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女兒身

幾個時辰前,在王宮中打過照面,夜半三更再見面又是另一番情形。

原以為已是天人永隔,不曾想多年後在異鄉重逢,姜弈欣喜若狂,近在咫尺時卻又相顧無言。

“你……”

姜弈情不自禁伸手欲觸碰她,穆知離不着痕跡避開了。

“遇之,多年不見。”

笑容依舊,卻多了層生疏感,這一聲‘遇之’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真真切切聽到了,竟有種恍然隔世的悵然。

姜弈的手垂下,不自覺握了握又展開,負于身後,揚起一抹溫潤的笑。

“你還在,真好。”

曾經與他并肩坐在屋頂上對月暢飲的明媚少年回不來了,可只要人活着,便是真的好。

穆知離不可置否笑了笑,“小王爺認識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此刻在你眼前之人不過是一個将不久于人世福薄之人。”

姜弈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這才留意到眼前之人身上透着一股病态的虛弱。

前一刻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一瞬又被打入絕望的深淵。

姜弈再度伸手抓住穆知離的手腕,此次她未曾閃避,任由他摸脈确認。

他并非醫者,因晉王妃常年纏綿病榻,久而久之,姜弈自然也懂一些醫理。

再三确認後,姜弈滿目震驚,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會……內息全無,你的修為被……”

穆知離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嘆氣,“我要活下來自然需要付出代價的,如此這般也算是好的了,有些人想活命卻死于非命,未亡人總要替他們了結心願,讓已故之人安息。”

此言一出,姜弈面色煞白,不由得頹然退了兩步。

此時青葉進屋,輕聲禀報,“離苑這邊的動靜驚動了世子,世子正帶人往離苑而來。”

穆知離并未言語,只揚了揚手,青葉會意,扯了扯呆愣立于穆知離身旁的月白。

月白回神,深深瞧了穆知離一眼後随青葉一同離開了。

姜弈有一瞬的猶豫,最終還是在穆斐趕到離苑之前離開了,離去前留了一句話。

“明日我會來定安侯府拜訪,屆時希望七公子賞臉。”

穆知離并未應答,立于門前,目送姜弈翻牆離去。

姜弈的身影消失在牆頭,衣衫不整的穆斐帶着人便出現在院外,來勢洶洶。

“何人膽敢夜闖侯府?”

穆知離指了指方才姜弈翻上的牆頭,淡漠開口,“世子您來遲了一步,小王爺翻牆離開了。”

她很坦然,如實以告。

穆斐走近,面色陰郁,不悅道,“必定是他在王宮時便認出你了,方才他與你說了什麽?”

穆知離道,“小王爺方才留下話,他明日會來拜訪侯府。”

“只這一句話?”穆斐自然是不信的。

夜半三更偷偷潛入,怎會只留下這麽一句話。

穆知離轉身回屋,在關門時道了一句,“世子若想知曉小王爺究竟說了什麽,待明日小王爺來侯府,世子親自問他。”

‘砰’的一聲輕響,房門合上了。

穆斐卻笑了起來,揚聲道,“我知你是為我娶朔月一事氣惱,你且安心,我便是娶十個公主,我心中也是有你的。”

屋中安靜再無回應,躲在角落裏的青葉卻差點将隔夜飯吐出來了。

待穆斐離開,青葉與月白自暗處走出來,青葉望着院門處,嫌惡輕嗤,“世上怎會有這種厚顏無恥之人,人前端着謙謙君子的模樣,內裏卻龌龊至極,令人作嘔,這等僞君子也敢肖想我家主子,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旁的月白默默無言,方才見到、聽到的令他震驚到無以複加,心中的猜測令他狂喜萬分。

“有朝一日,我必要往這僞君子嘴裏塞狗屎……”青葉越發憤怒,無意轉過頭才發現身旁早已無人。

擡眼瞧見月白往屋裏闖,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去。

“诶诶诶,主子已歇下了,你別……”

話未說完,人已被關在門外,若非身手敏捷,臉險些撞在門上,青葉氣得咬牙,欲擡手推門,又想到主子并未出聲,必是默許了的。

青葉撇了撇嘴,在臺階上坐下,默默在外守着。

屋內,穆知離在屏風後寬衣解帶,月白站在屋內,望着屏風上那道模糊身影。

一時間,誰也不曾開口,屋子裏安靜極了。

穆知離換上寝衣後并未從屏風後出來。

良久,終究是月白率先沉不住氣,往前一步,隔着屏風依然緊張得手心出汗。

“你……可是他?”

屏風後一陣寂靜,在他即将再問一遍時,穆知離笑了一聲,聲音不似平日裏的那般低沉,更像是女子嬉鬧時清脆的笑聲。

“你口中的他誰?”

一聲笑過,屏風後的人說話的聲音也與平日大不相同,月白聽得心頭一顫,有什麽從腦海中劃過,他頓時頭痛欲裂,抱住頭,痛苦呢喃。

“謝、謝重華……”

“你是重華,為何不肯認我?”

一聲一聲急促的喘息,忍着痛苦的悶哼,穆知離猛地轉身,将要拔腿又頓住,急聲問,“你怎麽了?”

月白頭痛欲裂,喘着粗氣,執着追問,“你可是重華?”

穆知離輕嘆,“謝家重華正氣凜然,馳騁沙場,勇猛無敵,心懷天下,我比不上他。”

她的心太小,裝不下家國天下。

月白卻以為她是不肯與他相認,心下怒氣頓生,怒極之下,失了冷靜,不管不顧,繞過屏風要與她對質。

“你願意在姜弈面前承認你是謝重華,卻要在我面前否認……你……”

月白的惱怒在瞧見屏風後之人的真容時消散得無影無蹤,雙目圓睜,驚愕望着她。

青絲如瀑,皓齒明眸,四目相對,那雙自幼時便镌刻在心上的靈動雙眸此時也有一瞬的錯愕。

是他,卻又不是。

謝重華是謝将軍的獨子,将門虎子,少年将軍,怎會是女子?

月白怔在原地,忘了回避。

“重、重華……”

她未料到他會忽然沖過來,一瞬的驚愕後便恢複如常,來到他面前站定,叫他看得仔細清楚。

“瞧清楚了,我并非謝重華。”

月白微微低首,凝望着近在眼前的這張臉,漸漸與記憶中那張稚嫩的面容重合。

“你是。”他十分肯定,“去冷宮看我的人是你,帶衣物、吃食去給我的人是你,承諾有朝一日定會帶我出冷宮卻食言之人也是你……”

後一條罪狀讓她哭笑不得。

“你離開冷宮之時我并不在京中。”

當時她雖不在京中,卻也是她向父親獻策,叫父親上朝時進谏,名正言順将他從冷宮裏弄出來的。

如今被他倒打一耙,她太無辜了。

月白又道,“我知是謝将軍救我時心中想着定是你功勞,是以每日盼着你會來見我,可那之後你再也未去找過我。”

不僅如此,之後他時常聽說的便是關于謝家公子與晉王府的小王爺交好,賽馬蹴鞠、比箭鬥雞,鮮衣怒馬,好不恣意痛快。

而他雖出了冷宮,绶封王爵,卻依舊出不了宮門,見不到想見之人。

這些委屈憋在心裏多年,本以為再也不會有答案,所有念想只能獨自回憶。

可此時他才覺得上天待他不薄。

穆知離自然聽出他的委屈,卻不多作解釋,與他拉開距離,繞過屏風走向床榻。

“青葉醫術尚可,稍後叫她給你瞧瞧。”

月白擡眼望向她,她已徑自放下帳子,阻隔了他的目光。

失而複得的歡喜讓緊張不值一提,月白不願就這樣出去。

今夜發生的一切如此虛幻,生怕醒來發現只是一場美夢。

他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默默守着她也是好的。

她竟然是女兒身,若不是親眼瞧見,确認她是幼年時那個人,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她會是女子。

往後那幾年,謝重華随父入軍營,上陣殺敵,少有機會回京,入宮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可每一回他都偷偷去觀望。

那道英武挺拔的身影與眼前的她并非同一人。

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麽秘密?

“你與謝重華……”

他有太多疑惑,只有她能為他解答。

她若不是謝重華,那她又是誰。

每回謝将軍攜子入宮受封賞,謝小将軍的英武又豈會是假的。

穆知離躺在床上,挑起帳子一角,卻只露了一節皓腕,頗為無奈道,“你若再糾纏下去,我便要叫人将你拖出去了。”

“……”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