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離開
“你,吃過早飯了嗎?”這話剛說出口,景夏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是什麽開場白呀,看他從前院過來的樣子,估計很早就起了。
“吃過了。”蘇俨此時還穿着一件民國風的軍裝,手插在口袋中,英俊潇灑。
“你們休息了?”這純屬沒話找話說了。
景夏覺得有些懊惱,好像從昨晚之後,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了。
和朋友一樣相處?可是和他做朋友……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至少對她來說很難,她就沒有辦法想對待普通朋友一樣自然地對待他。
“現在在拍的這一場剛好沒有我的戲份。”蘇俨還是站在垂花門那裏沒有動,他知道景夏是要從這裏去前院,可是……他不想讓開怎麽辦?何況,這樣的時候,不說些什麽實在是太可惜了。
“我的戲份,今天就可以結束,大概明天我就會走。”他低頭,目光和景夏的相接。
“你……”景夏想要說話,可是這會兒喉嚨裏就像堵了塊海綿,難受極了。
他明天就要離開了啊。
可是離開了又有什麽不好?離開了,她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他一個舉動忽悲忽喜,也不需要再面對和他相處時候的尴尬情況,就像現在這樣。
“蘇俨。”陳飒見陳海坤進屋去了,決定再偷一會兒懶,見景夏和蘇俨在說話,就跑過去刷一下存在感,“今天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的懷素,這事可沒這麽容易完。”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剛好能幫上忙罷了。”和景夏的談話被打斷,蘇俨也意識到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妥,“你們倆都沒有吃早飯吧,趕緊去吃吧。”
他又看了景夏一眼,嘴唇翕動,只吐出淡淡的四個字:“有緣再見。”這算是給剛才的談話畫上一個句號。
有緣再見。景夏在心底細細咀嚼這四個字,初見那天,她離開寒江路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有緣再見,然後沒過多久,他們就再見了,甚至在一個屋檐下呆了幾天。
可是這次分開之後呢?景夏不願意再想下去。
“走吧,我們先去吃早飯。”看着蘇俨走向正在拍戲的那間屋子,陳飒拍了拍表妹的肩膀,“沒吃飽我要是跪着跪着就餓暈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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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事情算是暫時過去了,可是一會兒陳飒還是要受點罪的,午飯有沒有的吃也還是未知數。
阮清清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景夏正和陳飒面對面坐着喝粥。陳瑾瑜還是執念于紅薯,正坐在小竹椅上啃着。
“我親愛的小夏天!”電話剛剛被接起就響起了阮清清中氣十足的聲音,她總是這樣有活力。不過“小夏天”這個稱呼一出,怕是又遇到什麽難事了吧。
“說吧,什麽事。”景夏也不和她客套,開門見山。
“老師新接手了一只三彩馬的修複,那只馬缺了尾巴,老師讓我做一份報告分析這匹馬尾巴的形态和修複的方法。”
“你等等,等會兒我發份資料給你,我有專門拍過各大博物館收藏的唐三彩馬,也做過一些分析,應該對你有幫助。”景夏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形态,殘缺也是一種美。”
“我知道啦,小夏天你簡直就是天使!”阮清清語氣誇張地說道。
“好了,少拍馬屁了,想想你的馬尾巴怎麽辦吧。”景夏有時候也拿她沒辦法,這小姑娘總是一副離不開她的樣子,可是當初還是單槍匹馬考上了t大的研究生,“以後你還是用點心,多收集點資料吧,下次我可不幫你了。”
“知道啦。”阮清清的語氣一聽就是沒有聽進去。
景夏隔着電話都能想象她吐舌頭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她的下次總還有下次吧。她是不是對阮清清太心軟了?
“對了,清明節我要到橫店來玩哦,小夏子準備準備,好接駕啊。”事情結束了,就從小夏天變成了小夏子。
“知道了老佛爺。”
“你才是老佛爺,我明明是小公舉。”阮清清不滿,“對了,老師說讓你有時間先去一趟當地的博物館,和相關負責人接洽一下,越快越好。他都給你聯系好了,你過去走個形式。”
“我知道了。”景夏心不在焉地攪着碗裏的粥,越快越好,這麽一來,還是應該她先離開。
景夏一家的離開對前院來說算是悄無聲息,景夏有些拿不準是不是應該去和蘇俨告別,但是此時蘇俨正在拍戲中,她想了又想,找了陳飒,讓他幫忙同他說一聲再見。
陳飒滿口答應,其實卻并沒有放在心上,景夏和蘇俨在他看來也沒有什麽交情嘛,晚上的時候提起一下就好了。
若不是蘇俨在休息的時候偶然看到哭喪着臉坐在臺階上的陳瑾瑜,怕是真要到晚上才能知道這個事情。
“怎麽了?”蘇俨學着陳瑾瑜坐在臺階上,臺階太矮,他腿又太長,看起來有些滑稽。
“蘇叔叔。”陳瑾瑜摸了摸和他一樣沒精打采的大黃狗,“我今晚要和我叔叔睡了。”他是有獨立的房間的,陳飒又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蘇俨,如此一來他那個壞蛋叔叔就要入駐他的房間了。
“你不和你姑姑睡了?”蘇俨覺得有些好笑,摸了摸他頭上的小短毛。
陳瑾瑜感覺到他的動作,忙捂住了頭頂,剛剛在院子裏他叔叔告訴他,不要總是摸大黃,萬一給薅禿了就不好了,這些大人總是喜歡摸他的頭,萬一也給他薅禿了怎麽辦?
“我姑姑回市裏了啦,她沒和你說嗎?”
蘇俨動作一頓,她還真的沒有告訴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生氣,可是更多的還是無奈。
“蘇叔叔,你手機給我一下。”陳瑾瑜看着他,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蘇俨将手機遞給他。陳瑾瑜直接接過,然後輕車熟路地找到微博,從昨晚他發了那條有關烤魚的微博之後,轉發、評論和私信都快讓他微博app癱瘓。
“我昨天用姑姑的賬號轉發了這一條微博。”陳瑾瑜從消息提示裏面找,發現實在是太困難了,于是直接放棄,在搜索裏面輸入了“聽聽這夏天”。點開“聽聽這夏天”的微博,最上面的那一條就是轉發的蘇俨的微博。
聽聽這夏天:要小心魚刺。//蘇俨v:我們去吃烤魚了。~(≧▽≦)/~【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底下并沒有評論。
蘇俨翻了一下她的微博,也沒有猶豫就再次轉發了這一條微博。
蘇俨v:的确是要小心。//聽聽這夏天:要小心魚刺。//蘇俨v:我們去吃烤魚了。~(≧▽≦)/~【圖片】【圖片】【圖片】【圖片】的确是要小心,不要讓某些人像魚刺一樣狠狠地紮進你的心裏。如果心上已經有一根沒有辦法拔除掉的刺,那麽就小心……不要讓她溜走。
原本景夏應該是最早看到這一條微博的,可是手機推送進來的時候,她正在博物館的辦公室裏和負責人談話。
負責人叫盧新月,是個看起來很幹練的姑娘,穿着一身女士西裝,臉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其實我們博物館級別不高,藏品也有限,很少有新的文物進來。即便有新的文物到了或者有什麽考古發現,上面也會派專家過來挖掘和修複,倒也不需要什麽文物修複師。”盧新月看着景夏,看着她就這樣端坐在那裏,優雅的氣質渾然天成,不禁有些感慨,做文物修複這一行的,總要耐得住性子,這是一個寂寞的行業,相伴的只有那些穿越千年的文物,眼前這位,倒像是天生适合做這一行的,“不過我們剛剛接到了一批景德鎮來的明代禦窯瓷器,在明代的時候他們還是一批殘次器,沒有逃掉被銷毀掩埋的命運,現在,我們需要您在五百年後給他們新生。”
“我會盡我最大所能。”景夏站起來微微彎腰和她握手。
盧新月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姑娘,見識也廣博,和景夏聊起來能有不少共同話題。事情談的差不多了,她便帶着景夏逛博物館。現在是工作日,來博物館的人并不多,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游客。
“其實我們東陽本地的婺州窯也曾出過不少精品。”景夏看着一只唐朝的青瓷葵口盤忍不住出口稱贊。
“是啊,相比于那些高級別的博物館收藏的重量級歷史文物,我們這些雖然遜色,卻镌刻了一個地區各個時代的歷史。”盧新月附和道,“有着歷史和文化沉澱的東西,怎麽看都是美的。”
兩個人聊得投機,景夏離去的時候盧新月還堅持要送她到門口。
博物館的大廳裏挂着一幅巨大的恐龍骨架,一進門就能看見。在東陽下轄的一個村子裏曾經挖出過新品種的恐龍,被命名為“東陽龍”,恐龍化石這是這個博物館的特色之一。
“哥哥,這就是恐龍嗎?”兩人剛走到大廳,就聽到了一個稚嫩的童聲。
博物館大廳中央站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的小洋裝,紮着雙馬尾,俏皮可愛。
小姑娘頭一次看到恐龍骨架,只覺得新奇極了。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等着哥哥回答卻一直沒有等到,于是就轉頭,卻看見她哥哥正盯着一個漂亮姐姐看。
就這樣盯着人家看,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景夏想過曾經有一天會和陸靖庭再次相遇,可她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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