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啃了兩口羊排,小聲說:“你能吃出來新鮮不新鮮嗎?”
他點點頭:“有些可以。”
哎,我弟弟真厲害。
像我,只要味可以,什麽都能往嘴裏塞。
吃完結了帳,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回房間嗎?房間裏電視又沒什麽能看的。
問了問前臺哪裏可以散步,前臺随手一指,說門口有個公園,可以進去逛逛,不要錢的。
于是我們兩個,大下午去逛公園了。
不知道是不是孕婦效應,自從我了解到蕭狩這個病算精神方面以後,我身邊越來越多這樣的群體。
公園裏,就有個家長在那訓斥他的孩子,一個原地亂跑,只能拿繩子把他手綁了的那種。
周圍人見怪不怪,偶爾有學生模樣的小年輕想過去了解一下,都被勸住了,別趟渾水,那是人家事。
小姑娘還有些生氣:“家事……哪有這樣把孩子拴着的,當狗嗎!”
她男朋友在那安慰,我拉着蕭狩的手,想過去問問。
就聽邊上抖空竹的老大爺慢悠悠地說:“那孩子腦子不正常,不拴着,他等會能把你褲子扯了,他家裏人也丢不起這個臉,每天出去都拿繩捆了的,別看這樣,還是疼孩子的。”
我看着孩子呲牙咧嘴的,沒忍住搖了搖頭。
跟上次在醫院看到的姑娘,又有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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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病,太讓人為難了。
蕭狩輕輕地撓了撓我的手心:“我不會變成這樣的,你放心。”
他可能是怕我以後出來帶他,也要拿繩子捆着,我趕緊抱抱他:“我知道,你不會變成這樣的。”
我們倆看那個家長訓斥完坐在一旁,偷偷抹了抹眼淚。
誰都希望自己家孩子健康成長,這攤子事遇上,誰能不崩潰呢。
繞過那個地方後,我們繼續往裏走,在那消食。
走着走着蕭狩抓着我的手說:“我以前,都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的。”
我歪着頭:“怎麽說?”
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大家都不愛帶我出來的。”
他爸媽可能在商場上撕殺,他哥應該跟他差了年紀,也聊不到一塊。
我起了逗他的心:“那你喜歡跟我在一起嗎?”
他張了張嘴,最後卻沒說說出來。
他是怕嗎?
我也不知道。
我看他這個反應,趕緊給他一個臺階:“我們再往裏走吧。”
他不走只是看着我,眼巴巴的,像一只小鹿。
他終于有些委屈地開口了:“我是喜歡跟你在一起的,但是你……你喜歡跟我在一起嗎?”
我看他這個樣子,好像是費勁力氣才吐出了這一句話,居然有些愣住了。
我弟弟……他是一直怕我不喜歡他嗎?
我有些語無倫次:“我……我喜歡,我肯定我……”
他打斷了我的話,用非常平靜的語調跟我訴說着:“可是你不跟我在一起,你跑了。”
“你……不喜歡跟我在一起,是嗎?哥。”
我想過他會這麽說的。
我也想過他會暴跳如雷,把我摁在床上,咬着我的皮肉跟我發怒。
但是,他都沒有。
他在竭盡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讓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需要。
他是需要我跟他在一起的。
我低着頭:“我喜歡跟你在一起。”
他有些急躁:“那你跟我回去。”
我擡起頭看着他:“不是現在。”
他愣了愣:“為什麽?”
我們還是回了酒店。
這種私人的話題,不方便在公共場合表達自己的情感。
我翻了一張紙出來:“我跟你哥,其實都是愛你的。”
我在紙上寫了我們三個人的名字。
我在蕭狩的左手邊,蕭鬥的名字在右手邊。
然後我畫了兩個箭頭,都指向了蕭狩。
“你哥把我工資停了,其實……”我輕聲道:“我早就有預料了。所以一開始,我想我還有存款,大不了我辭職,去找個新工作,我們倆靠着我的工資跟存款,起碼還能過一些日子的,就是可能日子會苦一點,之前你吃300塊一份的牛排,跟我過只能吃30一斤的牛肉了。”
他抓着我的手:“我不怕苦的。”
我親了親他:“我知道你不怕苦。你哥,已經看你病了這麽久,他可能耗不起了,所以想着把你送出去,跟斷絕關系一樣。但是我一想到……”
我情緒壓不住了,聲音不免有些哽咽:“我一想到你才二十來歲啊,這麽年輕,讀書這麽好……你就要去過那種日子嗎……我跟他放了話,我不想你這樣,他解決不了你的病,那我解決好了。”
他看了看那張紙:“他愛我嗎?”
我把筆放下:“應該是吧。”
他擡起頭看看我:“那你……也是愛我的嗎?”
當然。
我愛他。
我想着他穿上學士服沖着我笑的樣子。
我點頭:“所以……如果你哥的态度是一定要送你出去,那我……就想你留下來。我們兩個都愛你,只是愛的方式不一樣,箭頭也不一樣。”
他笑了笑:“你跟醫生聯系過後,是不是覺得我留不下來,對吧。”
他很溫柔:“哥,我有些時候在做夢。我夢到你跟別人結婚了,我跌跌撞撞想過去拉你手,想告訴你,我現在很乖了,你別跟別人結婚,你跟我結婚好不好……但是我下一秒,就把你打了,我還把桌子掀了,我看着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往往到這裏,我就醒了。”
我聽着他繼續,眼角已經有眼淚了。
“你已經很包容我了,”他有些慌張,伸手趕緊去抹我的眼淚:“其實……來的時候,我跟我哥談過了。”
我愣住:“你們談什麽了?”
他親了一下我的手背:“談未來。他說你可能有點瘋了,要去這裏搶地盤。這裏地盤有這麽好搶的嗎?人家地頭蛇都運營好幾年了,你一個外來的,想插手,說不準人家夜裏把你弄死丢河裏怎麽辦。還是回來,一起出國吧。我問他,為什麽你要攢錢,還要攢我的藥錢。他也沉默了,說可能你怕他會把我的藥停了。”
我點頭,伸手抱住他:“對,我怕。起碼……起碼我要攢夠兩年的。攢到你考完研,到時候要……要還是不好,我們再想着出去,好嗎?”
他又咬了我一口:“哥,我都聽你的。”
情緒又上來了,我抱着他在那輕聲解釋:“我一想到你這麽棒……這麽聰明,書都還沒讀開心,結果就要過上老年人的生活,一輩子呆在海邊釣魚喂海鷗,那種生活我都不樂意過……你怎麽能過呢。真要是有一天你哥把你錢都斷了,沒關系我還有錢,我還能撐得起你安心讀完書,你放心讀,我有錢的……我有錢的……”
他一直應着好,我累了躺在他懷裏。
我們這算什麽呢?
我讓我弟弟防着他親哥斷藥,我出去努力賺錢養他治病。
第二天一早,蕭狩吃完藥對我說:“我留在這陪你,可以嗎?”
我搖頭:“你在這不方便。”
他表情有些委屈:“我怎麽不方便了我……你是不是怕 我礙着你了。”
我親了親他的額頭:“傻弟弟,你跟我在一起,你吃了多少藥。”
他有些茫然:“我……不跟你在一起,也吃藥的。”
我笑了笑:“但是……你是不是都不按時間吃藥了,以前我看你是早中晚的,現在好像多了一次。”
他沒反駁:“是的,多了一次。”
我握着他的手:“這樣好不好?”
最後我們協調完了。
我一直待在這個酒店,不會換地方。他周一到周五有空就能來找我,前提是下午以後,因為我白天要忙。
周末我回去找他,我們倆一起過,然後去醫院找醫生看病。
他答應了。
我覺得适當分開,加強聯系,可能會比目前現狀好一些。
他嘟囔了一句:“你又不跟我多聯系,我以前給你打過這麽多的電話,你都沒有接……”
我打斷他:“我給你打,我每天給你打三個電話,早中晚,好不好?”
他很是狐疑:“你……不會诓我吧?”
哎,我的傻弟弟。
他又陪了我一天,我看着他開車走了,心裏還有些不舍。
當下之急,努力賺錢!養活弟弟,不要出國!
我嘆氣,撓了撓腦袋,又去找親老板,跟他要了這邊市場的情況。
情況太不容樂觀了,這裏本來有五家房産集團,ABCDE。
實力最強的A集團,已經把DE兩家的部分股份給吞了,三家聯手,差不多橫掃,無人敵手。
BC兩家底子有,苦苦煎熬,跟A去競拍投标也是經常陪跑,可能日子也要過不下去了。
我看着信息,目前來說,我要是插手進來,聯手BC跟A分庭抗禮怕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親老板明确提了,BC兩家目前不可能聯手,更不可能跟我們聯手。
我問為什麽,老板給我說了一個可歌可泣的悲劇故事。
聽得我懷疑人生。
BC兩家還有狗血猛料能吃啊,太能打了吧。
我這個人,可能天生就跟狗血故事過不去,這一個個的,沒跑了。
跑了一些地方,終于到了周末。
我買了周五的動車票,晚上的。打算回去見我的傻弟弟。
分開這麽幾天,我電話一個都沒敢停,他每次都是秒接的,聽起來還有些興奮。
我現在有一種感覺,分開一段距離可能是目前做的相對比較好的決定。
他要努力調整,盡可能地把藥減少,我要努力賺錢,成為他的支柱,我們共同面對風雨。
我沒有告訴他我今天就回來了,還有些興奮。
到了我出租房樓下,我數了數,發現家裏亮着燈。
哎,我弟弟在家呢。
才過了這麽幾天而已,我怎麽就怎麽想上他呢。
站在自己家門口,我很忐忑地敲了敲門。
他在屋裏喊:“誰啊?”
我腦子一抽,脫口而出。
“在嗎?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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