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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從太守大人那兒出來,若是劉老板願意,我是不介意陪劉老板再去一趟。”沒人請她坐,安若晨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劉則瞪着她,不說話。
安若晨回視他,道:“我就不跟劉老板繞圈子了。事情是這樣的,龍将軍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原該等将軍回來,将事情報予他聽,讓他安排處置。可我怕劉老板沒命等得将軍來。”這當然是唬他的,她根本不知龍大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所以她才着急。只是她的着急,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劉則也坐了下來:“我不明白安姑娘在說什麽。”
“當初我與徐媒婆攤牌時,她也似劉老板這般假模假樣的與我說不明白我在說什麽。後來她死了。”
劉則面無表情。
安若晨看着他,道:“當初我與徐媒婆說的話,如今再來與劉老板說一遍。我知道你與細作有關聯,你在幫他們辦事。若你願意相助将軍将細作擒捕歸案,将軍可保劉老板一命。”
劉則搖頭:“姑娘定是有誤會。”
“我有誤會沒關系,我不殺你。但是解先生有誤會就不好了,他會殺你。”
劉則笑道:“我就說姑娘有誤會,我不認識什麽解先生。”
“那你認識李秀兒嗎?她沒死。”
“我也不認識什麽李秀兒。”劉則揉揉額角,“這幾日我忙着處理夫人喪事,真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是不是有什麽事讓安姑娘誤會了。”
“我的誤會确實挺多的。”安若晨道,“比如,我誤會尊夫人并沒有死。”
劉則揉額角的手頓住了。
“比如,我誤會尊夫人想揭穿你們的惡行,你不得不制造了她的假死,避免解先生真的動了殺機。”
劉則把手放下,擡起了頭,冷道:“安姑娘這玩笑開得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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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晨搖頭,淡定地微笑:“我知道這些是因為,遺書是假的,死因是假的,尊夫人視女兒如己命,怎麽可能殺她。但你找不到她了對不對?案子已經報了,不結案官府那頭你沒法了結。尊夫人不死,解先生那頭你沒法交代。你索性兩者并在一起,僞造遺書,一句瘋颠便想掩蓋一切。真可惜,你掩蓋不了。”
“我想安姑娘也瘋颠了。”
“你女兒在我手上。”
劉則的臉色終于變了。
“李秀兒也在我手上。”
劉則不說話。
“我猜這兩件事都會讓解先生非常不高興。”安若晨道:“不過也許又是我誤會了。我誤會解先生讓你殺掉李秀兒一除後患二示忠心。我會這麽誤會是因為,要滅口,殺一個人就夠了,就算假扮成劫匪做案,也不必拖累整條街的百姓。這事解先生幹過,當初他殺了平胡東巷的陳老伯就是這樣。而你們燒了整條街,殺害燒死這麽多人,劫了這麽多戶,就是為了掩飾你們根本沒有殺死要殺的人。是做給解先生看的。屍體燒成那樣,誰知道是不是李秀兒呢。”
劉則悄悄握緊了拳頭。
“解先生若是知道你辦事不力,居然還欺瞞于他,你說他會不會放過你?或者這樣,我去報官,趙佳華沒有死,讓官府來搜你的屋子。無論你打的什麽主意,我全都能破壞掉。你還想安安穩穩活下去,好好做你的酒樓劉老板,你就必須按我說的去做。”
劉則冷笑:“安姑娘好大的口氣。”
安若晨微笑:“我敢來這兒,自然是做了周全的準備。從前與你周旋半天,是我沒證據。如今我握着你的把柄,手裏還有人證,我占着上風。你聽清楚,我若不能走出這個門,軍方立時進來将你全家逮捕問斬。我若走出這個門,解先生就會知道你背叛了他。他也會立時找來殺手将你處死。你看,真是大難題。好像怎麽做都得死。”
劉則抿緊嘴,心裏不得不承認,安若晨說得對。
安若晨看着他,又道:“但你還有一項選擇。我走出這個門,沮喪難過,忿忿不平,什麽都查不到,看到了尊夫人的屍體卻無能為力,我真是愧對将軍。而你,挂起你的鈴铛,把解先生約出來。把他交給我,你就安全了。”
劉則眼珠子打轉,飛快地思索着。
“當初徐媒婆聽了我的建議,說回去考慮考慮。考慮得太久,結果我都沒來得及知道她最後想走的是哪條路。”
劉則自然知道徐媒婆走的哪條路,死路。而他不想走。
“解先生是個多疑的人。”安若晨淡淡的提醒他。
劉則知道。所以他很清楚安若晨擺了他這道真的是狠招。她比他想像的更難纏。他低估她了,明明他已經謀劃好一切,她卻搶先了一步。
劉則沉默半晌,開口道:“我不認識解先生。”
“那你認識誰?”
“在我這兒,他姓闵,我叫他闵公子。”
安若晨腦子“嗡”的一下,想起就在招福酒樓裏,她與那個去而複返要買八寶鴨的“闵公子”擦肩而過。是他嗎?!
“二三十歲的模樣,和和氣氣,五官端正,看着沒什麽特征,身形挺拔,頗高。”
“對。”
安若晨吸了一口氣,居然就是。她與他擦肩而過,他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在她眼前晃。
“他全名是什麽?”
“不知道。”
“住在哪兒?”
“不知道。”
劉則看着安若晨眼裏的懷疑,道:“确是不知道。從來都是他來找我,我曾經讓人跟蹤他,也被他甩開了。”
“你都幫他做什麽?”
“探聽消息,物色人選,周轉錢銀。”
“用酒樓和賭坊?”
“對。”
“你們多久前開始的?”
“差不多四年前。”
“如何開始的?”
“若我能活着見到龍将軍,我就親口告訴他。你想知道更多的事,必須讓我見到龍将軍。”
安若晨盯着劉則看。她知道這是劉則提出的交換條件。想要情報,就保他平安,若他能活着見到龍将軍,就表示解先生也好,闵公子也罷,都不能殺他了。
“你把他約出來,我們就能把他抓住。”
劉則冷笑:“你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對付他是不是?紫雲樓裏有他的人。”
“是誰?”說到這個,安若晨極嚴肅。
“我不知道。”劉則搖頭:“你信不信,徐媒婆為我辦事,但她到死都不知道我也為闵公子辦事。就是這樣。我知道他在軍中有人,在衙門有人,在市井有人,但我并不知道是誰。”
“為什麽?”
“如果打探的結果是死,那為什麽要冒險打探?”
“為他辦事,你能得到什麽好處?”
劉則笑笑:“你以為我的酒樓能做到中蘭城最大,平南郡最有名氣,是靠我自己?有錢有朋友,才好辦事。你不做,便有別人做。別人做了,自然就得把你這個擋路的滅掉。”
“既是靠朋友,你斷不可能對闵公子的人一無所知。你的作用之一,不就是物色人選嗎?徐媒婆不知你做什麽,你卻是知道她的。”
“我知道的事,我會告訴龍将軍。”
“你總得給我一兩個名字,不然将軍怎麽覺得你值得。”
“我若不值得,你就不會坐在這兒。反而你需要說服我,你怎麽值得。你不過是個小卒,我不管你用了什麽手段接近了龍将軍,但你不過是個女子,就算你能迷惑龍将軍,你在紫雲樓的位置也不過如此罷了。一個下人而已,你能有什麽用?”
“我以為我的用處很明顯了。”安若晨盯着他,“不是我死,便是你亡。或者我們可以選一條好路,讓大家都能平安。”
劉則探身逼近她,一臉兇狠:“我又怎能肯定你站在哪邊?大家都平安?你在講笑話。闵公子一再交代不能動你,為什麽?也許你根本就是他的人,你在将軍身邊,用我們這些棋子來博取将軍信任,争取更重要的情報。”
安若晨呆了一呆:“他這麽說?我四妹呢,你們可有她的消息?”
劉則看着她的反應,往後靠了靠。搖頭:“所以你還是一無所知。你不明白他的為人,不知道他的計劃,不了解他的身份,不曉得他的弱點,不清楚他的本事……居然想抓他!你憑什麽?!”
安若晨咬咬牙。“你約他出來便是。雖有風險,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将軍不在,他掉以輕心,而你有事由需與他商議,他會出來的。你們燒了半條街,殺了這麽多人,把事情鬧得這般大,他一定相當不滿意。再等下去,要麽是他已将你滅口,要麽他已察覺危險躲了起來,你再約不到他了。所有人都會找不到他。”
“他會知道是陷阱,馬上就會有人通知他。”劉則站起來,再無半點冷靜,“你跟阿華一樣蠢,你們女人只會壞事。”
“軍方沒人行動,衙門要圍捕的是縱火案案犯,沒人要抓細作。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計劃,誰會通知他?”
劉則一愣。
“除非是你通風報信。”安若晨道:“除非你自己找死。”
劉則盯着安若晨,想了想,複又坐下來:“你如何擺平衙門那頭,讓他們聽命于你?”
“待你跟龍将軍交代清楚細作案,我便告訴你我是如何辦到的。”
劉則在思索着這事情的可行性。
安若晨道:“我想我不必提醒你,不要重蹈徐媒婆的覆轍。”
劉則擡眼看她。
安若晨趁熱打鐵:“你與這闵公子如何聯絡?”
“鈴铛。”劉則咬咬牙,“用鈴铛。”
安若晨在劉府裏呆了許久,久得田慶忍不住找盧正商量要不要潛進劉府裏看看。安姑娘畢竟經得事少,若劉則真是細作,她一個人怕是對付不了。盧正同意。正想說讓田慶在外頭接應,他進去看看,劉府的大門開了。
安若晨沉着臉走了出來。
田慶、盧正忙迎上去問情況。
安若晨道:“只能等将軍回來才能撬開他的嘴了。”
田慶皺眉:“那可先将他拘捕。”
“不行。”安若晨板着臉極嚴肅,“若抓錯了人,将軍會被有心人抓着把柄。若沒抓錯人,其他細作見劉則被抓,定會逃離隐藏。還是等将軍回來定奪吧。我們沒有證據,他不招供,什麽都辦不了。他如今以為将我唬過去了,我們還能拖延些時候。待将軍回來,事情便好辦了。”
三人一起往回走,半路上卻遇着一個婆子,安若晨停下了:“那是太守夫人身邊的人。”
那婆子見得安若晨,趕緊過來:“哎呀,姑娘,真是巧。夫人今日說見着姑娘穿着單薄,想給姑娘送件厚披風,新做的,這是我家夫人一番心意。結果我去了紫雲樓,姑娘不在,我這又返回來了。正想着明日再去,卻這般巧碰上了。那就在這兒給姑娘吧。”
“多謝嬷嬷了。”安若晨忙接過。在接披風的時候,往那婆子手裏悄悄塞了張紙過去。婆子借着披風的遮擋忙将那紙握在掌心,而後自然地塞入袖中。她對安若晨笑道:“那就收好了。我這就與夫人回話去。”
不多時,蒙佳月拿到了安若晨給的消息——已說服劉則,對方挂鈴約人,于明日午時在東城門外一裏觀柳亭見面。
蒙佳月将字條拿給姚昆看,看完了,就着燈燭的火将字條燒了。
姚昆餘怒未消:“他們竟敢将主意打到你頭上來。”
蒙佳月握住他的手:“我夫君是平南郡太守,那些細作自然會将我視作目标。明日是個好機會,大人務必要将那頭目拿下,龍将軍不在,這大功便是大人的,保了平南郡平安,百姓也會感激大人的。”
姚昆将她摟進懷裏:“你平日裏要多加小心,出入時身邊還是多帶幾個護衛吧。”
蒙佳月心裏一甜,對姚昆微笑,有夫如此,心滿意足。
安若晨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門,她途經招福酒樓看了眼,酒樓的每扇窗戶緯缦裝飾上都挂上了兩個鈴铛,一個白色一個紅色。這應該是已經給出了信號,約好了。
安若晨願意押這個賭注。
安若晨在劉府後街的一個茶館二樓坐下了,這裏可以看到劉府後院的那棵大樹和一小片區域,也能看到聚寶賭坊的前院大門。
這裏離衙門也近一些,若是午時太守大人成功捉拿到那闵公子,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安若晨慢條斯理的喝着茶,等待着。
齊征覺得這一上午賭坊的氣氛很不對。雖然這時間是賭坊生意最不好的時候,但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冷清。而且一大清早,有一位公子來找婁老板,兩人初見面時連話都未說,互相給了個眼神,就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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