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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澤清還唠叨:“你也不替你這傷腿想想,先前你跪謝剛的時候,也是太利索動作太快了……”
“關我什麽事!”謝剛打斷他。
“沒說你的事啊。”宗澤清跟他講道理,“說的是安姑娘的腿。”
“閉嘴。”謝剛再次打斷他。
“你這人,太不友善了。”宗澤清批評他,轉頭又對安若晨道:“別看他這般,其實他的心是好的。”
謝剛簡直沒耳聽,扭頭也走了。
“以後你就知道了。他們就是嚴肅些,其實人真的不壞。面惡心善,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他們這類的。”宗澤清扶着安若晨慢慢走,唠叨得很是開心。
走了一會,安若晨忽然問:“宗将軍,我爹爹還在這兒嗎?我能見見他嗎?”
“見他做什麽?”宗澤清話音剛落,就見前面龍大回頭與安若晨道:“你先到馬車那兒等着。”然後轉頭喚來衛軍,讓他去找安之甫來。
宗澤清與安若晨耳語:“龍将軍的耳朵挺尖的吧?”
安若晨尴尬地不知如何答。
“怎麽,不用怕。耳聰目明不是壞話,這是誇将軍呢。”宗澤清振振有詞,一臉期待地等着安若晨接話。
龍大正經嚴肅替安若晨回:“她不怕,她只是聽從了你的勸告,在矜持。”
“……”安若晨臉漲得通紅。
“……”宗澤清思索着将軍突然發作的沒由來不正經是調戲他還是調戲安姑娘呢?想來是調戲他的,安姑娘是女的,将軍不懂得調戲。
“所以你究竟想見你爹做什麽?”宗澤清決定忽略龍大将軍的不正經,先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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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晨挺了挺背脊,誠懇答:“畢竟是親生父親,總要當面告個別的。”
不一會,安之甫來了。當着龍大的面見着女兒,話也不知該怎麽說。想問不能問,想罵罵不了,想打不敢打。倒是安若晨一瘸一拐地走過去,站在了安之甫的面前,柔聲道:“爹爹,女兒不孝,女兒走了。”
宗澤清嘆氣,覺得安若晨實在太心慈軟弱了些。安之甫這般對她,她卻還惦記着自己不孝。
“以後你想打女兒就打不着了。”安若晨繼續柔聲道,“你很生氣吧?氣便氣吧,生氣死得快些。你莫忘了你是如何對娘的,我只盼着你也能經歷與她一般的苦楚。可你沒良心,沒良心的人怎麽會感受到那些苦呢。不過沒關系,女兒不孝,女兒必會想法讓你苦的。”
宗澤清差點被口水嗆着。而安之甫臉黑如炭,氣得直噴粗氣。雖是氣到極點,但他還不失理智,還記得偷眼看了看龍大将軍。
龍大站在安若晨身後不遠,雙臂抱胸,一派悠哉安然的樣子正看着他,擺明在為安若晨撐腰。
安之甫又怒又驚,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實在是不甘心,壓低了聲音狠道:“你莫得意,再怎麽說,你都是我女兒,總歸要回來的。你且等着。”
安若晨仍是細聲細語:“等着我回去安老爺收拾我嗎?安老爺也等着好了。我們一言為定。”
安若晨直視着安之甫的眼睛,看着他的憤怒、不甘、疑惑。她微笑,後退了一步,揚聲道:“将軍,我與爹爹道別好了。”
“走。”龍大言簡意赅。
有衛兵過來,扶安若晨上了馬車。龍大等人上了馬,揚長而去。
安之甫站在那處,看着他們的背影,一口老血差點嘔了出來。
之後又站了一會,竟也不知走不走得。天都亮了,他又累又餓。江鴻青說暫時沒他什麽事了,但安之甫心裏不踏實。
安之甫在衙門外頭轉悠,安平領着仆役來接他,“老爺,錢老爺已經回他在中蘭的府宅了。聽說怒氣沖沖,砸了好些東西。”
安之甫吓得一震,于是家也不敢回,先奔中蘭城的錢府而去。
到了錢裴府外,安之甫吃了閉門羹。
門房進去報了很快出來,說老爺睡下了,不見客。
氣成這樣哪有這般快就睡下的,安之甫心知錢裴定是惱了他退親之事。但他不退不成啊。這不急巴巴來賠罪了不是。安之甫又求見了管事,與管事好話說盡,讓其幫着轉告錢裴,并說下午再來拜訪。
折騰了一圈,安之甫回到家裏。各房全都沒睡,聽得安之甫回來了皆欲來打聽,卻被譚氏趕回各院。譚氏自己張羅服伺安之甫用飯補眠,趁機細細問了一番。聽得事由,大驚失色。
安之甫也說不清內裏細節,只知衙門那頭囑咐了,安若晨的事不能往外說,免得阻礙将軍擒賊。而眼下最緊要的是要安撫好錢裴,不然日後的各處買賣可是會處處絆腳。他讓譚氏準備些禮,還有那些退聘諸事,讓譚氏把媒婆子叫來好好張羅,務必辦周全了。
譚氏忙回院中召來婆子丫頭一通忙。拿庫房單子挑禮,差人去請媒婆子,又遣了人即刻快馬前去福安縣她娘家裏報信,好讓娘家幫着留心錢府的動靜。
安若希這一晚也沒睡踏實,聽得爹爹回來也趕緊起了身,見母親忙碌便在一旁守着,細細聽究竟發生了什麽。直到譚氏張羅得差不多,這才得閑與女兒交代。
安若希聽罷驚出一身冷汗:“大姐的婚事退了?那四妹呢?”
“芳兒人都不曉得在哪兒。你爹說了,退婚書上便是以家中出事不能耽誤錢老爺為由寫的。自然是一并退了。但怕得罪錢老爺,寫的親事日後再相議,也算留了個活路。”
安若希臉色慘白,留了活路,誰的活路?“娘,不會重新再結親,讓我嫁過去吧?”
譚氏頓了頓,沒即刻回答。
安若希急得一把抓住譚氏的手:“娘,不會為了讓錢老爺息怒,讓我嫁吧?那錢老爺被大姐耍了一把,四妹又不見了,定是積了一肚子氣,若是讓我嫁過去,他會把氣全撒我身上,我哪兒還有命在!”
就算有命在,那也怕是生不如死。她不要嫁給那錢老頭,死也不要!
“說得什麽糊塗話。”譚氏拍拍女兒的手背,“你爹爹還未見着錢老爺的面,什麽都未曾談,沒說讓你嫁。再者說,你爹爹又不傻。事情鬧成這樣,哪有再換個女兒結親的道理,這不是讓人笑話嘛。”
安若希心跳得快,有些不信。是會讓人笑話,但爹爹是不懼讓人笑話的,爹爹只懼得罪貴人,往後讨不着好了。
安若希還待再說什麽,卻被譚氏板臉趕了。安若希回到屋裏越想越慌,越想越怕,撲到床上痛哭起來。
安若晨坐在馬車上,随着馬車晃啊晃,她想着四妹,若是當初她沒有叫四妹逃,現在會如何?她要找到她,她答應過四妹,只要她活着,就一定會相見。
安若晨閉着眼,想着念着,神志有些恍惚起來,似夢非夢,仿佛回到了與四妹分別的那一天,她隔着窗戶紙上的小孔,看到四妹含淚的眼睛……
正與妹妹說着話,忽覺猛地一下山搖地晃……“咚”,安若晨額前一痛,清醒過來。
她摔倒了。
安若晨眨了眨眼睛,疼得呲牙,有些不想動,但忽而反應了過來,一擡頭,看到馬車門開着,龍大站在門外看着她。
而她,正以跪姿伏在馬車裏。
“我,我方才不小心,睡着了。”最後三個字細如蚊吟,安若晨尴尬得臉通紅。解釋完了臉更紅。
“姑娘睡姿頗是辛苦。”龍大一本正經道。
“明顯是摔着了。”宗澤清也不知從哪裏擠了出來,“到了,下車吧。”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扶安若晨。他自覺所有人裏,他與安若晨是最相熟的,他不照應着些,誰會照應呢。
果然龍大又背手轉身走了。宗澤清安撫地對安若晨笑笑,将她扶下馬車。
管事方元早接到了衛兵回來傳的話,給安若晨安置好了房間。這會正侯着欲領她過去。宗澤清跟在後頭,交代着安若晨在衙門治過了傷,但還是讓大夫來瞧瞧換個藥什麽的,衙門那頭大夫開的藥方也給大夫再瞧一眼,沒什麽問題就去抓藥。她還沒吃早飯,吃過早飯可以睡一會,方才累得馬車上都睡得跪過去……
安若晨偷眼看看左右,龍大遠遠走在前頭,謝剛不見了蹤影。怎麽不來個人讓宗将軍的嘴歇一歇呢,什麽叫她睡得跪過去。安若晨忍不住嘆了口氣。
宗澤清聽得她嘆氣,趕緊安慰:“莫傷懷,雖是離了家,但這處無人打你罵你,為将軍辦事可能會辛苦些,也比嫁給錢裴強。啊,你是不是腿疼走不得?”趕緊将她一把扶上,“你看,男女授受不親,我也不好背你,将軍都在步行,自然也不能命人擡你。我們這兒也沒有軟轎……”
話未說完,方元與龍大同時停下。
轉過身來,方元默默遞給安若晨一根拐杖。
宗澤清一愣,厲害啊,不愧是方管事,哪兒變出來的。難不成剛才有個小仆奔過來是送這個的?還有将軍大人,你背着手這麽嚴肅是何意?安姑娘走不快,真不能怪她。
龍大板着臉問:“腿疼嗎?”
宗澤清趕緊給安若晨眼神安慰,不用怕,将軍問話向來這腔調。
安若晨不由得挺直背脊,也一臉嚴肅答:“回将軍,不疼。”
“耳朵疼嗎?”
安若晨一愣,臉通紅,小聲應:“不疼。”
龍大撇眉頭,似乎對她的答案不滿意。
宗澤清在一旁幫腔教育安若晨:“得與将軍說實話,腿傷成這樣,焉有不疼之理。耳朵疼不疼……”等等,他也反應過來了,是在說他聒噪嗎?
龍大面無表情看他一眼,然後接着轉身走。
宗澤清的臉垮下來。将軍!你這樣調侃手下的得力大将真的合适嗎?還是在安姑娘面前!那他今後如何立威,如何教導安姑娘?
宗澤清清清嗓子,若無其事解釋道:“龍大将軍就是喜歡開玩笑。他性子其實頗是活潑,就是隐藏得深些。”
前頭的方元猛地咳了幾聲,似嗆到了。安若晨笑了起來。宗将軍才是真活潑啊。
安若晨的居處是個獨立小院,只有三間屋子。方元撥了兩個丫頭照顧她起居。安若晨進得屋裏,看到桌上放了滿滿三大摞卷宗。
龍大吩咐:“你這幾日,吃飯睡覺養傷,把這些卷宗看完。”
任務頗重。
“這裏頭是徐媒婆的所有資料和我們查探到的她操辦過的婚親人牙買賣事宜等。”謝剛道:“你熟讀後,從裏面挑些你覺得可疑的人來。”
安若晨忙點頭應好。
“謝剛将教你如何應對各種狀況,如何分辨情勢,如何看人臉色,如何刺探消息。之後我會考考你,若覺得你能勝任,方會放你出去辦案。”
要是覺得她不行會如何?安若晨沒敢問。
龍大的囑咐簡潔,走得也很是幹脆。謝剛公事公辦,交代清楚後也未久留。宗澤清拖沓些,安慰了好幾句。安若晨忽然想起老奶娘,便拜托他幫忙傳個話。
“我老奶娘姓宋,原是我娘的奶娘,陪嫁過來的。她與安府并無賣身契,不從安府領月錢,依律随時可以離開。她說過待我嫁了她便回老家養老去。若是宗将軍這兩日有機會去安府,煩請告訴奶娘,我無事,讓她安心回去吧。我爹這段時日想來會憂心如何讓錢裴息怒,顧不上家裏的事,讓奶娘快些走,莫要被遷怒了才好。”
宗澤清一口應承下來。
安之甫确是一心惦記着讓錢裴息怒,就連回家補眠也未曾睡踏實了。起來後又趕緊火急火燎将安平、譚氏和安榮貴都喚了來,詢問事情都辦得如何。
安平、譚氏一一說了。退婚的事已經安排妥當,禮單聘金還有各禮數等皆與媒婆子對好了。今日便會安排人給錢府送過去。給錢裴致歉的禮也準備好了,只是不曉得錢裴那頭的反應如何。
安榮貴也道,他都算清楚了,眼下玉石鋪子的生意穩當,那兩箱子貨能撐得一陣子。反正南秦與大蕭的關貿還封着,倒還沒有求着錢裴的地方。該是還有時間慢慢将關系圓回來。
安之甫想着這事,又恨起安若晨來。“只不知那丫頭究竟在衙門裏說了什麽。竟能讓太守大人與将軍都幫着她。她死便死了,莫要拖累我們才好。拿回貨的事,錢老爺不知用的是何手段,就怕那丫頭胡說八道,把這事牽扯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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