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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譚氏對女兒道,“這事我來處置。誰人都不許碎嘴。那老婦一向不怎麽出門,近來老爺更是禁了所有人的足,就算她能打聽到什麽,又要如何遞到安若晨那賤人那兒去?許是真找了幫手。”
譚氏說着,喚丫頭去把管事安平叫了過來,囑咐他帶人去柴房那看看那老婦斷氣了沒,先把她處置幹淨,弄個馬車悄悄将人送到郊外亂葬崗去,莫要被旁人知曉。又讓安平留心除了大房院裏那些,其他各院下人裏還有沒有與老奶娘親近的,若是有,一并趕了。既是老爺今日吩咐了誰都不許議論此事,誰敢多一句嘴,便往死裏打。教訓明白了,其他人自然就會聽話。
安平一口應承,去辦了。
譚氏又讓将門房喚了來,問他們平日出入的外人裏,誰與內院下人多話,尤其與老奶娘常接觸的。待聽得門房說完,心裏已然有了數。便讓門房把好門,今後無論誰人問起都說大房院裏的下人們全都遣走了,若有人特意問起老奶娘,便說她回鄉養老。誰人問的,記清楚了,報予她知曉。
門房今日早聽得了老爺訓話的風聲,又見着大房衆仆果真全都遣了,早慌得不行。聽得譚氏囑咐忙表着忠心,必會好好辦事,絕不會說錯半句。
門房走了。安若希還在緊張:“娘,三姨娘那處,你務必也敲打敲打她們。不能讓三妹到處亂說。”
譚氏正想着事,聽得安若希唠叨個沒完,很是不悅。“慌什麽?!成日裏慌裏慌張,經不得一點事。這事我心裏有數,三房那頭敢多一句話,我照着教訓那老婦似的教訓她們。還有,你沒事去什麽柴房,見那老婦做甚,要探聽什麽,你不會與我說嗎,自己偷偷摸摸的,又沉不住氣,只會闖禍。給我滾回房去。今後再敢自做主張,看我不收拾你。”
安若希吓一大跳,再不敢多話,奔回房去了。
第二日,安若希聽丫環說大房那頭的人已經全部清空了,還有三房和四房的兩個丫頭也被遣了出府,說是平素話多碎嘴,打了幾板子後送了出去。如今府裏頭當真是人人自危,絕不敢再多話了。
安若希不知道三房被趕的丫頭是因為她娘殺雞給猴看地警告安若蘭母女還是那丫頭真的碎嘴,總之這日幾房一起用膳時,大家和和氣氣,說着天氣新衣首飾,就仿似昨日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但安若希總覺得安若蘭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她悄悄問身邊的大丫環,丫環卻說沒覺得三小姐有何不妥當,仍如以往一般啊。
安若希覺得不一般,她總覺得有根刺,一直紮在她心裏頭。下午時,她特意去找了安若蘭,借口要與她一起打絡子玩,安若蘭沒推拒,當真拿了線與她一道編着。安若希編了一會,似不經意地道:“昨日我是看宋嬷嬷受了傷可憐,這才拿了水和藥去看看。喂她喝了點水而已……”
未等她說完,安若蘭卻道:“宋嬷嬷不是回老家養老去了嗎?姐姐你糊塗了?啊,我這絡子打得當真好看,姐姐你說是不是?”
安若希被噎得,只得強笑着說“是”。轉眼看看安若蘭,她滿臉的笑容,眼神裏卻透着鄙視。安若希心裏又冷又不痛快,覺得自己特別委屈,卻又發作不得。她再呆不下去,坐沒一會找了個借口走了。
陸大娘于這日照例帶人來給安府送菜,安府裏頭異常的氣氛她感覺到了。點收菜貨的廚房仆役一言不發,悶頭點完就搬搬擡擡迅速離去。門房也不似從前那般幫忙,離得遠遠的,似怕跟廚房小仆靠近了惹麻煩似的。陸大娘借着等收帳的工夫問門房這是怎麽了,跟小仆吵嘴了?門房道不是,只是昨日主子将大小姐院子裏的丫頭仆役全遣走了,還有其他院的丫環也被趕了,如今全府上下都小心着呢,生怕招了主子的眼,惹不痛快也被趕。
陸大娘心裏一驚,忙問:“大小姐院子裏的全被遣了?那宋嬷嬷呢?”
門房怔了怔,擡眼仔細看了看陸大娘,然後認真答道:“宋嬷嬷回老家去了。說是從前就有這打算。這不主子遣走了全院,她自然也不會留下,昨日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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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娘很是驚訝,又問老奶娘昨日何時走的,坐的馬車離開了還是先在城裏找地方安置?
門房道:“這哪裏曉得。昨日走得人多,出出入入的,還有人牙婆子過來領人的。馬車驢車什麽都有,大家都沒留話,也不知都是去哪兒了。”
陸大娘又多問了幾句,問不出什麽來。拿到了菜貨的賬錢,便走了。
門房等着陸大娘他們走遠了,趕緊閉好門,一溜煙跑去給譚氏報信去。
一整日下來,好奇打聽安府動靜的人不少,問這問那問誰的也有,但問起老奶娘最仔細的,只有陸大娘。譚氏等了一日終是确認了心中的猜測,她喚來安平,讓他派人去打聽打聽陸大娘的動靜,這婦人可曾出入紫雲樓,可與安若晨有聯系。
第二日安平便在菜農那處打聽到了。陸大娘确是剛得了紫雲樓的好處,每隔兩日要給紫雲樓挑些鮮蔬菜肉的送去。安平将此事也告之了安之甫,安之甫發了頓脾氣,要将陸大娘換掉,再不用她,也讓安平知會城中與他交好的各戶,均不得再給陸大娘買賣活計。譚氏聽了,提了異議。“老爺莫要如此,陸大娘是個好棋,我們用着她,讓她接着給安若晨那賤人傳消息,于我們又無壞處。”
安之甫怔了怔,明白了譚氏的打算,他皺起眉頭,盤算着。
譚氏又道:“陸大娘自己做的事說的話又與我們何幹?官府可怪罪不到我們頭上。再者說,又并未謀害于她,斷不會惹上什麽麻煩事的。只是留個後路,若真需要用上時,也能派上用場。如今大房的人盡數遣走了,安若晨那賤人的威風也擺過了,想來是可以見面的時機。便讓希兒寫個拜貼,看看那賤人是何反應,如何?”
安之甫再想了想,終是點點頭。宗将軍先前已經幫他們游說,說是安若晨未拒絕,想見時遞個帖子,按如常的規矩走。有了回帖便能入紫雲樓。若再有麻煩,再找他即可。
譚氏暗自得意,回去喚了安若希,将事情與她說了。“那陸大娘定是安若晨的幫手,有她相助,你對付安若晨便容易多了。你對安若晨說的事,安若晨定需找人求證,我們再遞些消息給陸大娘,由她報給安若晨,那賤人定會信以為真。你瞧,這不是老天都幫着我們。你不必怕那賤人對你斥責,就用我教你的法子,用與錢老爺的婚事向她訴苦,她定會上勾的。你忍下一時之氣,日後将那賤人處置了,受的委屈可就加倍讨回來了。”
安若希咬咬唇,嚅嚅應了。
第二日,安若希便出了趟門,她支開了丫頭,自己在陸大娘送完菜貨欲回家的途中将陸大娘堵住了。
陸大娘見了她如常問好,絲毫看不出異樣。安若希猶豫了一會,終還是橫下心來。她說有事相求陸大娘幫忙,求一僻靜地方說話。
陸大娘一臉驚訝,正欲推拒,卻被安若希拉至一旁巷內。
“除了大娘,我如今也不知還能與誰求助,求大娘仔細聽我說。我支開了丫頭,時間不多。事關宋嬷嬷,求大娘幫幫她。”
陸大娘一愣,竟與安若晨的老奶娘有關?昨日她聽說老奶娘回鄉養老去了便覺奇怪,先不說先前老奶娘誓言旦旦一定要留在安府為安若晨探消息,便是她改主意了,也該來與她說一聲。就算不與她留個話,難道連安若晨最後一面她都不想見嗎?
陸大娘到處打聽,都未曾打探到老奶娘的蹤影。沒人見過她,也沒見老奶娘來找她。陸大娘覺得事情蹊跷,如今聽安若希這般說,便問:“二姑娘是有何事?”
安若希一臉緊張地看了看巷外,似生恐被人看到,拉着陸大娘又往巷子裏走了走,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大娘,宋嬷嬷去世了。她偷聽爹娘說話被人發現,爹爹一怒之下罰了她。宋嬷嬷年紀大了,經不起打,就這般去了。”
陸大娘大驚失色。
安若希掩去了自己在這事裏的經歷,只說經了老奶娘這事,爹爹怕府內有人給大姐探消息報信,于是幹脆将大房院子衆仆全都遣走,又恐大姐知道老奶娘這般去了會報複,于是趁亂将老奶娘的屍體運了出去,悄悄丢至城外亂葬崗。
陸大娘瞪圓了眼,震驚于安之甫竟然能歹毒至此。
安若希再看一眼巷子口,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塞至陸大娘的手裏。
“大娘,宋嬷嬷與我雖未有什麽情誼,但好歹也曾是一家出入的,她是大姐在世上僅有的親人了,我實在是于心不忍,一想到她老人家死無葬身之地,我……”
安若希哽咽落淚,她看了陸大娘一眼,抹掉了眼淚,繼續道:“如今家中所有丫環仆役均不敢相議此事,更別提為宋嬷嬷說句話收個屍。我爹娘生怕漏了消息,嚴懲了幾位家仆,如今人人自危,我實在無人可找。從前我聽說大娘與宋嬷嬷有些交情,便壯着膽子來求大娘。這事說起來确是難以啓齒,但這些是我能拿出來的所有錢銀了。求大娘看在大姐和宋嬷嬷的面子上,拿這些錢銀請人去亂葬崗找一找,給宋嬷嬷收個屍,買塊墓地将她好好安葬。”
陸大娘緊鎖眉頭,瞪着手中的錢袋,還未從震驚和憤怒中走出來。
安若希看了看她的表情,用力握着她的手搖了搖:“大娘,求求大娘好心。我是真沒了辦法。府裏頭任何人都不能托付,若是爹娘知曉我做了這事,定會責罰我的。求大娘幫幫我,幫幫宋嬷嬷,這是我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陸大娘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我會去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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