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姐妹

自訂親之後,懷寧侯府便派了位教養的嬷嬷過來教導徐硯琪各種禮儀,并加補一些侯府裏的規矩和往事。

懷寧侯府雖然不在京城,但畢竟身居高位,難免哪一天便要入京面聖,若失了禮儀,那便是丢了整個侯府的顏面。

嬷嬷教導的認真細致,徐硯琪也聽的專注,一切東西都學得極快。看到嬷嬷眼中的贊許,徐硯琪心中不由一笑,這些東西當初她還是崔玥的時候便已有人教導過,如今學第二遍自然要更快些。

不過許是老夫人偏寵朱斐的緣故,這位顧嬷嬷所教的東西倒是比上次的那位嬷嬷教導的要多一些,甚至還講了不少侯府的過去。

“侯府祖上原本便是南征北讨的大将軍,他們結合先人兵書卷冊及戰場上的經驗,寫下了代代相傳的《兵法論》,後來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經驗,《兵法論》被逐步完善。”

“到了已故的老侯爺之父,太老太爺那一輩,先朝廷國力衰弱,時有蠻夷擾亂邊境,那時的前朝皇帝心思陰沉,忌憚太老太爺在軍中的勢力卻又仰仗于朱家的守護不敢輕易動手,後來不知是誰出的主意,前朝皇帝派人夜潛朱府盜走了《兵法論》,第二日便以謀逆罪将朱家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盡數誅殺。”

“那個狗皇帝卻不知早在前日夜晚,太老太爺便發覺了事情不對,恐有大事發生,便早早地安排人送走了當時不過十三歲的老侯爺,老侯爺便因此逃過一劫。”

“老侯爺在清原縣裏待了整整十年,隐姓埋名,做了一名默默無聞的鐵匠。直至後來朝中局勢大亂,一心想要報仇的老侯爺才瞅準時機參加了義軍,同先帝一起建立了如今這大齊天下,最後被封為一等懷寧侯,還被先帝賜婚娶了我們如今的老夫人。”

“大齊建立之後,老侯爺還帶着大軍掃除蠻夷,平定四海,擴展疆土,在軍中再次樹立起朱家的威信來。不過老侯爺為免重蹈上一輩的覆轍,在天下大定之後便向先帝請辭,先帝爺為人重情重義,一直不許,後來在老侯爺的再三請求下,這才勉強答應侯府居家搬遷于清原縣。”

聽嬷嬷講完了朱家的往事,徐硯琪将手裏的杯子放下,沉默須臾才又問道:“老夫人嫁給老侯爺是先帝賜的婚?”崔玥一直不太明白,按道理說老侯爺朱鴻遠在清原縣做鐵匠時就該已經成婚了才是,否則當時又豈會同崔家訂親?

顧嬷嬷明白了徐硯琪心中的疑惑,又道:“這本也不是什麽需要遮掩的事了,老侯爺在清原縣時的确成過親,不過後來難産去了。”

徐硯琪點了點頭,想來當時老侯爺和崔家祖父訂親時是希望給兒女婚配的,不過誰也沒料到老侯爺一去便是幾十年,當時的夫人又難産,孩子也胎死腹中。

等幾十年後老侯爺居家再回來的時候兒女們早已成家,為了履行當時的諾言才選了孫子輩的朱斐和崔玥訂親。

至于後來的事,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而她崔玥,兜兜轉轉,還是注定要嫁給朱斐。

閨閣中的日子倒是過得極快,轉眼已到了中秋佳節。

按照清原縣的習俗,出嫁不久的女兒們八月十五是在婆家度過,而八月十六則是要拿了月餅回娘家省親的。徐硯思本就和錢常永住在徐府,自不必再提。但遠嫁在外的徐硯秋和徐硯芳卻是一大早便攜了夫婿回來了。

因為兒女們難得地聚在一起,而這一日的天氣又格外舒爽,所以這一日的中午是所有人一起在露天的院子裏用的膳。

“知道你們要回來,你娘早早的便把你們愛吃的菜列出了清單來,倒是難得的豐盛一次,可莫要因為吃多了怕胖,也就這一次,盡管放開了去吃。”徐知縣樂呵呵地對着兒女們道。

“爹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它吃個精光的。”三小姐徐硯芳最先笑着開了口,說罷又夾了一塊糖醋排骨笑道,“早就想念家裏的糖醋排骨了,出嫁後雖說平日裏膳房做的也有,可就是沒有在家時的味道,還是我們自己家裏的好吃。”

徐硯芳排行第三,是姚姨娘的小女兒,徐硯思的親妹妹。

蘇氏聽了開懷地笑起來:“既然喜歡,那就多吃一些。我記得這甲魚湯也是你愛喝的,也多喝些。”

徐硯芳嘻嘻一笑:“謝謝母親,不過……我現在不能喝甲魚湯。”

“為什麽不能喝?”徐知縣不解地問道。

徐硯芳面頰一紅,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夫婿孫介,低頭傻笑起來。

見他如此,蘇氏自然也便明白了,面上一喜:“莫不是有了?”

徐知縣聽罷頓時反應過來,也是一臉樂呵地看着自己的三女兒。

徐硯芳羞澀地點了點頭:“已經兩個月了。”

“呦,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這麽大的喜訊也不早早地寫了信來知會我們。”楊蓉也跟着說道。

“起初胎像還不穩,這才想着晚些再告訴你們的。”徐硯芳喜滋滋地接受着大家的慰問,這是她從小到大以來第一次成為衆人的焦點,心中早已樂開了花。果然,早些隐瞞了自己懷孕的事還是對的。

因為徐硯芳懷孕一事,大家的焦點一時間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言一語都是對她的關切和慰問。

徐硯芳難得有此待遇,自是心裏樂開了花。不過,這飯桌上有一人倒是學不出衆人虛假的笑臉的,那便是徐硯秋。

徐硯芳的個性她再清楚不過,捧高踩低,趨炎附勢,而且還自私自利。平日裏盡會圍着徐硯琪這個人人捧在手心的嬌小姐,卻不知在徐硯琪心裏,或許只是把她當條狗,看她賣萌搖尾巴便随意地賞根骨頭,她還傻傻地拿着當寶了。

“對了,今日怎不見四妹夫過來?”徐豔秋突然狀似無意地問道。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徐硯琪的身上,有惋惜,也有同情。

徐硯琪此時正夾了一塊糖醋裏脊在口中慢慢咀嚼,突然被所有人這麽一看,咀嚼東西的動作不由地頓了頓,随即又面無表情的繼續吃自己的。她心中冷笑,這徐家最不待見徐硯琪的便是大姐姐徐豔秋了,說起來不過是她的母親郭氏去得早,見不得徐知縣和蘇氏之間和和樂樂罷了。

徐硯秋的母親郭氏是被當時的徐母強逼着娶進門的,也是她命不好,在生徐硯秋的時候難産去了,撇下剛出生的嬰兒。

後來徐硯秋便一直跟在徐母身邊長大,因為自幼被下人們灌輸了蘇氏為搶奪正室之位毒害她母親郭氏的思想,徐硯秋自懂事以來便從骨子裏讨厭蘇氏母女。

在徐硯秋七歲時,徐母也因病逝世。蘇氏心疼她一個小娃娃沒人照顧,便想要養在身邊,也跟小硯琪做個伴兒。不過徐硯秋不領蘇氏的情,仍是同奶娘李氏住在了徐母的小跨院兒裏。

在這個家裏,徐硯秋雖是嫡長女,但和徐硯琪這個嫡幺女卻是天差地別的待遇。

今日這話徐硯秋雖是随口一問,但其實早在幾個月前便有人寫信去柳州說了徐硯秋和戴贏的事。當時看到那信,徐硯秋覺得整顆心都是舒坦的。

原來,她徐硯琪也有不順心的時候。

蘇氏聽到這話,心中不悅,卻也是對這位大小姐不好說什麽,只得笑言:“莫非是之前送去柳州知府的信沒有送到?”蘇氏雖這般相問,但心中卻不覺得信會送不到的。

徐硯秋笑道:“自然是送到了,我說的是……懷寧侯府的那位四妹夫,回來的路上聽到些風聲,想來是真的吧?”

“自然是真的。”徐硯琪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心中冷笑,徐硯秋的小花樣她又豈會看不出來,不過是想要提醒自己嫁的是個傻子罷了。不過這種事呢,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也不屑于同她們計較。只是心中暗暗叫苦,看來之前的徐硯琪雖說表面上風光,但真心實意的姐妹卻是一個也不曾有的。

想到真正的徐硯琪已經去了,如今這些人還在這裏想方設法的挖苦,崔玥頓時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還未等徐硯琪出聲反駁,卻又聽徐硯秋道:“說起來四妹妹也是可憐的,遇上戴贏那般登徒子也便罷了,如今訂親的這個卻又是個傻的,倒叫大姐姐心疼。”

徐硯琪突然一聲冷笑,手裏的著子“啪”的一聲放在白瓷碗上,一雙有神的眸子直直盯向徐硯秋,竟帶了一抹淩厲:“大姐姐好大的膽子,你可知你此言也許會為我徐家滿門帶來滅族之禍?”

徐硯秋頓時面露驚愕,不過很快又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四妹妹想吓唬我這個姐姐嗎?”

徐硯琪譏諷一笑:“吓唬?那你倒是問問爹爹我可是在吓唬你。懷寧侯府是什麽樣的地方,懷寧侯又是什麽樣的身份,又豈容你在這裏說三道四?大姐姐自己怎麽想不要緊,可不要胡言亂語把我們一家人的性命給搭進去了,到時候……”徐硯琪突然看向徐硯秋身旁的石洛,“到時候恐怕大姐夫一家也不得安生吧?”

石洛一聽這話面色大變,不悅地掃了眼徐硯秋:“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還不吃你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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