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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的對手依然是個大塊頭,可單論身材,不及“大象”,頂多是頭“棕熊”,所有人都認為石柏贏定了,不少看客追着加價跟投。
然而,許是一場酣戰之後,石柏體力透支,這一場打得格外艱難,漸漸落了下風,到後期基本不攻擊,只防禦,“棕熊”使了十成十的力氣,砂鍋大的拳頭舞得虎虎生風,別說是“奶血人”,就算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人,也禁不住這樣打。
這一回,張末葉卻強迫自己沒躲開目光,眼睜睜看着石柏被打倒,再爬起來,再被打倒,屢敗屢戰。不由得急道:“他沒力氣了,為什麽還不認輸呀!”
“贏了才能拿到分成,何況……認輸觀衆也不會答應的,那些有錢人就是為了尋刺激,最好打得頭破血流才讓他們開心。”陳豐登難得嚴肅,這表情倒有點神似他的雙胞胎哥哥,搞得張末葉更緊張了,雖然她想要自由,但也不想石柏在自己眼前被活活打死。
不管大魔王在書中有多混蛋,他現在還什麽都沒做過,還只是個為了生存掙紮的小少年,即便擺着臭臉威脅要關自己一輩子,可撂下的狠話,一句也沒兌現。
場內起哄、國罵,不絕于耳,那道焦急的少女音便顯得格外突兀,“別打了!柏哥,你別爬起來了!”
石柏半邊臉都腫了起來,艱難地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急得跳腳的小丫頭,周圍的觀衆許是把寶都押在了他身上,罵他沒用、叫他滾起來再戰,喊得臉紅脖子粗,只有那小丫頭,說“柏哥你別爬起來了。”
還帶了哭腔。
石柏極輕地冷哼一聲,柔柔弱弱的小丫頭片子,遇事就只會哭,這麽沒用。她是不是以為自己要死了,才擔心成這樣。
本已“無力反抗”的石柏猛然彈起身子,氣勢洶洶地開始反擊,“棕熊”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懵了,慌忙應戰。
現場再次沸反盈天,可石柏的反擊昙花一現,好像那幾下兇狠的攻擊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回光返照一般,很快又萎靡下去,挨了一拳便沒再爬起來。
全場排山倒海地罵起髒話,甚至有人直接摔東西,應該都在這場比賽裏輸了不少錢。
有人把石柏擡起來,往休息室去,石柏便任由他們擺.弄自己,目光望着觀衆席,姜唐等人沒在雞飛狗跳的觀衆席多留,護着張末葉避開了混亂,石柏才緩緩閉上眼睛。
休息室。
“忍着點。”垃圾桶裏散落着棉簽和染血的紗布,随着接骨的動作,石柏悶.哼一聲,額上冷汗涔.涔,可也只是淺淺哼那一聲,之後就沒事人似的,坐沒坐相地靠在椅背上,趕蒼蠅般一揮手:“行了,我死不了,你滾吧。”
韓蒲生是這裏的醫生,三十出頭,每天買對這些變着花樣受傷的患者,已經愁得謝了頂,表情倒是豐富,眉毛眼睛亂飛,聲音壓得極低,近乎咬牙切齒地說:“你呀你,什麽錢都掙,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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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柏竟然沒生氣,摸出根煙,痞裏痞氣地一揚下巴:“有火嗎?”
“哈哈哈還有心情抽煙,說明傷得不重!”一中氣十足的男聲響起,一屋子的人都以最快速度站起來,此起彼伏地鞠躬喊“留爺”。
“留爺”便是這家地下拳場的大老板,約莫四十多歲,一身唐裝,大拇指上一枚璀璨的玉扳指,和他手腕上的青色“魚鱗”頗相稱,應該也是個魚形變異。
不過,和姜唐的粗犷不同,相較于魚,氣質倒更像是蛇,一雙眼睛精光四射,涼飕飕的滿是算計,但此刻對着搖錢樹卻笑得格外和善。
“搖錢樹”石柏撐着傷痛站起來,早收起了一身鋒芒,畢恭畢敬:“留爺。”
“你有傷,別亂動。”留爺虛虛扶他一把,“幹得不錯,第三場莊家通殺,咱們賺翻了。”
石柏低眉順眼:“是您運籌帷幄。”
留爺哈哈大笑:“是你演技好,這出‘苦肉計’,不知你根底的,很難看得出是‘打假拳’。”
韓蒲生很沒眼色地唱反調:“留爺,他的身體禁不住這樣折騰,那藥的副作用很大,就算賺錢,可留得青山在……”
留爺眼皮跳了跳,石柏忙打斷他,“我沒事。留爺吩咐的,赴湯蹈火,我石柏沒有二話。”
留爺臉色這才緩和,拍拍石柏的肩,“你辛苦了,多休息一陣,養好了傷再回來。只要你衷心,留爺不會虧待你。”
石柏等人是在客人們散了之後,才離開拳擊場的。此時,天色已然全黑,遠離了燈火通明,白鷺村便只剩下漫天星芒,夜色朦胧。
“你都這樣賺錢的嗎?”原來,他們的吃食、住處,都是這樣賺回來的,張末葉悶悶地問,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石柏,乃至石柏身邊的小子們,從小就是摔摔打打長大,沒人管,沒人疼,能靠着打拳活下來,已經自認很幸運。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心疼他,心髒仿佛被什麽撓了一下。
石柏不大适應這種酸酸.軟軟的情緒,冷冷淡淡地“嗯”一聲,就沒了下文,嘴角卻借着夜色的掩映,隐隐向上.翹.起。
夜路似乎比白日要漫長,原本耳畔只有蟲鳴和風吹芒草的沙沙聲,卻忽然響起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
“柏哥!”陳五谷第一個反應過來,幾個少年也都警惕地四處張望。
“就是他!害得咱們輸了那麽多!”“程總交代了,打死獎金翻倍。”“你他媽怕什麽?他都傷成那樣了,咱們這麽多人!”“那個漂亮的變異妞兒也在!你們誰去通知程總一聲?”
聽到“程總”的名字,石柏心中了然,那大背頭是今晚最大的冤大頭,看來是氣不過,來找自己的晦氣了。
須臾間,石柏幾人就被團團圍住,這些人人高馬大,還帶着家夥,像是訓練有素的保镖。
“五谷,把小葉子先送回去。”石柏低聲吩咐。
“柏哥,可你受傷了……”
石柏:“別讓我說第二遍。”
陳豐登豪氣地應和:“哥你去吧!這兒交給我們,操!早就想揍那大背頭了!”
姜唐和謝聰也被激發了血氣,兩人合力在包圍圈裏撕開了個豁口,陳五谷不敢違抗石柏,便拉着張末葉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那夥人來者不善,張末葉明白自己留下也是拖累,只能努力跟上陳五谷的步伐,跑得肺都要燒起來了。
“離家不遠了,”陳五谷見周圍一片寂靜才停下來,“你自己走吧。柏哥受了傷,我得回去看看。”
“好好。”張末葉自然沒有異議,她也樂得緩口氣,按着記憶往小院走。
可等陳五谷走遠了,張末葉才反應過來,現在他們都被絆住,沒人再“監視”自己,那她豈不是自由了?
她停下腳步,獨自站在小徑上,忍不住激動起來,往白鷺村盡頭望去,當初被塞進摩托車的車鬥裏,長途跋涉那麽久才到了這裏,可見路途遙遠,她只依稀記得去狐城的方向。
可是,即便回到狐城,又能怎麽樣呢?
張末葉忽然迷茫起來,在狐城,只有一對毫無底線的便宜父母,決不能投奔,而她身無分文,方圓幾百裏都是混亂的“三不管地帶”,即便獲得了“自由”,該怎樣生存下來呢?
“小妞兒!”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個人來,把張末葉吓了一跳,“那小子可真不地道,就撇下你一個人跑了。”
張末葉定睛一看,那不正是那個給自己敬酒的大背頭嗎?她暗道不妙,不肯耽擱,轉身就跑。
白鷺村外,哭爹喊娘的哀嚎連成了片,石柏沒有一點傷患應有的孱弱,一腳踏在領頭的大漢腦袋上,稍稍用力,那大漢愣是叫出了男高音。
“程總在哪?”石柏涼飕飕地問,“我們相見恨晚,還沒聊夠呢。”
“他、他他應該是去追小.美人了,我也不清楚追上沒有……”
“說不清在哪兒是麽——”石柏似乎打算直接一腳踩爆他的頭,卻見陳五谷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柏哥!你沒事吧!”
石柏皺眉:“你怎麽回來了,她呢?”
“小葉子送到家門口了。”陳五谷見他好端端的,松了口氣,“柏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次恢複得好快,我還以為這麽頻繁用藥,你又受了那麽重的傷……”
石柏擡手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先回去吧。”
他忽然沒了心情仔細料理這些偷襲者,見到陳五谷自己回來,心裏便有種說不出的不踏實,總覺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沒完,把小丫頭一個人扔在家裏不放心。
“那他們怎麽辦?”
“你們處理幹淨,別留下把柄。”石柏輕描淡寫地抹掉手上血跡,語氣叫人脊背發寒,一衆保镖都吓得連連求饒。
其中一個扯着嗓子喊:“我知道程總在哪裏!我将功贖罪,放過我吧!他去追那丫頭……剛剛有人去報信的……可能就是你們說的小葉子?”
陳五谷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柏哥,我們要不過去看看?”陳五谷讷讷道,“我其實……沒親眼看她進院子。”
“你他媽說什麽?!”
陳五谷頓時更心虛了:“離家很近了,應、應該沒事的……”
石柏一把推開陳五谷,拔腿就跑。
“往哪兒跑?”不知從哪又鑽出兩個保镖,攔住了張末葉的去路。
大背頭笑得格外猥瑣:“日.他媽!今天輸得血本無歸,差點不能回去交代,老子死也做個風流鬼,碰上這樣的‘極品’,死也值了!”
張末葉被逼得退無可退:“你別過來,我我我要動手了!”
大背頭被逗得前仰後合,甚至把臉湊了過去,語氣猥瑣:“你來啊,動手啊。”
張末葉閉緊眼睛,豁出去似的出了一拳。
“啊啊啊!”大背頭發出一陣慘叫,應聲而倒。
難道她誤打誤撞,真打中要害了?
張末葉的小拳頭還舉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卻先看到個熟悉的身影,按住那大背頭,拳拳到肉,又兇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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