍵時刻,有利不用,這才是吃虧。
張讓見魏滿離得自己很近,蹙了蹙眉,往後挪了挪,說:“讓并非與魏校尉生氣,竹簡碎裂,也有讓的責任。”
魏滿一聽,也就是不生氣?
既然不生氣,那就好辦了。
魏滿笑着說:“即使如此,歇息罷。”
張讓點點頭,便閉上了眼目,因為一直都在趕路,張讓身子也不結實,很是疲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張讓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怎麽的,好像做了一個怪夢,只覺在朦朦胧胧之間,有一個熱乎乎,又柔軟的東西,輕輕的磨蹭着自己的臉頰,然後額頭和鼻梁,最後順着鼻梁向下滑,落在了唇角,四面逡巡……
張讓覺得很癢,還有些麻嗖嗖的感覺,但因着太困,實在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只覺八成是做夢。
而那溫熱的感覺,在混沌和初冬的寒冷之中,又覺十分安心,讓人心生依戀……
張讓睡得迷糊,眼睫輕輕顫抖了兩下,便睜開了眼睛,只見營帳透着日光,天色已經大亮。
張讓平日裏睡覺總是很輕,平白無故就會醒來,一晚上總要醒個兩回,如今竟然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雖昨夜睡得很晚,但精神頭尚且不錯。
張讓坐起身來,就看到魏滿已經醒了,穿戴整齊一身黑甲,腰配寶劍,将頭盔夾在胳膊下面,正轉頭看着自己。
迎着帳外濃烈的晨光,魏滿整個人仿佛被日光鍍上了一層柔光,臉上竟然還帶着一絲溫柔的笑容,整齊森然的黑甲,與魏滿面上溫和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襯托着那股說不出來的溫柔。
溫柔……
張讓因着沒睡醒,便盯着魏滿這樣看了一陣。
魏滿手下夾着頭盔,右手按在寶劍之上,大步走過來,突然矮下身來,站在榻前,平視着張讓,“呵——”的笑了一聲。
如夢中一般溫暖的氣息吐露在張讓的臉頰之畔。
魏滿挑起一個痞裏痞氣的笑容,頗有些輕佻的說:“怎麽?被本将軍的英姿迷住了?”
張讓一聽,這才反應過來,當即撇過頭去,淡然的自行下榻去梳洗。
魏滿:“……”開個頑笑,竟然無人應和,也是冷漠。
魏滿只好自己戴好頭盔,準備出發。
兩個人都準備妥當,“嘩啦!”一聲打起帳簾子準備出發,哪知道正好迎面看到一個人。
袁譚!
袁長公子又來了魏營,似乎是來找張讓的,不過還沒走到,便僵硬住了,只見魏滿和張讓從同一個營帳走出來,昨日夜裏頭,兩個人竟然真的睡在一處。
魏滿看到袁譚,心想這個人還真是陰魂不散,便挑唇一笑,故意朗聲對張讓說:“昨日歇的太晚,都是我不好,讓你受累了,身子可疲懶?”
張讓沒想到那麽多奇怪內容,還以為魏滿說的是兩個人連夜串竹簡的事情,便說:“無妨。”
而袁譚一聽,則自動腦補了許多,只覺是昨夜裏兩個人颠鸾倒鳳,因此今日才會疲懶,當即臉色便難堪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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