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安若晨答:“我對他們來說,只該有兩種結果:殺掉我或是利用我。我這數日外出走動,去了不少地方,于外人看來,身邊只帶着丫環,他們有能下手的機會,卻未見動作,今日卻是讓趙佳華來了,還提到我四妹,我想,他們定是打算利用我。”

龍大再問:“你四妹失蹤到你成功逃家,有幾日?”

“三日。”

“若他們有你四妹在手,有利用你的計劃,那三日為何不有所行動?當時你已陷入絕境,求救無門,那時候對你要挾加施恩,可比如今再對付你容易多了。”

安若晨沉默,這些話是老調重彈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想過各種可能性,龍大也與她分析過。如今他再說一遍,不過是想敲打敲打她——不要被希望蒙蔽,那會讓你看不清真相。如果她一直告訴自己說服自己四妹就在他們手裏,那龍大是不會放心讓她去與這些人交手的。

安若晨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心裏仍在掙紮,也許當時他們手裏沒四妹,但現在她進了紫雲樓,她有價值,而她的弱點就是四妹,說不定他們找到了,于是這才決定二選一,不殺她,利用她。

這可能性有多大?當然不大。

安若晨咬咬唇:“就算他們是用四妹之事騙我,那也是為了引我上勾,也定是有計劃了。我應該去找趙佳華,看看他們究竟是何打算。這般才能見招拆招,引蛇出洞。”

“見招拆招?”龍大道:“你可知,有一招叫請君入甕,待你看清楚招數時已在甕中,脫身不得,如何拆招?”

安若晨緊張地捏緊拳頭,就知道将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她道:“求将軍指點。”

“兩軍交戰之時,常會用到誘敵之計。敵軍佯敗而逃,你得意忘形,領兵追之,卻中了對方的埋伏。識不破佯敗,無話可說,但若你能看穿是計,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勿追,不要中計。二是俯瞰全局,比敵軍更早布陣,摸清地勢,繞過伏兵之地,到敵軍的前方堵截于他。”

“全局?”

“你方才與我說了這許多,連趙佳華的語調表情都未放過。但你只字未提李秀兒。你今日去的不是姜氏衣鋪嗎?”

“對的,可是那是因為李秀兒并無異常,她甚至不認得我,我自報家門後她才變了臉色,匆匆躲到後院去了,再沒出來。”

“所以你的注意力全在趙佳華身上了。”

安若晨颦眉,這時才反應過來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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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衣鋪之事事先無人知曉,趙佳華怎麽這般巧就能與你偶遇?李秀兒躲開你之後,你在衣鋪呆了多久?”

還挺久的。安若晨思索着。為了等待李秀兒現身,為了多觀察,她與姜老板東拉西扯,故意問了許多制衣的問題,挑布料就挑了許久。

“衣鋪離招福酒樓路途多遠?往返一趟需要多少時候?”

安若晨沒走過,但她估算若是腳程夠快,應該來得及。她開始懷疑若她未在衣鋪耽擱足夠長的時間,是否李秀兒會出來拖延着她。将軍說得對,趙佳華要與她偶遇,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況且她若自知自己已然受到懷疑,為何不守株待兔在招福酒樓等她上門,而是跑到外頭來與她“偶遇”?是什麽讓她如此迫不及待?

“她還抱着孩子。”安若晨被點撥開了竅,“那孩子困倦的模樣。她若是真心疼寵女兒,該會讓她好好休息,而不是帶她滿大街亂逛,還與人閑聊,施展什麽誘敵之計。”

龍大點點頭:“我們武将對陣之時,就算有傷,也會藏在铠甲之下,不讓敵人知曉。”

“她故意與我說她女兒與我四妹一般重要。她告訴我她知曉我的弱點是四妹,卻也暴露她的弱點是女兒。”這确實太古怪了些。

“還有呢?”

“細作的規矩,為保證組織的安全,只單線聯絡,互相之間不認識,不往來。但因為我逃家報官,她們知道與徐媒婆相關的姑娘都有可能……若真是李秀兒給趙佳華報信,她為何要如此?趙佳華其實是第二個徐婆子?不對,那太冒險了,謝先生不會讓他直線聯絡的接頭人來接觸我,那樣他的風險太大……為什麽她要讓我看到她的孩子……”

“你有很多疑問,這很好。這般有思慮,我才能放心。”龍大道:“兵臨城下,無論有沒有把握終需一戰,但不可蠻勇,不可被敵陣迷惑。你想去與趙佳華交手,可以,但原來的想法不行。不能只盯着趙佳華,你可明白?”

安若晨用力點頭。

“你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為何這些姑娘裏要把趙佳華排後頭?”

“因為還未查出趙佳華為何如此重要。徐媒婆說親多是本地婚事,趙佳華卻是她辛苦遠從外郡帶回來,改了名字,改了身份,僞裝成遠表親說媒給了劉老板。将軍覺得如此大費周章很可疑。品香樓的歌妓身份也許也是個僞裝。沒弄清楚前,就先別碰她。”

“但如今她既是如此着急,你便該把握。”

安若晨的心怦怦跳:“我明日便上招福酒樓會會她。”

“不,你莫理她。她既是急了,你便不該急。”

龍大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與她交代一番,安若晨心裏有了數。她回到屋中仍琢磨着龍大的話,細細盤算着計劃。

這夜裏,安府那頭也有人在計劃。

首先是譚氏,她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因着突然要将整個大房院子的仆役連夜全部遣走,所有人均無心理準備,亂成了一團。護院家丁将大房院子封着嚴嚴的,哭鬧全鎖在了院子裏。夜幕之下,丫環仆役按着管事點的人頭,一個一個離開了安府。終身契的那些,被關在屋子裏,等着人牙婆子來領。

譚氏很滿意,這般一舉鏟掉了大麻煩,免了後患,她可是省心多了。

安若希卻是焦慮,她左思右想,終是耐不去,悄悄去了後院。一看那處無人看管,想來都去處置大房院子那頭,顧不上這兒。柴房門上挂着鎖,未扣上。安若希左右看看,将門打開了。

屋子裏沒有燭燈,一股柴木灰土的氣味混着血的味道迎面撲來,令人作嘔。安若希忍着惡心,在門窗透進來的月光下,看到了卧在地上的老奶娘。她一身的血,沾着泥塵,狼狽不堪,嘴裏塞着布巾子,臉色青灰,雙目緊閉。

安若希咽了咽唾沫,壓制住緊張,小心翼翼上前,輕輕喚了兩聲“宋嬷嬷”。老奶娘沒有應,動也未動。安若希腦子裏亂糟糟的,不會真的就這麽死了吧?

她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鼻子,老奶娘忽地動了一動,吓得安若希尖叫一聲,摔坐在地上。這動靜似将老奶娘吵醒了,她掙紮着睜開了眼睛,眼睛腫着,勉強撐開了一條縫。那模樣似乎是眯着眼惡狠狠的冷視,安若希心跳如鼓,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

好半晌老奶娘只是這般看着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安若希壯了壯膽子,小聲道:“宋嬷嬷,我給你送些水來,還有些傷藥。”

老奶娘仍是不說話。安若希小心翼翼挪了過去,将老奶娘嘴裏的布巾子拿開了,将盛水的小瓶遞到了她的唇邊,老奶娘猶豫了一會,張開了嘴。安若希見狀欣喜,忙輕輕扶好了老奶娘的頭,給她喂了些水。老奶娘咽不動,水混着血又從她嘴裏溢出來,沾了安若希一手。

安若希差點又要尖叫,忍着甩手的沖動,給老奶娘喂了好幾口。

老奶娘終是喝下去了一些,似乎稍有了些精神。

安若希此時沒這麽害怕了,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從懷裏拿出傷藥:“我還給你帶了藥。”可是左看看右看看,老奶娘身上全是血,竟也不知從何下手才好。

老奶娘這時候開口了:“假惺惺的,打的什麽壞主意?”

她聲音啞得不像話,虛弱得幾不可聞。饒是如此,安若希還是聽出了她話裏的諷刺意味。她咬咬牙,硬着頭皮道:“你傷得太重了,我只是想救救你。”

老奶娘似想說話,但一口氣沒喘上來。安若希提心吊膽地看着,不知道該怎麽辦。過了好一會,老奶娘緩過來了,強撐着精神道:“救我于你有何好處?”

安若希咬咬唇,答不上來。

但老奶娘其實不需要她的回答,她虛弱地繼續道:“你們全是毒心腸的,救我是假,想用我來對付我家大姑娘是真的。你當我老糊塗了。我從前是糊塗,如今卻不了……”說到這兒又喘不上氣來,她瞪大了眼睛,用力呼吸着。那神情那模樣,配着一身的血,厲鬼一般。

安若希吓得再蹲不住,摔坐在地上。

看到她如此,老奶娘忽然笑了,一笑,露出滿嘴的血,更是凄厲恐怖。“你要害我家姑娘,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聲音氣若游絲,卻絲絲入耳,冷嗖嗖的,刀子一般的利。

安若希驚得撐着地往後挪,一邊挪一邊努力要站起來。她後悔了,她不該來這的。

老奶娘用力睜着腫脹的雙眼看着她,看着看着,忽又道:“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這次聲音已經聽不清,但安若希看着她的唇,竟将這些話聽得明白,她心跳如鼓,冷汗濕了背脊,似被定身一般動彈不得。她瞪着老奶娘,老奶娘也瞪着她。

好半天兩個人都沒有動。

安若希看着老奶娘,忽覺得哪裏不對。她猛地回頭,看到三妹安若蘭自躲在門外,于門板後露着半張臉,神情驚恐。安若希再猛地轉過頭來看老奶娘,她仍是一動不動,那模樣僵硬可怕。安若希用力咽了咽唾沫,聽到身後安若蘭小聲問:“她死了嗎?”

安若希動了動,抖着手爬上前。安若蘭壯着膽子走了過來,但不敢靠太近。

安若希伸手在老奶娘面前晃了晃,她的眼睛仍睜着,但眼神僵直。安若希緊咬牙關,小心伸了手指去探老奶娘的鼻息,剛靠近就聽到安若蘭的尖叫聲。安若希像被刺了一刀似的,猛地跳起來也放聲尖叫。姐妹兩個不約而同地轉身朝外頭跑去,一路跌跌撞撞奔出了後雜院,奔進了最近的花園裏,躲進樹叢裏大口喘氣。

兩個人做賊似的看着來路,并無人追來。但安若希還是害怕,她覺得老奶娘就跟着她們,只是她不是人了,她死了,成了鬼。

“你殺了她?”安若蘭一臉驚恐的問。

安若希吓了一跳,蹦了起來尖叫道:“我沒有。”

“可你給她喝了什麽,她就死了。”

“那是水,那是水!”安若希尖叫着抓着安若蘭的肩,大聲道:“我沒有,我沒有,那是水。”

安若蘭吓得掙紮,安若希下意識地要抓住她好好解釋,安若蘭又踢又撓,掙脫了她狂奔而逃。安若希手背一痛,被安若蘭的激烈反應吓着了,她愣愣看着妹妹奔逃消失的背影,喃喃道:“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我不想她死,她不能死。”

安若希挨着樹滑坐在地上,想起自己對譚氏道老奶娘一定全都聽到了,她會告訴大姐的。又想起譚氏說的這老婦留不得。想到老奶娘就是這麽直勾勾的用那雙睜不開的眼睛瞪着自己,用那氣若游絲的聲音惡狠狠地說着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安若希瑟瑟發抖,環臂将自己抱住。

四下裏靜寂無聲,安若希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越坐越是害怕,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迅速跳了起來,顧不得一身泥一身土的狼狽,徑直沖進了譚氏的屋裏。

譚氏見她這番模樣,吓了一大跳。安若希拉着母親的手,嚷嚷道:“娘,她死了她死了,不是我,但是三妹看見了,她非說是我,我們争執起來。娘,不能教她亂說,不是我。”

譚氏聽得一頭霧水,但又隐約猜到與何事有關。她大喝着讓安若希冷靜,又倒了杯水讓她喝了,厲聲道:“穩下來,好好說話,發生了何事?”

安若希喘了好幾口氣,定了定神。她說自己為了打聽老奶娘究竟聽到了多少,從前是不是也曾探聽過消息,又有什麽人是她的幫手,這才假意去給老奶娘送水送藥,但老奶娘傷得太重,只喝了水,罵了兩句便斷了氣。她未曾留意安若蘭居然跟在她身後,還看到了一切。安若蘭以為老奶娘是被她殺死的。她想解釋,安若蘭卻跑掉了。

“她定會去告訴三姨娘。說不定還會告訴她的丫頭。”安若希越說越慌,拉着譚氏的手道:“娘,你要幫我,絕不能讓她們胡說。這事要傳到大姐耳裏可不得了,到時我們再想什麽對策都不行了。”

譚氏聽完,倒也不急。今日之事,老爺當衆教訓過,三房薛氏是個牆頭草,挑撥挑唆是把好手,哪邊得利站哪邊,但絕不敢違背安之甫的意思。老奶娘的生死薛氏根本不會放在眼裏,況且有安之甫的教訓在前頭,薛氏自然是明白怎麽回事。就算以為安若希做了什麽,也不敢到處去說。她是聰明人,會教女兒閉嘴的。倒是安若希又提醒了她一件事,她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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