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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兒劉則已走近,趙佳華起身迎了過去,一臉關切地詢問太守大人審案情形,是否對孩子行蹤有了線索。

安若晨看着趙佳華在狡猾細作和賢妻慈母之間切換自如,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劉則夫婦倆在那兒低聲讨論案情,而謝剛也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這夫婦倆,然後用眼神詢問安若晨。

安若晨站了起來,深呼吸一口氣。

【若判斷得出将她關進牢裏嚴審的價值比放在外頭誘敵的價值更大這結果時,便是拘捕的合适時機了。】龍大的話就在耳邊。安若晨朝謝剛走去,覺得手心冒汗,有些緊張。

她做出了決定,對謝剛微微搖了搖頭。

謝剛若無其事道:“太守大人都審訊完了,暫時沒甚明朗線索。”

安若晨低聲問:“不知謝大人還有吩咐沒有?”

謝剛沉默片刻。安若晨猜測他是在考慮要不要接受她的判斷。

“先回去吧。”謝剛如此道。

安若晨說不上自己心裏是松了口氣還是更緊張了。她随着謝剛往外走,邁出門檻時回頭看了一眼,趙佳華正盯着劉則看,而劉則似感受到打量目光,也轉頭看了安若晨一眼。

安若晨對他施了個禮,劉則回了禮。

轉身,離開。

将劉氏夫婦抛在了身後。

紫雲樓裏,安若晨把她與趙佳華談話的過程和說的話仔仔細細禀報了。

謝剛和龍大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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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我們查劉則,查她的來歷?”謝剛皺眉。

“确是這麽說的。”安若晨有些不安,這樣好像是指責将軍和大人們當初沒查仔細一般。她先前詢問學習過,那查探的過程也是頗費周折。徐媒婆不常出遠門,難得出去一趟帶回個姑娘,這事許多人知道。遠房親戚這身份說得過去,無人懷疑。但謝剛他們硬是抽絲剝繭追查徐媒婆的親屬關系,證實這身份不實。再一路追查到已經到外郡讨生活的車夫,查到了豐安縣品香樓。每一個環節都是驗證過的。

謝剛即刻出去,喚了當初負責查趙佳華的那個探子進來。

探子仔細又報了一次當初查探的過程和接觸的相關人等。“趙佳華确是品香樓的田因無誤,她是品香樓的紅牌,不少公子為她一擲千金大打出手。所以她雖然離開了三年,但嬷嬷們仍是記得。音容相貌氣質特征,全都對得上。還有,徐媒婆大老遠過去為她贖身,嬷嬷們印象深刻,就連那車夫的相貌特征她們都沒忘。樓裏嬷嬷說,當初徐媒婆還賣了關子,只說是打平南郡來的,未曾說細地方,嬷嬷們還是聽車夫說中蘭城如何如何,她們才知道。”

謝剛為那探子補充道:“當時也是覺得田因既是頭牌,千金易得,也定有不少公子傾心垂憐,卻為何會同意讓徐媒婆贖身,同意改名換姓,遠嫁給一個她素不相識的男人。這甚是可疑。”

探子點點頭:“嬷嬷說田因是個孤兒,十歲時被賣進品香樓的。此後與其他姑娘一樣,習琴練曲,賣藝賣身,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最特別的,就是來了個婆子,說要為她贖身。我确認消息無誤,就趕緊回來報了。”

龍大道:“再去一次。帶上劉則的畫像,問問劉則是否是那些恩客之一。還有,其他恩客都是何身份。田因與這些人的關系如何,是否有特別歡喜或是特別讨厭的。田因跟徐婆子走後,又發生了什麽?還有品香樓的背景,各嬷嬷的來歷等等。”

探子恭敬領命。

謝剛補充道:“留心特別的裝飾,比如鈴铛……”

那探子頓時一怔:“品香樓裏,有個房間喜用鈴铛裝飾,那聲音叮零叮零,甚是好聽。”

謝剛與龍大對視了一眼。

安若晨已經忍不住搶着問:“那房間有何特別之處?是何人所有?”

探子道:“就是一個品香樓姑娘的,我未覺她與此案有關,當時就未曾多留意。”

“這個得仔細查查。”謝剛道。

探子領命退下了。安若晨有些振奮,難道事情要有突破了?

龍大看她表情,說道:“莫歡喜得太早。”

“知道知道,可總歸開始行動了,比猜來猜去不知如何是好的強。”

龍大聞言挑了挑眉,又斂眉,迅速恢複平靜狀。

安若晨看在眼裏,暗忖她的話有哪裏不對?

“你見過她字跡嗎?”龍大問。

安若晨忙點頭,她知道龍大說的是龍大領軍剛進城時收到的“城中有細作”的字條,那筆跡她牢記心中,去查探每個姑娘時都找機會看筆跡,但沒找到筆跡相同之人。

“是她嗎?”

安若晨搖頭。趙佳華在衙門時簽字按手印時她看了,字跡不一樣。趙佳華并非認真習過字的,字寫得不好。對了,她還說了她不太認字,所以不是她。

“将軍,她說她只能豁出去了,是不是要有大事發生了?”安若晨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她抓回來細審啊?”

“你不是已經做了決定?”

安若晨心虛地看了一眼謝剛,有龍将軍和謝大人在這兒,她的自行決定能靠譜嗎?

“她在模仿你。”龍大道。

安若晨一愣,沒錯啊,什麽失蹤,什麽豁出去,甚至當初她為了達到目的對将軍各種試探争取,這麽想來,還真是一樣的套路。

“她為何如此?”

龍大道:“其中一種可能,她在暗示她與你是一般的。安管事,你是如何的?”

“聰慧可靠。”安若晨迅速答。

謝剛手握拳頭放在唇邊輕咳,明顯在忍笑。而龍大将軍的眉毛也揚得高高的。

安若晨正經板臉非常無辜,她認真的啊,難道她不是這樣?

“安管事。”龍大開口欲言,但她的表情嚴肅得太可愛,龍大往後靠了靠,離她稍遠,這才道:“是受害者。身不由己,無能為力。”

【你有将軍做靠山。而我只能豁出去了。】

安若晨想起從前的自己,那時候滿身傷痕,拼命從狗洞子爬出,打定主意,就算拖着殘腿也要走到衙門去,敲響那面鳴冤大鼓。

豁出去了——這種絕望中又不肯放棄的決心,她非常有體會。

“我明天再去找她。”

龍大點頭:“把她招攬過來,為你所用。”

“招攬過來?”是像徐媒婆那般,以其弱點将她控制,讓她為自己做線人的意思嗎?

“戰場之上,兩軍對陣,會視對方出戰之人派出應戰人選。選擇誰做對手,都有謀略思量。依趙佳華與你交手的種種情況來看,她蓄謀已久,對你相當了解。她選了你,是有原因的。她不是與你說,她站在你這邊?你要沉住氣,探出她所求何事,把她招攬過來。這些你懂的,你對付我,徐媒婆對付那些姑娘,都是如此。”

安若晨漲紅臉不服氣:“我哪有對付将軍?”下意識地趕緊偷偷瞥一眼謝剛,怎地能在外人,不,在旁人面前這般诋毀她呢。

“嗯,那便是我對付你。”

安若晨:“……”

被噎得,完全反駁不得。将軍确實對付她了,現在就能感受到!

受了龍大點撥和親身示範什麽叫對付的安若晨,第二日幹勁十足精神抖擻地去找趙佳華了。

今日一會,必要有所斬獲。

只是安若晨萬沒想到,去了那兒,別說斬獲了,面都沒見着。

她吃了閉門羹。

劉府的門房道府中小姐昨日失蹤,夫人驚恐悲痛,從衙門回來後便病倒了,無法見客。

這謊扯得就跟安之甫聲稱自己是好人一般。

安若晨大吃一驚的表情不是裝的,是真的驚訝趙佳華昨日從容不迫,今日變了縮頭烏龜。

她是故意躲她,還是失去了自由?

這兩樣都超出了她的預期,完全不是她能想到的結果。

這情況很不妙,相當不妙。安若晨開始心慌了。她不會就此失去趙佳華這個線索了吧?她犯了錯,昨天應該就把趙佳華抓回去的。

安若晨努力鎮定,一副關切模樣問趙佳華病情如何,是否請了大夫等等。門房也像模像樣地答請了大夫喝了藥,只是夫人卧床養病,不方便見客了。

怎麽辦?回去求将軍調兵硬闖?但對方既是敢如此應對她,必是做了相應準備的。

安若晨杵在劉府門口腦袋裏有片刻空白,然後她問:“那劉老板呢?可否見他一見?”

“老爺在酒樓掌事,姑娘欲見他,得去酒樓找找了。”門房指了指府宅南側,招福酒樓正是這個方向。

安若晨去了。

劉則果然在酒樓裏忙碌,見了安若晨依舊是客氣有禮,言道今日有許多貴客訂了桌,掌櫃一人盯不過來,他只得親自來招呼。家裏夫人病了,女兒還在找,他謝過了安若晨的關心。

酒樓裏确實客滿,衆夥計跑前跑後,一派忙碌景象。安若晨仔細觀察了劉則,他眼神端正,面容顯得有些疲态,就像一個家裏出事忙碌卻還得強撐精神打理生意的普通男人。

但因為趙佳華的話和龍大之前的提點,安若晨對這男人有疑心。

安若晨思慮片刻,覺得現在也不是表露懷疑驚動劉則的時候。趙佳華在劉則面前演足了戲,定是有原因的。若她真是站在她這邊,手上有實證的話,昨日便該趁勢說拘捕劉則而不是查劉則。且她說若拘捕了她,她便幫不上忙,那些她不知道的消息就沒了。

【我就是線索。記住我說的每句話。】

安若晨決定相信趙佳華。最起碼依現階段而言,她更傾向于相信她。

“方才我去府上拜訪,門房說尊夫人病了,不能見客。劉老板也知道,尊夫人與我頗有緣,我四妹也是失蹤,至今還未找到。上回我這般巧偶遇茵兒,心裏很是感慨,不料昨日茵兒竟也遭此橫禍,我當初心中之痛,與今日尊夫人一般。我想我可以開解陪伴尊夫人,讓她盡快走出郁愁,這對病愈也大有好處。所以還請劉老板有我個機會,見一見尊夫人。”

安若晨說這話時,認真看着劉則,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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