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知離
月白有一瞬的疑惑,明白七公子所言何意後便垂眸不語,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袍。
穆知離又道,“恨是毀滅,亦是救贖,心若懷揣恨意便不會軟弱,無論過去如何,只需謹記往後你是月白。”
月白點了點頭。
穆知離滿意點頭,“往後在人前,若無必要,能不開口便不開口,言多必有失。”
月白一怔,随即依舊點頭。
凝思良久,穆知離自枕下取出一本無名書冊遞給月白,壓低聲音道,“你筋脈俱損,武功盡失,定安候府不養廢人,此絲帛上記載着獨門心法,于你有益,若潛心修習,不出三個月自會有成效……”
言畢,只見月白緊盯着他,并未立即伸手接,穆知離也不惱,靜待他想明白。
月白猶疑片刻,伸手接過,感激溢于言表,嘴唇微動欲開口,穆知離擺手,道,“不必對我感激涕零,我自身手無縛雞之力,身邊護衛必然要是能以一敵百的高手,我身邊不留廢物,但今日之事你不可與任何人提及,便是侯爺與世子也不能,你可明白了?”
見七公子指了指方才遞來的心法秘籍,月白再次垂眸,掩下眼底的異樣,沉悶地點頭。
三個月轉瞬即逝,于月白而言卻極為艱難,身上的傷漸漸恢複,只是七公子讓他修習的心法遇到了瓶頸。
他不能向別人請教,七公子又無暇顧及他這個可有可無之人,且他猜測七公子怕是對武功心法并不熟悉,否則有如此厲害的心法七公子自己不用反而給了他。
不曾想,月白正因被遺忘而感到失落時,夜裏七公子便來見他了。
“身子恢複得如何了?”
穆知離信步進屋後便自行在椅子上坐下,随口又道了句,“我只是順道來瞧瞧你,你無需拘謹。”
與別的護衛不同,月白有單獨的寝屋,此事是穆知離授意的,以月白需要靜養為由頭做了安排。
月白聽七公子率先問候的是他身子恢複得怎樣,心下一暖,嘴唇翕合卻未發出聲,終是點了點頭。
而後,不等七公子多問,月白主動将書拿出翻開,指出疑惑之處。
原以為七公子怕是也不了解,未料他遇到的疑難,七公子一眼便知其意,言簡意赅,三兩句便解了他的困惑。
為他解惑後,七公子又淡淡瞥眼,眸中隐約含笑。
“欲速則不達,你太心急了些。”
七公子淡淡的一句令月白臉熱,他确實心急,之所以遇到瓶頸,是他基本功不紮實。
自我審查後,月白再擡眼便愣住了。
燈下的七公子真美……
不期然便已記憶中的模糊影子重合。
記憶中那張稚嫩的容顏長開了,亦失了那股子精靈古怪的活力,只是這身板似乎又與後來記憶中那人挺拔的背影相差甚遠。
若是那人還在,如今該有十九了,早已從睿智少年蛻變成挺拔威武的少将軍了。
眼前的七公子瞧着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與那人的挺拔全然不同,七公子并不矮,但與那人高大挺拔相比,七公子的這身板顯得纖弱嬌小。
仔細瞧七公子的身形反倒……更像個姑娘家。
男生女相,若七公子換上女裝,必是絕色……月白不禁瞧得入了迷,未曾留意到穆知離疑惑的目光。
“盯着我做甚,莫不是本公子臉上長了一朵花?”
月白的想入非非被穆知離抓了現行,赧然垂首,靜待訓斥。
然而,預想中的訓斥并沒有到來,只聽到了清冷的聲音平靜吩咐任務。
“明日一早随我去趟浮雲寺。”
言畢,七公子便離去了。
月白訝異擡首,只瞧見那道清瘦的背影淹沒在夜色裏。
直至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七公子的衆多奴仆之一而已,甚至是最無用的一個,他連護衛也算不上。
但七公子救他,并非純粹的善良慈悲。
這世上,哪有什麽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更何況是七公子這樣的人。
七公子多半已知曉他的特殊身份,遂才有此優待,月白怔怔地望着夜幕發愣。
翌日,月白随穆知離去往浮雲寺。
一路上,月白得見穆知離的機會并不多,但每回無意窺見皆會不由自主地留意。
他對這位對他有救命之恩的七公子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曾相識。
月白甚至覺得,自離開侯府起,七公子便如同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被凄冷孤寂包圍着,那股子寒意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任誰也親近不得。
無形的悲恸氣息萦繞着穆知離,這是月白從未見過的一面,七公子那雙眼中多了許多平日裏不曾顯露的複雜情緒。
悲恸、哀傷……
月白也是出發時才從別的護衛口中得知今日是七公子生母忌辰,每年今日,七公子便會放下手中事前往浮雲寺祭拜,皆會在浮雲寺小住幾日才回定安侯府。
七公子的安危是一衆護衛最緊張的,稍有差池,受罰是小,因護主不力而丢命也是可能的。
樹大招風,定安侯在朝中的威望及權勢引人眼紅妒恨,即便是定安侯府的內宅也不曾安穩過,明争暗鬥,争相上位。
七公子自被接回定安侯府那日便站到了世子穆斐一邊,短短三載成了穆斐跟前的第一謀士,各方人馬,想除去七公子的人多不勝數,是以,七公子外出,身邊護衛一刻也不敢松懈,時刻保持警惕。
車在浮雲寺外停下。
“公子,到了。”
馬趕車的護衛恭敬禀了一聲後利落放好腳凳。
穆知離彎腰自車廂而出,方翻身下馬的月白将缰繩一扔,大步上前去扶,此舉不僅令一旁的護衛驚訝,連穆知離也不禁擡眼盯着月白伸出來的手,有些意外。
一瞬的猶疑,穆知離将手搭在了月白的手臂上,由他扶着下了馬車。
穆知離拾階而上,護衛們有序跟在身後,方才目睹月白舉動的護衛正好與他并肩,擡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刻意壓低聲音道,“你這啞巴挺有眼力見嘛,距今為止,你是我瞧見的第一人。”
第一人?
月白斜眼瞧他,表示不解。
護衛忐忑仰頭瞧了眼前方的七公子,這才小心翼翼地道,“七公子不喜旁人近身,扶七公子下馬車,你是第一人。”
“……”
月白的目光落在上前方拿到清瘦的背影上,七公子不僅長得俊秀,手也軟軟的,聲音也不似尋常男子的粗狂,清冷中帶着絲絲柔美,就像……
不敢再想下去,月白搖頭驅除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怎能将七公子與女子相較呢,七公子是男子無疑,否則定安侯府豈能容得下一介女子與世子一同議事。
“七公子潔身自好,從不讓女子近身,亦無婢女服侍,之前傳聞七公子有斷袖之癖,護衛曾一度自危,好在三載安然度過,如今你憑借又醜又啞之身竟得公子青睐,着實令人費解……”護衛自言自語般咕哝着,“七公子乃天人之姿,特殊癖好也該挑個下得去手的啊,竟瞧上你這一介醜奴……”
月白腳下微頓,複又恢複如常,目光不自覺又追随拿到清瘦身影,兩丈的距離卻覺遙遠非常。
護衛話匣子打開便收不住,興許是許久未有如月白這樣的聆聽着,今日他不吐不快,更重要的是月白是啞巴,即便說了禁忌言語,一個啞巴也告不了密,随即膽子也大了起來。
“咱們這些七公子身側的護衛皆是從各院抽調而來,之前有跟随世子的,也有跟随三公子、五公子的,如我先前便是跟在侯爺身邊的。”
月白默然,護衛又道,“不過皆是出自侯府便是了,大家皆是弟兄,不分彼此的,你雖是七公子自外帶回的,且不懂武功,但往後大家一同服侍公子的,自是要相互照應。”
見月白點頭,護衛咧嘴一笑,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套與他套近乎,“往後若是遇上刺客會為你擋上一擋的。”
“……”月白腹诽,話痨多半是烏鴉嘴。
如今他知曉為何七公子要他做一個啞巴了。
定安侯府的人怕是包括侯爺與世子在內,皆在七公子身邊安插了眼線,而七公子也有所防備,就連身側随侍的護衛亦不能信。
無背景為依仗的七公子處境最為艱難,每行一步皆要小心翼翼,走到如今極為不易。
由小沙彌的引路,穆知離來到一間獨立的禪房外,一衆護衛在外候着,月白下意識駐足時卻聽七公子喚他。
“月白,你進來替我焚香。”
此等差事,護衛們自然也是羨慕,以往無人有這待遇,能随七公子同進禪房。
先前與月白搭話的話痨護衛見他發傻,用手肘碰了碰他,擠眉弄眼,壓低聲音叮囑道,“機靈些,七公子治下最是嚴厲,莫要出差錯。”
月白入了禪房後将房門合上,轉身時穆知離已燃了香對着神龛上的三樽空白靈位祭拜。
無名無姓的牌位令月白驚訝,他只聽聞七公子每年來此是祭拜亡母,卻不知竟是七公子的三位親人,這幾個月來他知曉該如何當好一個屬下,主子不主動提及,他豈敢逾矩盤問。
直至待香燃盡,穆知離終究未發一言,似乎命月白進來便是需要一人為伴,一個不需要出聲,只需默默陪伴他的人。
月白最為合适。
于穆知離而言,确實如此,此時需要一人為伴,不問緣由,不必懂,只陪着就好,仿佛只要有人陪伴,那比死更痛苦的窒息感便有所減輕一般。
自禪房出來,七公子由小沙彌引着去見了悟大師,月白目送七公子單薄的背景遠去,久久未能回神。
先前與他搭話的話痨湊過來,将胳膊搭在他肩上,笑的谄媚,“啞巴兄弟,方才在禪房內七公子莫不是哭了?我怎瞧着七公子眼睛有些紅……”
月白不喜與人親近,幾乎是下意識便甩開了那人的手,皺眉做了個上香叩拜的手勢,只見那人面色一僵,一瞬又讨好告饒,“啞巴兄弟,我這人嘴不把門,方才胡言亂語,瞧在咱哥倆的交情上,你莫要向七公子告發我。”
言畢,那護衛又小心翼翼瞟眼瞄四周,與守候在一旁的兩名護衛交換了眼色。
月白仿若不覺,眸光隐晦不明,心頭千思萬緒。
七公子手底下竟睜無可信之人,一舉一動皆在有心人眼中,那樣一個單薄的少年,到底有何值得這麽多人煞費心機。
難道僅僅是因他是世子最得力的謀士?
月白心緒亂了而不自知。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還有一章,今天開新篇,萬字掉落~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