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主廚被貴客請走,一直到晚上下班也沒回來。
有人小聲讨論說,主廚要發達了,抱上霍家這個金大腿,興許明天就會找經理辭職。
“那咱們是不是要招新的主廚啦?”
“這不還有副廚嘛,他可是主廚的徒弟,而且平時大部分菜也是他做的呀…”
回宿舍的路上,小張牙齒咬的“咯咯”響:“這對孫子太陰,那菜明明是你做的,他們竟然也好意思搶功,真不嫌丢臉!”
“經理也太偏心了,就由着主廚冒名頂替!”
金輝餐廳的招牌就是那位主廚,今天卻三翻四次被退菜,這不僅是對主廚的侮辱,也是對餐廳水平的貶低。
後廚裏,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工竟然不費吹灰之力打敗高級主廚,這話好說不好聽。經理考慮到了這點,才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經理沒想到,貴客竟然會把主廚請走。
說請走不合适,應該是搶走。
這事在他意料之外,他心中暗暗不安,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麽。
明燃聽着小張一路喋喋不休,等紅燈時,小張卻見明燃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頓時洩了氣。
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燃哥自己都不在意,他卻把自己氣成一個河豚!
可能,這是大佬才有的境界?那名言怎麽說來着?超脫萬物,無所依賴。
小張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呸,這就是傳說中的大神濾鏡。
到宿舍後,明燃急匆匆地鑽進廚房。在回來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因為地域環境、牛的種類與後期加工手法的不同,牛奶的味道一定會存在差別。這種差別在廚師經過加熱與各種調味料地調配後,所呈現出來的味道,必然大有不同。
就拿金輝餐廳的牛奶來說,他們用的是市面上最常用的盒裝奶。這類奶産自國外的一個大型畜牧場,味道醇香,口感濃郁,但甜味過了。
這些細微的差別或許很難被人發現,但明燃不同,他對味道的敏感程度異于常人。
等小張洗完澡,搭着毛巾走出浴室,今天的晚餐已經上桌。
小張驚喜道:“是奶汁蝦仁,燃哥你怎麽知道我想吃這個!哎呦,今天中午可把我饞死了,都不好意思和你說…”
小張害羞地撓頭,拿着調羹和小碗,坐在明燃對面:“我能吃嗎?”
明燃點頭,伸手做邀請狀。
小張趕緊用調羹舀起一口,送進嘴裏時瞬間眯起眼睛,發出舒服的嘆息。
“怎麽樣?”
“好好次!”
明燃黑線:“沒了?”
小張閉眼享受嘴裏q彈的蝦仁,嘴上不忘拍明燃馬屁道:“嗯…今天的客人真有福氣!”
明燃無奈的嘆氣,再也不指望從小張那得到任何有用的建議。
不過,要說福氣,還是小張有福氣。
貴客吃的只是用錯牛奶的下品,小張吃的這份才是上上品。
*****
入夢時刻。
霍啓昌和霍雲鶴今天會回來,仆人們把宅子打掃的幹幹淨淨,客廳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華麗的水晶燈璀璨明亮,走廊裏的名畫也被擦的金光閃閃。
餐廳裏的仆人和廚子,都被林月生趕走。他坐在餐桌邊上,雙手撐臉,目光認真地凝視着廚房一個忙碌的身影。
林月生被冷落了許久,心中微微不滿,他感覺阿燃一進廚房就像變了個人。他忍不住開口:“阿燃,你很喜歡做菜嗎?”
“喜歡。”
“那如果很多名廚聚在一起…教你各種特色拿手菜肴,你會不會很高興啊?”
“阿燃?”
“阿燃————”
明燃正在準備炖湯的食材。
這款湯是他自創,味道清甜不油膩,對腸胃有好處,并且還能助眠,最适合晚上喝。
早知道林月生在這個家裏處境不好,明燃心中憐惜,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他只擅長做菜,便想起教林月生做湯,也好去讨一讨那位薄情父親的歡心。
雖然不知道有用沒有,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明燃正專注的配菜,根本沒注意林月生說什麽。
而林月生等不到回答,索性起身走進廚房。他猛地握住明燃的毛茸茸的尾巴,捏在手心裏輕輕揉:“阿燃,你怎麽不理我呢?”
“喵嗚!!!”
明燃突然臉色大變,尾巴和耳朵上的毛,像一根根針似的立起來,連眼睛都變成了豎瞳。
一陣酥麻從尾骨一直蔓延到頭皮,仿佛有一股電流通過。
明燃漲紅臉,結結巴巴的低吼:“不要碰,我的尾巴!”
明燃的膚色偏白,給人感覺一直是蒼白瘦削虛弱的,此時臉頰一片血色,竟然格外的好看。
林月生忍不住偷看了好幾眼。
沒多久,林月生又去偷偷捏尾巴,卻被明燃搶先一步發現。
狠狠打了手。
“嘶——”林月生捂着被打紅的手,心想,總一天他要壓着阿燃摸個夠。
霍啓昌臨近傍晚才到的家,他穿着一件純黑色風衣,兩鬓微微染上霜色。雖然已經到了中年,但他身材卻比很多年輕人還要好,雙眸犀利,渾身散發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狠厲氣勢。
他身後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大少爺霍雲鶴,女的名叫沐蓮,是霍雲鶴從南方尋的一位絕世美女。
模樣楚楚動人,一舉一動都帶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韻味。
霍雲鶴知道霍啓昌好女色,尤其是這種溫柔恬靜型的,因此特意花大價錢買來送給霍啓昌。
前些日子霍啓昌去國外談事,就是沐蓮一直陪着,看樣子她把霍啓昌伺候的很好,不然也不可能被帶回霍宅。
“給她安排一個房間,好好伺候着。”霍啓昌低頭貼近沐蓮白皙的脖頸,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葷話,頓時惹得沐蓮耳垂染上一層粉霞。
霍啓昌大笑,聲如洪鐘。
把沐蓮推給管家後,他便與霍雲鶴走去二樓書房。
樓梯有兩層,霍雲鶴走到書房門前時,忍不住拿出白色絲絹手帕堵口,重重咳嗦,整個後背都在微微顫動。
霍啓昌皺眉,指尖的煙按進煙灰缸:“身體還這麽差?”
霍雲鶴無奈的笑笑:“我這破身子也就這樣了。”
霍雲鶴是霍三個兒子中年齡最大的,性格溫潤,不争不搶,很會辦事。
就是身子不太好,是個不折不扣的病秧子。
聽說是小時候沒注意掉進冰窟窿,這才落下的病根,治不好。
霍雲鶴微微一笑,因為劇烈咳嗦,聲音有些嘶啞:“聽說二弟住院了,我應該去看一看的,但最近身子一直不舒服,就拖到現在。”
提起霍雲嘉,霍啓昌冷峻的臉上閃出一絲笑:“這個臭小子,平時無法無天慣了,就該讓他吃吃教訓。”
霍雲鶴勾唇:“雲嘉是父親的心頭寶,誰敢給他教訓?”
霍啓昌按響紅木書桌前的電話,他把助理叫進書房。
一個長相平庸的男人走進來。
“老三最近怎麽樣,又鬧事了嗎?”
助理道:“三公子很乖巧,每天按時上學,學習成績也非常好。前些日子他養了只橘色花貓,十分寵愛,同吃同睡。”
霍啓昌嗤笑:“小孩子心性。”
助理又道:“聽老師和同學們反映,小公子的記憶力不尋常。”
霍啓昌煙瘾犯了,顧不得霍雲鶴還在身邊,叼起一根煙,鷹眼似的眸子微微眯起:“哦?怎麽個不尋常法?”
助理:“據說是…過目不忘。”
“新鮮,把那小子叫過來!”
霍啓昌吐了一口煙圈,淡淡道:“忘了和你說,前些日子我從鄉下帶回一個孩子,是你三弟。”
霍雲鶴強忍着不咳,露出溫和的笑臉:“那真是恭喜父親了!”
林月生推門進來,手上端着拖盤,上面放着一個雕着花的精致白瓷碗和一枚純銀調羹。
林月生臉上沒有任何谄媚與卑微,他一路穩穩當當,把甜湯送到霍啓昌面前,輕手擺上調羹,然後低聲道:“父親常年應酬,這湯養胃。”
霍雲鶴溫聲細語:“弟弟真是一片孝心吶,父親您快嘗嘗。”
霍啓昌卻把目光落在林月生身上,面上似笑非笑。他沒說喝,也沒說不喝,只是靜靜凝視着林月生。
霍啓昌這人喜怒無常,此刻頗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書房內突然安靜下來。
衆人都把頭緊緊低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片刻後,耳邊傳來金屬敲擊瓷碗的清脆聲響。霍啓昌把調羹扔進托盤裏,說道:“好湯。”
能讓霍啓昌說好的,那就一定是珍馐美味。
霍雲鶴眼底閃現一絲驚詫。
霍啓昌拍打林月生的肩膀,語氣微微有些沉重:“你與你母親不光長得像,心思手藝也是一樣的巧。”
“林靜也為我煮過湯,也是這種清甜可口的味道。”
林月生微微垂眸:“父親喜歡就好。”
霍啓昌又喝了幾口,仆人收拾幹淨後,他突然開口:“我聽說你記憶力很好,這有一份合同,你把它背下來。”
說完,他把一個牛皮紙袋扔在桌子上。
這是霍啓昌此次去國外簽訂的合同,重要程度,足以讓霍啓昌對任何人翻臉。
霍雲鶴把目光落在林月生一直低垂的眼上,等着林月生的動作。
他敢還是不敢?
下一秒,林月生很淡定的拿起合同,一頁一頁仔細地看。有半厘米那麽厚,他用很短的時間便看完了。
“好了。”林月生把合同原封不動還回去。
霍雲鶴沒沉住氣:“記住了?”
林月生:“嗯。”
驗收成果——
林月生從頭到尾,一字不差。
霍雲鶴表情震驚。
霍啓昌沉默許久後,突然大笑。
他表情極其愉悅,用力揉搓林月生的腦袋:“好!很好!你很好!”
“不愧是我的兒子!”
這種親密的動作,普通父子很常見,但對于霍啓昌來說卻是破天荒。
霍雲鶴突然劇烈地咳嗽。
他緊緊低頭,用手帕捂住嘴,啞聲道:“弟弟天資聰慧,不如來公司幫忙…咳咳…我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咳咳咳…正好缺個像弟弟這樣能幹的幫手…咳咳!”
霍啓昌不置可否:“哦?老三你的意思呢。”
林月生遲疑:“我對公司的事情一竅不通,還是不給哥哥添亂了。”
霍啓昌卻不允許林月生說一個不字,他道:“就這麽定了”
“以後周末,和你大哥一起去公司。”
他說的話就是聖旨,絕對不容任何人反駁。
随後,霍啓昌揮手冷聲道:“出去吧,雲鶴留下,我有事交代。”
許久之後,霍雲鶴慢吞吞的從書房走出來。他身體不好,站的時間太久,腰有些受不住,走起路來有些佝偻。
“弟弟在等我嗎?”
露臺,霍雲鶴捂着嘴輕聲咳。
林月生瞥他一眼,單從外表,真的是個人畜無害溫潤如玉的人:“不是你叫我在這等你嗎。”
霍雲鶴低聲笑,胸口上下起伏,喘息道:“弟弟聰慧過人,什麽話無需直說便知曉。和你這樣的人處事,最輕松。”
霍雲鶴眼角微微下耷,目光瞥向林月生肩膀的橘色小貓,輕聲笑道:“弟弟的貓真可愛,看來我這件禮物是猜對了。”
說完,他拿出一個黑色天鵝絨的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鉑金打造的貓項圈,下墜的鈴铛表面鑲嵌着大大小小的鑽石。
烈日之下,璀璨奪目。
“剛才在父親那裏不好相送,只能約弟弟來這裏。從國外訂的一個小玩意,不值錢,弟弟別嫌棄。”
霍雲鶴極少回家,也從未見過林月生,但卻能輕松得知林月生的喜好,在第一次見面送出這樣一份禮物。
這禮物的制作,少不了要花一段時間,說明霍雲鶴很早便吩咐人去準備。
他是在警告林月生,莫要輕舉妄動。
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林月生眸色漸暗,卻沒發作。
他假裝沒聽懂:“哦,謝謝大哥。”
“對了,忘記告訴你。”霍雲鶴走前輕聲提醒:“雲嘉就快出院,你可小心一點。他這個人,最記仇的呢。”
*****
第二天,金輝餐廳外面圍了一圈人。
那些人腳踩長筒靴,身穿作戰服。這一身打扮,明燃看着竟然十分熟悉。
但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從哪見過。
餐廳被包圍,開不了張,經理急的額頭冒汗,但也不敢報警。
因為來鬧事的,比警察更厲害。
突然,一個深色蛇皮袋子被扔進大廳,那蛇皮袋子裏似乎裝着活物,不停的扭動。
為首一個強壯高大的男子狠狠一腳踩過去,裏面立刻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男人冷聲道:“管事的呢,滾出來。”
餐廳的工作人員都被這陣勢吓得臉發白,經理顫顫巍巍的站出來:“請問,請問您有什麽吩咐?”
男人邪笑,語氣森冷:“你們膽子很大嘛,敢欺騙我家小少爺。信不信我們幾個兄弟,把你這狗屁餐廳砸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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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