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就這樣，一天的時間在忙碌的手術臺上轉瞬即逝。

有人在親屬的祈禱中活下來，有人在家人的哭聲中離開，誰都無法抗拒意外，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哪一天忽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有人說過，真正與人平等的除了陽光，還有疾病，不論貧窮與富有亦或美貌與醜陋。

我們換了一件又一件手術衣，做了一臺又一臺的手術，在死神的鐮刀下，每救出一條生命，就會給一個家庭多一份希望，給自己少一份遺憾。

時鐘啪嗒啪嗒走着，終于在指針指向六點時，這臺手術剛剛好結束。

蘇醫生下了臺心情頗好，這臺手術比預期中的順利，以至于比平常的下班時間晚了快一個小時也沒有人抱怨“小冷，今天狀态不錯，中午還聽見崔醫生在辦公室跟主任誇你來着。”

我尴尬的扯扯嘴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竟然會誇我。

“嗯！領導領導的好！”看咱這用詞多麽的妥當╮(╯▽╰)╭

蘇醫生笑了笑，“你啊你，挺穩重的一個小姑娘有時候還油嘴滑舌的，下班了，快回家吧。”

我點點頭，到醫生辦公室轉了一圈，沒看到崔某人的身影。

難道還在手術臺上？

暗自竊喜，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換衣服的時候手機響了，看了一眼，陌生的號碼？

接通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暖。”

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崔….鳴？”

那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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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笑兩聲，“呵呵呵，下午的手術有點棘手，晚了些。”

“嗯，我知道，你來七樓小兒骨科吧。”

我：“………”

(⊙⊙)幹嘛？大寫的懵圈……

雖然心裏本着十二分的不樂意，但畢竟答應人家出爾反爾豈不是顯的我很沒有誠信。

思量再三，換完衣服還是去了七樓病房。

一下電梯就看到他站在病房門口，夕陽的餘輝透過窗戶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出一個消瘦的背影。

白色的隔離衣上撒上了一層金色。

我抿抿嘴，他瘦了很多，在國外的日子，也并不是太好過吧。

像是感應到身後的目光，忽然轉過頭沖我微微一笑，唇線勾起，光芒萬丈。

回過神走過去，往病房裏面看了一眼，“你還沒下班？”

他笑了笑，“早就下班了，有些事，進來吧。”

我沒說話默默地走在他後面，病房裏各種儀器的響聲夾雜着孩子哭鬧聲，偶爾會有路過的同事或病人跟他打招呼。

雖然他來的時間并不算太長，可看得出他的人緣卻異常的好。

我低頭走在他身後，以至于他停下時我都沒發現，腦袋撞在他後背上，要命的的疼……

我會不會被撞傻……

他轉過身伸手摸了摸我的前額，目光裏帶着幾分無奈，“撞疼了沒？怎麽還像以前一樣，走路低着頭不看路呢？”

我：“………”明明是你先突然停下的好吧！！剎車還有提示燈呢！！

手忽然被牽起，轉身走進一間病房。

“小達。”他輕聲喚這躺在潔白色床單的男孩。

躺病床上的男孩沖着天花板莞爾一笑，幾分歡快道：“崔醫生，你來啦~”

崔鳴走過去看了看男孩正在打的點滴，“感覺怎麽樣？”

男孩撇撇嘴，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還不錯啦~反正天天就是那個樣子，崔醫生，你說你今天會帶你特別漂亮的女朋友來，可別耍賴。”

崔鳴輕笑了一下，無奈道：“你以為我會和你一樣？我答應別人的事一定會做到，明明答應阿姨吃藥又偷偷吐掉，一點都不像個男子漢！諾，我把她帶來了，她叫小暖。”

男孩被說中了心事，臉紅紅的，“就那一次！我以後都有吃！哼！”

“小暖？很好聽的名字，小暖姐姐好。”

他轉過頭我才發現，那雙漂亮的眸子異常空洞，沒有焦距，那孩子，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走過去握住他伸出的小手 “小達，你好，。”

他的小手在我手心裏回握了一下，軟軟的，“姐姐的聲音很好聽，院長說聲音好聽的女孩子都長得特別漂亮，你一定比孤兒院裏我最喜歡的莉莉還要漂亮！不過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怎麽會喜歡崔醫生這樣的男生啊。”

被嫌棄的崔鳴一臉無奈，“嘿，小家夥，我怎麽了，我就這麽一個女朋友，你要是給我說跑了，我可把你的莉莉搶來咯。”

男孩撇撇嘴，“切，莉莉才不會喜歡你這樣的老男人呢，姐姐我跟你說哦，他可壞了，明明知道我最讨厭苦的，還老給我開一些特別苦的藥讓我吃，你說他是不是特別壞。”

我點點頭，一副深有體會模樣，頗為贊同道：“是挺壞的。”

男孩得意的一笑，“不過，他除了這點，其他的都還不錯了，據這裏的護士姐姐們說他長得還不錯，醫術又好，脾氣嘛…嗯，講究吧，最重要的是心眼挺好啦，所以姐姐你就委屈着将就一下吧。”

我：“………”

等一下，我什麽時候成他女朋友了……

看了眼小男孩，再看一眼一臉不明笑容的崔鳴……

他娘的.....又被坑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老娘忍了…….( — △ —|||)

聊了一會天，崔鳴站了起來，“小達，天也不早了，你小暖姐姐今天跟了一下午的手術還沒吃飯呢，我帶她去吃飯，她就在這個醫院上班，有空再來看你，你好好吃飯！好好吃藥！不許再把藥偷偷吐掉知道嗎？”

男孩不耐煩的輕哼了一聲，嘴角的笑意卻止不住，“知道啦，啰裏啰嗦的，像個女人！”

“你……”第一次看他在別人面前吃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我忍不住偷笑。

小樣，世界那麽大，總有人能克住你。

崔鳴啊崔鳴，枉你伶牙俐齒，竟然栽在了一個孩子身上。

“小暖姐姐，再見。”

心情頗好，語氣都輕快了起來“嗯，小達，再見。”

剛一出門，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匆匆趕來的護工，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

她看到崔鳴一臉的尴尬，像逃課恰好被老師逮到的學生“崔醫生哈，這麽巧，還沒下班啊，來看看小達？”

他抿着嘴微微蹙眉，映出一條好看的唇線，我知道，那是他不悅時習慣性的表情，“王姨，小達這種情況不能離開人太長時間，我呆在這裏快半個小時，一直沒看到你，既然是工作，還是負責些好，否則出了什麽問題，我們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您說呢。”

被抓了現行，女人心虛的直點頭，“是是是，您看，剛剛我兒子打了個電話，一下就忘了時間，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一定注意。”

他沒再說話，去更衣室換了衣服，我們就一同離開了。

出了醫院大門，他扭頭問我，“想吃什麽。”

我才恍然想起自己什麽時候答應要跟他一塊吃飯了？！

這不是問題！

問題是，你特麽現在牽着老娘的手是鬧哪樣？

你牽的會不會略顯自然了點……

自然到我被你牽了一路都沒發現(┳＿┳)

……急忙撤回自己的小爪……呃…手，“呃，時間不早了，我回家吃吧。”

他輕輕笑了笑，“嗯，很好。”

一臉我很滿意的表情……讓我有一種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要把他揍一頓的沖動

“好什麽？”

“沒有約會，回家吃飯，和以前一樣乖，很好。”

我：“………”

合着你拐着彎罵我單身狗哪……

知道你受歡迎，也沒必要這麽刺激我吧……心裏默默鄙視了他一番.......

“那我先回家了，呃，再見。”ヾ(—▽—)Bye~Bye~趁早拜拜了您老人家。

在我還沒邁出我具有人生意義的第一步，就成功的又被他拽了回來，“我送你。”

“不用，有地鐵……很方……哎？…”

當我成功的坐在了某人的副駕駛上，很方便……終于還是變成了我很方…….(╯’ – ‘)╯︵ ┻━┻到底什麽情況……誰能來解說一下……警察叔叔，這算不算綁架？

“小達是我來這裏的第一個病人。”

他握着方向盤看着前方，聽着他在耳邊淡淡的聲音，像是再講一個故事，不禁讓人側目。

車窗玻璃上映出他虛晃着的側臉，心底某一柔軟之地微微被觸動，連窗外的微風都變的溫柔。

“送他來的是孤兒院的院長，院長說這孩子因為有先天性失明被父母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因為看不到的緣故，經常會被孤兒院其他的小孩子欺負，這次也是因為一個小朋友惡作劇，他摔了一下，小腿就骨折了，他很聰明，聽一次，便能記住那個人的聲音，照顧他的是外面請來的護工，不太負責任，仗着小達看不到，經常偷懶。”

這回我沒說話，安靜地聽他說着，“院長說他比起其他小朋友，好像很容易受傷，拍了CT有些問題，做了詳細檢查，最終确定，那孩子，是骨癌。”

猛然轉過頭，“良性的？”大概連我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語氣中摻雜着過多的急切，大概是因為在這孩子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不幸，希望上天能給他留最後一絲的眷顧。

只可惜，他搖搖頭“是骨肉瘤，已經開始向肺部擴散。”

心裏像是被什麽堵住，很多人總說醫務人員因為看過太多死亡而表現的麻木，似乎總是缺乏那麽一絲絲的人情味。

其實不然，那是一種偏見，我們并非鐵石心腸，而是在你們難過悲傷的時間我們需要去救更多的人，讓有希望的病人活下來，讓更多的人免于悲傷和難過。

對你們來說難過是一種對死者的緬懷，對我們來說，争分奪秒的從死神手裏奪回更多的性命，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

“沒有希望了嗎？”我有點不甘心。

他搖搖頭，“希望很小，跟主任商讨了方案，治療過程中需要花費大量的資金，孤兒院拿不出這麽多錢來，孤兒院的院長很為難，而且就算拿得出，小達這種情況……預後的效果也并不理想。”

我絞着手指，低頭不說話，有點無奈更多的是無力感。

世界上有數以萬計像小達甚至比小達還要糟糕的孩子，他們遭受着不幸，我們同情，感慨，提供着力所能及的幫助，卻更多的是無力。

其實穿上白大褂的第一天起，我們常常會被這種無力感綁架。

學醫的目的是為了治病救人。

可是當我們遇到當今醫學解決不了的疾病時。

當我們在疼的撕心裂肺的晚期癌症患者面前束手無策時。

當我們拼命地去搶救卻還是沒有留住一個人的性命時。

我們會突然懷疑自己的初衷，會懷疑當初的理想和信念。

車毫無預兆的停了，擡頭看向窗外才發現是一家以前暑假常去的餐廳，奇怪的看向身旁的人“不是說送我回家？”

他停好車解開安全帶，看向我，目光閃爍帶着皎潔“陪我吃點東西吧，這個點兒回家我只能吃泡面了。”

“阿姨不給你做飯？”

“回國後我就搬出來一個人住了。”

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去五路那家店吧，這家老板兩年前就換人了，現在的老板是個四川人，做菜太辣，你吃不了。”

他拿鑰匙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随後微微勾起唇線，輕輕一笑，淡聲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爺最近很累......在科室裏上一天班等于在健身房呆三天的運動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