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婚期

徐硯秋笑了笑:“自然是真的,不然我騙你做甚?”

徐硯芳心中頓時又燃起了信心,對着徐硯秋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當然,徐硯琪對她的勸告她并沒有說出來,只說是徐硯琪小氣,不舍得把徐宗益在外面賺的錢用在自己身上。又把孫介的朋友在外面做生意如何的好狠狠地吹噓了一把,只聽得徐硯秋心頭一動。

說到最後,徐硯芳笑呵呵地對着徐硯秋道:“大姐,你公爹是柳州知府,大伯兄手底下的鋪子也多得狠,想來不差這五萬兩銀子吧,我保證會盡快還給你的。不,到時候我給你十萬兩!”

徐硯秋眸光微閃,嘴上卻道:“你夫家怎麽說也是個地主,不愁吃不愁喝的,要那些個閑錢做什麽?”

“人誰會閑自己錢多呀,更何況地裏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我總得為我肚子裏的孩子考慮吧。”徐硯芳說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搖了搖牙接着道,“大不了,大不了将來還你三倍的,十五萬兩,我寫個借據給你,你覺得怎麽樣?”

徐硯秋聽得眼睛漸漸眯起來,原本她一個七品縣令的女兒能嫁給柳州知府家裏的二公子便算得上是高嫁了,大嫂的父親又是雲江太守,仗着娘家的權勢處處低看她一眼。

再加上大嫂一連生了兩個兒子,可她自進門一年後生下一個女兒,這肚子便再無動靜了。為此,就連公公婆婆都更偏寵大嫂一些,覺得她徐硯秋無甚大用。

若是她能借此機會賺得些銀子,或許還能博得家裏人的誇贊呢,到時候在石家也便有她說話的餘地了。

當初出嫁時蘇氏因為對她的虧欠,又為了不讓石家人看輕,倒給了她不少嫁妝。所有折算起來,怎麽也有二三萬兩銀子了,到時候再向夫君要個兩萬兩,五萬兩銀子也便夠了。

若是以後能收回來十五萬兩……

一番打量之後,徐硯秋笑着道:“既如此,我便替三妹妹想想辦法吧。”

“真的呀,還是大姐姐對我好!”徐硯芳興奮地挽上徐硯秋的胳膊,兩眼放光,仿佛錢已經賺回來了。

徐硯秋心裏也是舒坦,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吧,去姐姐那兒坐坐。”

相邀而去的兩人卻不知,她們剛剛讨論的一切早已入了徐硯琪的耳中。

“小姐,要不要通知老爺和夫人?”朱彤望着逐漸遠去的背影輕聲問道。

徐硯琪輕輕搖頭:“不必,徐硯芳不聽勸告,也是該給她點教訓了。”

“四妹妹同我想的一樣。”

耳邊突然響起輕柔的聲音,徐硯琪回頭一看,竟是徐硯思從一片假山後面走了出來。看樣子剛剛的一切她也是聽到了的。

徐硯琪還未開口徐硯思便已緩緩向這邊走來:“阿芳太任性,不聽勸告,借着這次給她吃些苦頭也好。”

這還是第一次徐硯思這般同她說話,倒讓徐硯琪有些不自在。

似乎看出了徐硯琪的疑惑,徐硯思微微一笑:“四妹妹不必這般看着我,剛剛阿芳去找你,你們兩人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你是為了她好。自你同戴贏和離,慧兒便總是在我身邊說你變了,還勸我多同你親近,可是我卻不信。”

第一次聽徐硯思同自己談心,徐硯琪眉頭微挑,饒有興致地認真聽起來。

“以前我總覺得你和大姐姐還有三妹妹是同一種人,唯一不同的便是你心思單純,沒有她們兩人心裏的彎彎繞繞,不過那也是你自幼便站在高處,沒有什麽是得不到的,自不用去耍什麽手段。最近我才突然覺得,以前是我看錯了。”

徐硯思說着突然苦笑一聲:“也是我自己心高氣傲,容不得見你在這個家裏倍受寵愛,所以才會有以前的偏見。因為此事,慧兒曾勸過我幾次,我卻根本聽不進去,甚至為此與她一個多月都不曾說話。如今看她這般痛苦,再想想她自己滿腹委屈卻還一心為我的話,倒覺得一下子想通了許多。”

“我總覺得你比我擁有的多,可如今想來我有慧兒這樣的知己,又有夫君的萬般寵愛,還有什麽不能滿足的?又為何非要同你一較高下?”

徐硯思眼中的真誠徐硯琪自然看得出來,她幽幽嘆息一聲:“二姐姐想明白就好,若說幸福,我嫁給戴贏又何嘗不是一場不幸?其實,上蒼還是公平的。”

提起戴贏,徐硯思不由想到懷寧侯家的大公子朱斐來,面帶關切:“其實,懷寧侯府的婚事,如果四妹妹不願嫁,憑着爹娘對你的疼愛,自不會逼你,四妹妹又何苦為難自己?”

難得有來自姐妹的關切,徐硯琪心頭一暖,故作輕松地笑道:“我倒覺得嫁入侯府沒什麽不好,說不定哪天我便做了世子夫人了呢?”

看着眼前這個自己讨厭了許多年的妹妹,徐硯思第一次有了心疼。她一直覺得這個妹妹擁有太多,卻不曾想過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苦楚。

在戴家的半年裏,沒有夫君的寵愛,那日子有多難熬?如今好不容易擺脫了,卻又入了侯府那樣的地方。她嘴上說的輕松自在,其實心裏也是為了整個徐家着想吧。她一直羨慕徐硯琪嫡女的身份,可這身份之下卻也有她這個庶女體會不到的責任。

徐硯思的這些想法徐硯琪自然不會知道,她只是覺得這個二姐姐突然之間也不那麽讨厭了。其實,她也從沒有讨厭過,只是不喜歡接觸罷了。

不過,既然徐硯思能同二嫂的感情那麽好,想來身上也是有自己的優點的。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陳慧的事情過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徐硯琪每日裏待在自己的閣樓上自己動手做些珠寶首飾,看芷巧和朱彤感興趣便教她們一些,倒是不覺得寂寞了。

而欺辱陳慧的張彪,因為這是多年前的事情,張彪早已記不太清陳慧的長相,所以當絮窕把那件事的時間地點都說出來時,便也只得認下了。

卻原來那日張彪去林子裏砍柴時喝了些酒,恰巧碰到陳慧經過那裏,一時色起便做出了那龌龊事來。

張彪這樣的罪在大齊律法中還不至于送命,被徐知縣送到了窯洞裏做苦力。當然,徐宗文暗地裏不會讓他過得太舒服就是了。

一時的鬼迷心竅害了一個美好女子的一生,每日看着依然情緒不對的陳慧,徐宗文心中豈會不恨?這個時候,怕也只能找找罪魁禍首來撒氣了。

窯洞那樣的地方,本就條件極其惡劣,縱然是死個人也不會引人矚目,張彪自以為逃得一死,卻不知痛不欲生的事情還正在等候着他呢。

不過,他自己做的事,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為陳慧的事,絮窕獨自忍下了衆人異樣的眼光。徐府下人們明裏暗裏的議論總歸對絮窕不好,徐硯琪本想着讓二哥做主給絮窕找一個好的婆家。不料朱清突然找到徐硯琪央求着把絮窕嫁給他。

難得有人不在乎絮窕的“過往”,而朱清徐硯琪瞧着本性也不壞,再加上兩人情投意合,便應允了此事。

徐宗文感激絮窕,給朱清和絮窕辦了隆重的婚禮,還為她們二人在芙蓉巷制備了一處院子。

看着朱清和絮窕滿臉的幸福,徐硯琪不由想到自己的婚事,對于這門婚事,徐硯琪稱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她只是希望進入侯府罷了。

心中的仇恨太深,這一世若不能給坑害自己的人一點教訓,這心裏又豈能舒坦了?

至于朱斐,崔玥覺得這是自己欠他的,上一世他一心一意為她,她卻只想着朱霆,最後落得個香消玉殒的下場。

如今重活一世,也是該補償他曾為自己做的一切了。

原本朱徐兩家的親事早已定下,便是隔年的三月份。然而世事難料,懷寧侯府的朱老夫人突然生了病,怕自己什麽時候便去了,非要将兩人的婚期提前。

所以,這婚事便一下子挪到了九月初六。

一下子提前了六個月,若擱在一般人家裏,恐怕早已亂成了麻。不過朱家畢竟是堂堂懷寧侯府,訂好了日子之後早早地便開始花重金招募打雜的人手,甚至連徐家需要的人丁也給添補上了。

所以,日子雖急了些,但一切依然井然有序地進行着。

九月初五的夜色格外濃重,徐硯琪着了一件月白色碎花長裙婷婷站立在閣樓的闌幹前,偶爾吹來涼風瑟瑟,使得她披散下來的墨發飄飄灑灑,肆意飛揚。薄薄的長裙也随之舞動,袅袅若仙。

想到明天便要出嫁,崔玥心中有些淡淡的傷感。從夏到秋,不知不覺她已在徐家待了數月,這幾個月,她早已和真正的徐硯琪融為一體,對這個家,家裏的人有了感情。

如今突然之間要離開,崔玥心中覺得不舍。

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出嫁,想想明天那些繁瑣的禮節,以及難以預料的未來,她只覺整顆心悶悶的,甚至有些寂寥。

其實,她一直都是孤獨的,而這份孤獨讓她害怕,患得患失。

在這個世界上,她真正的父親以為她死了,如今的父母把她當作另一個人,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她心裏的苦,心裏的恨。

原本,她崔玥可以過得很好,很好的。

她緩緩擡頭看向天邊那一抹彎彎的月牙,口中不自覺喃喃出聲:“爹,如果你知道阿玥還活着,是高興,還是覺得給崔家丢臉呢?不過都不重要了,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不是崔玥,我是徐硯琪。”

“一個人自言自語什麽呢?”蘇氏想到女兒明日便要出嫁,便過來陪陪她,順便再說說體己的話,誰知剛一上閣樓便聽到女兒在喃喃些什麽。

徐硯琪吓得一顫,忙回過頭來,看到蘇氏低低地喚了一聲:“娘。”

蘇氏看到女兒不由吓了一跳:“怎麽一個人站在這兒哭啊?”

徐硯琪聽罷伸手摸了摸臉上冰涼的淚水,笑了笑道:“想到明天要出嫁,有些不舍罷了。”

蘇氏這才稍稍安下心來,上前拉住女兒:“傻孩子,怎麽站在外面,當心着涼。走吧,進去陪娘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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