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将和番外

有時候,桃夭總會回想起過去的日子。

與其他愛好喜歡用金玉珠寶來妝點宮殿,恨不得将有錢寫在臉上的某些神不同,神之女的宮殿與她在人間的宮殿相差不離,簡單樸素的簡直不像在神界。而桃夭他們這些神之女身邊的主要侍從,在忙完了自己手上的工作之後,一般都會在神女宮殿後面的花園之中乘涼。

往往這個時候,相和會彈彈箜篌,将和便靠在樹上閉目養神,而桃夭卻總是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樹下,感受着偶爾拂面而來的輕風,惬意的休息。

跟認真耿直,唯神女是從的将和比起來,桃夭就像四月裏吹過來的一陣春風,懶散疏朗,散漫自由,雖然同奉神女為主,然而作為來歷不明,身份不明,卻是從神女還不是神女的時候便跟随左右的心腹而言,桃夭似乎從沒把神女當做過自己的主人,他對神女的态度好聽點是随意,難聽點就是尊卑不分,也正因為如此,讓将和跟他格外不對盤。

按桃夭的話來說,“每當我出現而神女不在的時候,狗狗的視線總會如影随形的跟着我,知道的是他在監視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我有什麽不一般的感情呢。”

這話傳到将和耳中時,桃夭被他追殺了足足半日。

不過若是桃夭就此吸取教訓,再不去調戲将和的話,他也不是桃夭了。

在這樣一個風光大好的晴朗午後,桃夭看着安靜的将和,突然冒出來一個鬼主意。他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在将和面無表情的看過來之後,他笑眯眯的說道,“将和啊,你機智而善良的前輩我突然有了一個為神女分憂的好主意。”

“什麽?”雖然将和十分極其非常的不想理他,然而事關神女,他還是冷哼了一聲,開口了。

“你慷慨而無私的前輩我為了能更好的解決神女的要務,”桃夭不理會神色複雜若有所思的相和,說道,“我決定給你們一個以上犯下的機會,贏過我的就可以代替我的位置,如何呢?”

“你認真的?”将和皺眉,不贊同的看着他。

“你來不來?”桃夭笑嘻嘻的看着他。

“....”将和看他半晌,“來。”

“作為前輩應有之儀,”桃夭說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

将和和相和對視一眼,齊齊拿出武器,将和是沉瀾劍,而相和則是一個箜篌。

“前輩不拿武器麽?”相和問道。

“哈,你們一起上便是。”桃夭不理會他,說道。

“那我上了。”将和認真的朝桃夭行了個禮,手中沉瀾挾雷霆萬鈞之勢朝桃夭襲來,桃夭閃身躲過,相和的音刃随後跟上。

然而就在此時,桃夭還沒拿出武器,或者說,兩人也沒看到桃夭的武器到底是什麽模樣。

“前輩,”将和說道,“如果再不認真的話,我之沉瀾,恐會傷到前輩。”

“哈哈,無妨。”桃夭仍然是那副輕松自在,從容不迫的樣子,“将和,你還沒看清我的武器嗎?”他笑道。

“!”将和一驚,他與桃夭戰到此時,完全沒察覺出桃夭拿出了武器。他定睛細看,發現桃夭的手上纏繞着一道淺淺的光。

“眼神不錯。”桃夭笑了一聲,轉守為攻,手中的那縷光随即消失,将和只感到一道氣刃迎面襲來,仿佛無形劍刃一般,同時後方的相和也感到危機,迅速朝後跳去,将将躲過險些劃破琴弦的一擊。

桃夭笑眯眯的看着兩人在他的攻勢下狼狽躲避,手下絲毫不留情,無數道光看不見的襲擊從各個方向向他們襲去,除了用直覺躲避之外,別無他法。

“錯了,又錯了。”桃夭悠閑的看着他們倉皇躲避,負手而立,僅以意念操縱自己無形的武器,評價道,“哎哎哎,不過跟剛見面的時候比,還是進步不少。”

“晚輩認輸。”若是論靈敏度,顯然身為樂師的相和不及将和,很快他便敗退下來,苦笑着認輸了。

而将和沒有。

他适應着桃夭的攻擊模式,甚至不惜以受傷為代價,摸索着他的規律,尋找着他的漏洞,然後——

‘叮’沉瀾第一次擋住了桃夭的攻擊。

“不錯。”桃夭點點頭,承認了将和的努力,然後無情的打敗了他。

“前輩。”将和脫力的躺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其實一點都沒想過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只是想跟我們打一架吧?”

“哈哈,”桃夭靠在樹上,狡猾的笑了,“我給過你們機會,然而身為前輩,若是沒有這樣的自信,又怎麽有能力處在這個位置上呢?”

将和無言的用眼神控訴着他。

“哈哈哈...”那眼神實在跟小狗一樣,桃夭沒忍住又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将和的腦袋,“前輩我可沒想過要反悔,”他若有似無的看了旁邊一臉懊悔的相和一眼,說道,“也許哪天等我不在了,這位置就是你的了,記得坐好啊,将和。”

那是在神女還沒有派他去進行某項任務時,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莫說是将和,便是桃夭自己,也沒想過真正會有這麽一天——

他将神女身邊的位置讓出去的這一天。

天牢的形狀隐隐約約在雲海的另一端浮現,桃夭收回了視線,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青年。

“前輩。”将和直直的看着他,一雙黑色的眼眸裏盛滿不可置信。“你果然...你果然如他們所說,背叛了神女?”

“你認為呢?”桃夭手上帶着沉重的鐐铐,身負枷鎖,然而他卻還是一副雲淡風輕,處變不驚的樣子。那神态太過自然,将和甚至有種其實什麽也沒發生過的錯覺。

“我.....想聽到前輩親口說出來。”将和頓了頓,堅定的看向桃夭。

“将和,照顧好神女。”桃夭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說道,“在我走之後,那個位置就是你的了,記得要坐好啊。”

将和欲言又止,桃夭覺得他應該還是想說什麽的,然而奈何他實在不善言辭,最後他冷下眼神,沖桃夭一拳揍了過去。

“這是前輩拜托我的代價。”他看着桃夭烏青的右眼,分外解氣的說道。

“......”桃夭第一次無言以對,嘆了口氣,第一次感到了手上鐐铐的沉重,對将和說道,“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哎,這就是身為晚輩給前輩的餞別禮嗎?”

“如果前輩覺得不爽,不高興。”将和抱着雙臂,說道,“等出來的時候,再揍回來便是。将和等着前輩洗刷冤屈,清白回來的那一天。”說罷,像是害怕桃夭回答一樣,青年逃也似的跑了。

桃夭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嘆了一聲,耳邊響起了久違的質問聲。

為什麽你還活着呢?

閉上眼睛,昔日父兄弟妹死寂蒼白的臉再度浮現,張開的嘴唇總是在無聲的重複着一句話——

為什麽你還活着呢?

那是專屬于桃夭過往的噩夢,是他最不願想起的過去,他本以為歲月綿長,他已經與這些告別,卻沒想到在即将進入天牢,等待死亡的時候,這個聲音卻又再度出現在耳際。

為什麽你還活着呢?

“桃夭大人,請跟我們來。”獄卒口頭說着,手上卻毫不客氣地将他的鐐铐往前一扯,“已經誤了時辰了,請不要讓小的難做。”

“就來就來。”桃夭收回視線,順着力道往前走去,跟獄卒一起坐上了通往天牢的小船。

為什麽你還活着呢?

桃夭眨了眨眼睛,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天牢,突然笑了出來。

誰知道呢?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死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只是可惜,恐怕無論是神女還是那只小狗,都再也等不到自己了。

雲海之內,狂沙肆虐。

手中的劍已遺失。

想不起名字,連為何在此處也不知道。

在渾渾噩噩之間,黑色的亡靈站了起來,身後跟着萬千枯骨,浩浩蕩蕩,一望無際,沉默的駐守在沙海之中。以白骨之軀,組成了橫在神女與神界大軍之間,最為堅固的一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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