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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背頭”好歹是個有些分量的成年男人，可在石柏拳頭底下，脆弱成了一團棉花，沒幾下就出氣多進氣少，淡淡的血腥氣令人心驚膽戰。

“柏哥！”張末葉忍不住叫出聲，期望能換回他的理智。

石柏倒沒有不依不饒，立即停止了毆打，沉聲問：“怎麽？”如果這樣還不解氣，他也有別的辦法，叫這大背頭後悔活在世上。

然而，張末葉卻弱弱問：“能不能……不要打了？”

石柏詫異看過去，月光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眸光閃爍，內裏情緒一覽無餘，她在害怕。

石柏下意識把拳頭上的血跡抹掉，莫名有些煩躁，冷聲問：“吓到了？”

見他表情不善，張末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慌忙搖頭。

小丫頭的慫樣子，反倒更叫石柏火大。他見過太多歧視鄙夷的目光，後來，不惜一切手段，讓自己變強，甚至籠絡了一群以他馬首是瞻的兄弟，慢慢歧視的目光減少，更多的是畏懼，他頗為享受。

然而，張末葉的畏懼卻令他心煩。他忽然想貪求一點真心，比如觀衆席上那一句帶着哭腔的“柏哥不要爬起來了”。

石柏自嘲似的冷笑一聲，他在期待什麽啊？

“柏哥！”

恰在這時，小弟們已然跟了過來，陳五谷見張末葉全須全尾地站在眼前，大大松了口氣，但也不敢多說話，姜唐氣喘籲籲地彙報：“柏哥，那夥人已經處理幹淨……”

石柏一揚手：“我知道了。”他本能地不願意在張末葉面前說太多，不想再在她的眼睛看到那種懼怕。

姜唐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閉了嘴，轉而問：“那這幾個呢？”

地上倒着大背頭，并兩個保镖，全部奄奄一息，似乎很好“處理”。

“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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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嗯？？？”幾人面面相觑，“可是，柏哥，要是留下把柄，以後他們萬一找回來……”

“你會找回來嗎？”石柏拿鞋尖踢了踢大背頭的臉，大背頭哪還有之前高高在上的嚣張，氣若游絲地連連保證：“柏哥、我不會，我發誓，你放過我！”

“滾吧。”石柏放了話，那兩個受傷較輕的保镖，便攙扶起大背頭，跌跌撞撞地滾了，還險些摔了幾跤。

“柏哥，你真放他們走？”

石柏沒正面回答，只意有所指地說：“敢在這裏鬧事，留爺知道怎麽做。”

“這回你放心了？”石柏忽而轉向張末葉，語氣不大和善，卻也不如平時吓唬小弟們的兇惡，倒更像小兒女間的賭氣，別有一種不具殺傷力的別扭。

衆小弟感受到這股微妙的氣氛，都升起一股自己是不是礙事了的危機感，還是今晚最心虛的陳五谷打破沉默：“柏哥沒什麽事我們先進去了。”

見柏哥沒搭理他們，便都一溜煙逃走了。

把石柏這尊別扭的大神獨自留給了張末葉。

張末葉：“……”

張末葉只得誠實道：“嗯，我剛剛的确很擔心，你完全靠着自己，憑本事走到今天。”雖然□□拳，似乎也不是什麽體面的職業，但好歹是踏踏實實地勞動。

“不能因為一個人渣，毀了自己的前途。”她還希望感化這位大反派，糾正他的三觀呢，“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都要從小樹立，在他內心第一次生出暴力的種子時，及時扼殺才是最重要的。

何況，那顆暴力的種子還是因為自己而起，她責無旁貸。

石柏雖然沒理解張末葉的深意，可剛剛那股煩躁已然一掃而光，唇角要翹不翹的“嗯”一聲。

這是第二次了，她第二次為他着想。

張末葉撞見他的笑容，也是一愣，但更多的還是欣慰，看看，即便是大魔王，只要被灌輸了正能量，三觀也是可以糾正的，現在他多慶幸做了正确的決定！

說到底，他是為了替她打抱不平，才出手教訓那大背頭，初衷還是好的，張末葉愈發相信自己能夠感化大魔王，大大方方地回以一個微笑：“剛剛謝謝你。”

這小丫頭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慫樣子，忽然毫無芥蒂地笑起來，竟然這麽燦爛，石柏剩餘的一點不爽也被這笑融化，翹着唇角哼一聲：“應該的，你本來就是老子的人。”

明月夜下，兩人各懷心思，竟意外地和諧。

這一夜，張末葉因為心滿意足，到頭就陷入了酣甜夢想，石柏卻是輾轉反側，難得失了眠，直到淩晨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好在他作為一個傷員——一個剛剛狠賺一筆，又得到大老板親自批假條的傷員——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敢打擾。

石柏是被午飯的香味叫醒的，今天的午飯是簡單的湯面，他剛走進院子，就見幾個半大小子端着碗頭也不擡地嗦面條，好像一輩子沒吃過面。

石柏很嫌棄地咕哝一句：“沒出息。”就見張末葉笑盈盈地沖他招手：“柏哥，你來的正是時候。”

自從昨晚，她好像不那麽怕他了。

石柏點點頭，嫌棄地瞥一眼幾個小弟，頗矜持地坐下。只是，他的矜持只維持到張末葉把面碗端上來。

這是什麽樣的面條啊？簡直和那幾個禿小子做得雲泥之別。早起熬制的高湯做湯底，面條細而勁道，點上幾滴香油，再撒一把嫩綠的蔥花，還飄着一顆白白胖胖的荷包蛋，那荷包蛋是糖心的，輕輕一咬，軟糯粘香的蛋黃便流出來。

石柏不知不覺就把一碗吃見了底，連湯都沒剩，順便把“矜持”二字從字典裏劃掉：“還有嗎？”

如果說把做飯這件事交給張末葉，是他最正确的決定，那麽，最令石柏懊悔的，便是之前把她關在小黑屋裏那麽久，從前沒覺得愧疚，可某種情緒只要開了口子，便一發不可收拾。

秦文倩的父親老秦又不知醉死在什麽地方，不見人影，秦家小小的院子裏，只有石柏一位客人，他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看着秦文倩做手工，這些小玩意兒有人定期收，再輾轉賣到狐城，利潤微薄。

“都說了我現在長大了，能養你，怎麽還搗鼓這些東西？”

“我也閑不住。”秦文倩手上不停，“你的錢賺得不容易，別亂花。”

石柏不愛聽她說教，幹脆單刀直入：“姐，你說……我有個朋友，他從前有點事對不起別人，是個女孩子，想要彌補，該怎麽辦？你們女孩子都喜歡什麽東西？”

秦文倩有些驚訝地擡起頭，旋即了然，欣慰道：“早該這樣！”

石柏被她洞察一切而閃着八卦光芒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粗聲說：“你不知道就算了。”

“你等等！”眼見着他羞惱，秦文倩忙叫住石柏，忍着笑，沒戳穿他：“每個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你可以……叫你朋友自己去問問，禮物貴在心意，要送到心坎上，當然也不能太小氣，別挑太便宜的。”

石柏沒想到送個禮物還有這麽多彎彎繞，有心按着秦文倩的建議去問張末葉，又覺得這種事娘們唧唧的，不大好意思開口。

于是，張末葉這一天驚恐地發現，大魔王已經“不經意”從自己身邊經過了五次，差點以為他的變.态勁兒故态複萌，險些把她頭頂嫩葉吓禿了。

張末葉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柏哥，你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