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闵公子一臉平靜地看着面前趙佳華的屍體。劉則陰沉沉站在一旁。
“我逼問了她才說的。她原來有個情郎,她想去找他,卻知我不會放過她。我們的事,徐媒婆當初露嘴與她說過一二,但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只道我有些為非做歹的勾當。徐媒婆死後,她覺得是個機會。安若晨報官逃家引起她的注意,她想利用她。于是故弄玄虛,招惹安若晨的注意,欲讓安若晨對付我。這般,她便好趁亂脫身。”
“你親自動的手?”闵公子看着趙佳華脖子上的勒痕。
“只能如此。”劉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心,但還算冷靜。“總不能被個賤人拖累了。”
“她跟安若晨說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她是被我和徐媒婆強逼着嫁過來的,暗示我并非表面這般良善。她沒證據,說的話不可信,所以也只是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挑起安若晨的注意罷了。”
“女兒呢?”
“說起這個,正是這女人歹毒之處。她說她殺了女兒,只為了嫁禍于我。她根本說不出我做過什麽惡事,總得拿出一兩件來。于是自己下手,捏造些事端。我若出了事,她不但得以脫身,還能奪得我的家産,到時再去找情郎。”劉則轉頭看着解先生,恨聲道:“你說說,她是不是惡毒之極。只恨我當初沒看出來。”
“歡場女子,你還指望她單純天真?”
解先生的話在劉則心上狠狠敲了一下,他可從來沒有跟這位闵公子提過趙佳華是外郡的歡場女子。
“公子說得是。”劉則垂頭恭敬狀。
趙佳華的來歷,只有徐媒婆知道。徐媒婆于他手上有太多把柄,他料她不敢到處去說。只是如今看來,她是告訴了這闵公子。
闵公子當初說需要個城中到處走動能攀交各戶的婆子,他便介紹了徐媒婆。但至于徐媒婆具體做什麽,他是不知道的。徐媒婆好賭貪財,這一點很好掌握。闵公子未讓他出面,而是自己去招攬了徐媒婆。劉則雖與徐媒婆平素打着交道,勒令她幫着做各種事,但從未聽徐媒婆提起過闵公子一言半句。他也不好問,因為闵公子不允許。
他猜徐媒婆也許并不知道,他們二人在為同一人做事。
如今想來有些後悔,他不該因為害怕徐媒婆向闵公子透露他的打探而不打探了,徐媒婆根本已經把他的所有事都跟闵公子報告,而他一無所知。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他不是闵公子招攬的。他答應合作的是高權位的人,結果按囑咐為闵公子辦事後,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受重視了。闵公子動辄擺臉色,許多事瞞着他。走到今日,他覺得難以再忍。
但劉則還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說道:“官府那頭我會打點好。內子與孩子午睡時不慎将孩子悶死,怕我責怪,于是便想出了僞裝孩子被劫報官的鬧劇來。從衙門回來後,她內疚自責,抑郁成疾,說話也開始瘋瘋颠颠。昨夜終是敵不過愧疚痛苦自缢而亡。遺書中說明了一切,只是她太過瘋颠,竟未曾說孩子屍體她藏在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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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公子沒說話,他看着趙佳華的屍體。
劉則又道:“酒樓歇業半月,我得為內子辦喪事。安若晨探聽不到什麽。時間久了,她便會別處查探去。”
闵公子這次終于有了反應——他點了點頭。
“公子放心,公子吩咐的事,哪次我不是辦得妥妥貼貼的。我可不是徐婆子。公子不讓我問的事,我從來沒多過嘴。徐媒婆到死都不知道我與公子相識的事。”他甚至都沒有問過闵公子徐媒婆之死是不是與他有關。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他可不傻。
“我放心的。”闵公子道:“那你好好打理後事吧。我們暫時不聯絡了。”
劉則恭敬答應。出門查看好了無人,讓闵公子悄悄離開。
劉則回到屋內,看着趙佳華的慘白遺容,輕輕撫了撫她的臉。“若你安分聽話,也就不必如此了。”
話說陸大娘趕到了安府,求見二姑娘安若希。得到的回複是二小姐正午睡,不見客。陸大娘不急不惱,只說讓門房再通報一次,她是受紫雲樓安管事所托向安家二姑娘傳個話,若是二姑娘确認不見,那她就回去回話了。
門房嘀嘀咕咕,但也不敢說硬氣話,又進宅裏報去了。
安若希确實在午睡,被丫環擾醒了聽得這個簡直要把床掀了。很好,非常好!這是真當她安若希是個軟柿子随便捏了。安若希火速梳頭更衣,一臉寒霜十分端莊地在會客小廳見了陸大娘。
“大娘如今好啊,攀上了大姐,當起了跑腿的。”
陸大娘笑了笑:“也是托了二姑娘的福。今日上午大姑娘叫了我去,說起昨日見着了二姑娘。知道二姑娘對我的照顧,讓我有機會謝謝二姑娘。”
安若希臉一沉,這是專門來諷刺她的?
陸大娘繼續道:“我說如此我今日便來。大姑娘又正好說起想念家裏廚房做的點心,嘴饞得不行,今日便想吃到。她說她愛吃的,也不知二姑娘知不知道,想請二姑娘挑幾樣給她送過去。她說她的丫頭不太會說話,昨日傳話就把二姑娘惹惱了,今日我既是正好要過來,就幫她帶個話吧。”
安若希拳頭都捏緊了,是啊,昨日那丫頭是不會說話,開口就想讓抽她幾嘴巴子。陸大娘倒是會說的,綿裏藏針,真是抽幾嘴巴子都不能解氣。
昨日才說又沒讓她端茶倒水的,沒把她當丫頭使喚,今日便是想補上嗎?
安若希咬着牙,忍着沒破口大罵。
陸大娘特別和藹地又道:“依我看啊,這吃點心不是什麽大事,二姑娘若是忙,不送便不送吧。大姑娘應該也不會對姑娘如何的。如今畢竟不一塊兒住了,也許她就是想起從前的時光了,順嘴這麽一說。我去給她回個話,便說二姑娘病了,不方便,如何?”
還咒她病了!
安若希咬牙切齒:“我送!不就是幾塊點心吧。大姐愛吃的,我知道!煩請大娘去給大姐報個話,讓她等着!”
最後四個字說得铿锵有力,仿佛她要送的不是點心,是刀子。
陸大娘毫不在意,應聲走了。
也不待陸大娘走沒走遠聽不聽得見,安若希在屋子裏破口大罵賤人、賤婦雲雲,又是拍桌子又是踹椅子。陸大娘也不管她,急步往紫雲樓回話去。
安若晨聽得陸大娘求見,說是帶來了安家二姑娘的回話,便知有急事發生。只是她萬沒料到居然會是趙佳華的死訊。
安若晨驚得好一會才緩過來。
“她女兒呢?”
“這就不知道了。”
“那劉老板呢?”
“該是在料理後事吧。鐵柱只說東家夫人過世,若劉老板也有意外,他定會說的。且酒樓的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我看掌櫃的也未有慌亂模樣,想來東家老板是無事的。”
安若晨完全沒頭緒。瘋颠了自盡?這怎麽可能!
“陸大娘,你快去李秀兒那兒,小心安全,莫要讓別人注意你。趙佳華的死不尋常,若是被人滅口,那李秀兒也有危險。就用我與你說的辦法,加上趙佳華的死訊吓她一吓,務必把話套出來。”安若晨從懷裏掏出銀兩,這還是當初托陸大娘租屋裏的錢銀,如今又再給陸大娘。“吓唬完了再給點錢,她需要錢,她會說的。”
陸大娘接過了,問:“姑娘如何打算?”
“我不能動,就當什麽都不知道。細作定會盯着我,我若無其事,穩住他們。大娘去聽聽李秀兒怎麽說,若她真知道些什麽,想辦法将她帶到安全地方先藏着。”她想了想,與陸大娘說了個地點。
陸大娘道:“那姑娘多小心。我打聽了,聚寶賭坊與劉老板是一夥的,還有徐媒婆。他們一起殺過一位公子。不知是什麽身份。就在四月時,地點就在聚寶賭坊的密室裏。”
“密室?”
“聚寶賭坊後院左手第三間屋子裏。櫃子上的擺件是開關。齊征偷偷跟着下去過,說裏頭有長長的過道,還有數個房間。”
“屍體如何處置的?”若能找到屍體,就能有物證。
“說是砍碎了放在聚寶酒樓的泔水桶運出城去了。打算丢到山裏讓野獸吃幹淨,不留痕跡。”
安若晨聽得一陣惡心。這些人,居然如此狠毒。
“還有,我與你說的那位戰場上受傷致殘,不得已在聚寶賭坊看門守院讨生計的楊大哥……”
“病死的那位?怎麽了?”
陸大娘緩了緩,克制了情緒:“原來當初楊大哥就發現了細作之事。”她把齊征告訴她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安若晨很快反應過來:“他懷疑自己中毒了。”
陸大娘點點頭:“他已經沒法說話,只得留下自己的屍體為證。”
安若晨咬咬牙:“可就算我們找仵作驗屍,證明了他中毒而亡,也沒有證據是誰下的毒。”
這确是無奈的現實。陸大娘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趕緊先處理眼前的:“我先去打探清楚,明日一早找李秀兒。有了結果,再來報予姑娘。”
陸大娘前腳剛走,安若希後腳就來了。她仍似昨日那般,帶着數位丫環仆役,威風八面的過來的。在紫雲樓門口遇着了陸大娘,還狠狠瞪了她一眼。
陸大娘朗聲道:“二姑娘放心,你讓我轉的話,我已告訴了安管事。”
安若希欲嗆她兩句,可陸大娘說完扭頭就走,完全不給她機會。
安若希又等了好半天,才見着了安若晨。
安若希沒給安若晨好臉看,食盒重重往她面前一推,差點沒摔到地上去。“喏,你要吃的。”
安若晨打開看了一眼,想起陸大娘說的碎屍,忙又蓋上了。
安若希大怒:“你莫要欺人太甚。擺出副惡心模樣給誰看呢!”
“這些不是我愛吃的。”
“反正姐姐也不是真心想吃。”安若希忍不住翻白眼。誰管她愛吃什麽,她就是在廚房裏随便挑幾樣拿過來的。重點當然不會是點心。她問:“姐姐究竟想如何,要羞辱我到幾時?是要等我受不住了,姐姐再故意挑我錯處?借口不是不幫我,是我沒耐心?”
“還真是。”安若晨淡淡道:“這點你就受不住了。若真到了跟安家對抗争取婚事機會的時候,你又哪來的耐心與毅力?屆時我不止白忙一場還要被你拖累,我是傻子?”
安若希一愣:“難道婚事有眉目了?”
“當然沒有。”安若晨冷冷一盆冷水潑過去。“不是說了嘛,你現在沒耐心沒毅力,怎麽敢幫你。”
安若希咬牙:“你昨日還說是我沒用處。”
“那也對的。我重新說一遍好了。你既沒用處又沒耐心毅力,怎麽幫你?”
“你……”
安若晨冷眼一瞪,把安若希後頭罵人話給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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