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将沉浸在這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打油詩中的小雀斑趕走, 容月為今天的會議做了總結。

“未來三個月, 星月部落的工作重點。”

“第一, 按照我的提議,把未來部落的結構重新規劃好, 全力建造抗寒抗雪災的房子。第二、種田和養殖小組,努力完成定好的目标。”

容月道:“第三,也是重中之重。我會和天陽商量, 臨走前,制定出一套犯罪後的量刑制度,設立刑堂。”他轉向羊家三兄弟:“由你們三個暫時管理。”

三人驚得差點跳起來,容月擡手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同時, 你們也要接受大家的監督。如果有人表示你們濫用職權, 那等我回來,你們就滾吧。”

羊三兄弟感動得就差撲上去抱容月的大腿,可其他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這個上面。

“什麽叫臨走前!?月祭祀, 天陽大人,你們才回來兩天!”

容月說:“這就是我要跟你們讨論的最後一件事。我和天陽, 要去一趟星野。”

今天在場開會的人不少, 鹽部剛加入的新人也都在。其中反應最大的卻是寶地:“為什麽要去星野!?”

他激動道:“師父!星野很危險,許多人進去就出不來!出來了也渾渾噩噩,記不得裏面發生的事情……”

“是啊是啊,為什麽啊?聽說裏面藥草珍貴,可是我們生病受傷都有月祭祀啊。”

“對對,還有月祭祀呢……”

“別吵了!”越冬大吼一聲:“聽月說完!”

寂靜中, 容月緩緩說道:“去那裏,是處理一件私事,和部落無關。這一次,我會帶走桑露和越冬,還有大狗二狗,其他人全都在各自的崗位上。”

“我相信你們,就算少了幾個人,你們也可以把部落管理得很好。”

“別的別問了,散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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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月昨天就找桑露和越冬說了這件事。越冬這才知道,天陽中的毒并沒有被治好,因此今天一露面就心情不佳,滿面寒霜。

平時憨厚的人突然板下臉,大家都不敢和他說話,繞着道走。散會以後,越冬沿着田野進入小樹林,照例打了些獵物,再一趟趟運回來,直到精疲力盡。

幫養殖組的人把獵物分好,他才慢慢地回到自己和露水的小木屋。

雙手推門,門竟沒有打開,越冬疑惑地順着門縫朝裏看看,又拍拍門:“露水!”

就在越冬以為露水不在家的時候,門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越冬疑惑道:“你在家?門怎麽打不開?”

“……我闩上了。”露水幽幽地說:“你滾吧。”

“……”

越冬今天本來就郁悶,被露水一搗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讓我滾哪兒去?”

“你愛滾哪兒去滾哪兒去!”露水陡然拔高聲音,吼得比越冬還大聲!

越冬吓了一大跳,心髒怦怦跳,立馬就麻爪了:“你,你幹嘛……”

露水帶着哭腔吼道:“你去跟天陽過吧!一句話不說就為他去星野,一次不算還去兩次!你告訴過我嗎,你找我商量過嗎!”

路過的小雀斑抱着籃子,悄咪咪地躲在樹後面看。

越冬:“你不同意我也要去啊……”

露水:“我不同意你要說服我同意啊!我不同意你就不說了嗎!”

路過的阿川和小樂一人抱着半只血淋淋的豚獸,在小雀斑的身後停下了腳步。

小雀斑:“?”

越冬:“月祭祀昨天晚上才找的我,早上你又出去了……”

露水:“一整夜呢!你不會把我推醒啊!”

越冬:“……推醒你你要罵我的啊。”

露水:“那我現在就不罵了嗎!滾吧越冬!找你好兄弟去,我起碼今天不想看到你!”

小雀斑眼看自己身後又聚了好幾個人。

他轉頭用氣聲道:“你——們——幹——嘛——”

大家:“閉嘴!”

小雀斑:“……”

露水不開門,越冬又不能真的把門踹了,想了想,當真垂頭喪氣地去找天陽了。

天陽還在小木樓裏,越冬走得心不在焉,沒注意到身後跟着一群人。

“……師父,那就這樣說定了。”

越冬遠遠看見那個新來的寶地從小木樓裏出來,跟天陽在門口講話,講了一句兩句還不算,還要講三四五六七八句。

越冬心裏有點小醋,沒好氣地說:“這麽熱鬧。”

天陽朝他招手:“來。”越冬便乖乖過去了。

把越冬放進去,門關上。外頭一群人立刻踮着腳往門口蹲,一個個耳朵貼牆。

被人群包圍的寶地一臉懵逼,大家一齊朝着他:噓——

屋內。

天陽和越冬在桌邊坐下,阿九也在。

越冬對天陽使眼色,天陽說:“阿九都知道了。我們不在的兩三個月,阿九會暫代首領。”

阿九點頭:“放心。”

“天陽……”越冬有些難過:“怎麽會這樣,連月也沒辦法治魔氣嗎?該死……你哪裏不舒服?我真看不出來啊!”

其實也不怪越冬,他一根筋,只要天陽能跑能跳,才不會注意到性格上的微變,頂多覺得今天的天陽怪怪的,大概心情不好吧。

阿九倒是有些猜測,只是之前相處的時間短,他又和天陽接觸太少。

去星野,是存在風險的。上一次越冬獨自一人去,雖然全身而退,但在星野裏發生的事,他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每一個穿過星野的人,出來後都會漸漸遺忘掉精準的記憶,只剩下大體的印象。桑露和越冬都不例外。

即便如此,他們也是部落裏唯二活着從星野走出來的人了,理所當然要去。

只是風險依舊存在,會發生什麽,誰都說不好。而天陽,則比他們又多了一層兇險的預感。

他冥冥之中總是覺得,自己早就不該存在了,他一次次地被容月用神奇的手段吊着命,卻仍像走向命運一般,向着既定毀滅的終點前進。

最近幾日,他時常想做一些不合規則的事,比如破壞掉屋子,農田,或者将排列整齊的碗打亂,讓種子七零八落地散在土裏,或者幹脆将他們扔向天空。

這樣的沖動越來越頻繁,雖然至今仍然只是沖動,但天陽知道,總有一天,他會管不住自己。

如果這次的星野之行不順利,他便不打算回來了,如果說進入星野的記憶真的會漸漸淡化,那他寧願當一個夢境。

和阿九商量了些部落的事情,天陽對越冬說:“你該對露水更好些。”

越冬頓時委屈了:“我怎麽對她不好了……”

“她為了你,徹底離開了剛山部落,離開了她父母。你去險境,她自然很擔心。”現在的天陽說話有種奇異的淡漠感,內容溫情,語調呆板。他頓了頓,又道:“但我會讓你們都活着回來的。”

阿九鄭重道:“你也是。”

天陽推開門,往自己和容月的大帳子方向走。出門三步後腳步停了一秒,又若無其事地離開。

待他走遠,小木屋周圍突然湧出一群人!

“說的什麽,我一句都沒聽見!”

“我聽見了露水的名字……”

“哇,你怎麽聽見的!我只能知道在說話……”

越冬和阿九麻木地把門又關上了。

帳子裏,容月檢查着自己背包裏的東西,聽見天陽回來了,随口道:“明天準備些幹糧,後天就走吧?不拖了。”

“好。”天陽見那本菜譜大全被随意地扔在他們床上,便走過去翻開。

每次看菜譜,都是容月一句句地讀給天陽聽,他才能懂。但今天,天陽翻着菜譜,光看圖畫,也很認真。

容月側頭問:“想聽嗎?要不要我念?”

天陽搖頭。

當晚,四十八小時到了。

萬聖小豬們,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變成了八個赤|裸的男人!

阿九在嚎叫中黑着臉給了他們些遮羞的布頭,按照部落的規定,将他們驅逐。

游人他們已經吓破了膽子,聞言忙不疊地朝遠離部落的方向跑去,把星月部落的歡呼聲遠遠抛在後面。

……

游人上氣不接下氣道:“呼,呼……進了林子,安全了……”

“嗚嗚嗚……”有個男人哭倒在地:“我的蛋啊……”

游人破口大罵:“嚎什麽嚎!你這顆頭長來幹什麽的!裏頭全是泥嗎?玩女人,也可以通過其他方式玩!只要我們還在找……”

游人眼前白光一閃,最後一句突然磕在了嘴裏,他瞪大眼睛!

只見剛才還在嚎哭的頭顱骨碌碌滾下,一個高大的男人一步步從草叢裏踏出來。

游人吓得幾乎失禁:“天天天天陽大人……”

不是說好不殺他們的嗎!為什麽天陽會突然追上來!

游人這時渾身冒冷汗,他陡然明白了天陽的意思——不在衆人面前殺他們。但放逐之後,想什麽時候殺,就什麽時候殺。

骨刀被抽出來,天陽毫無感情地一手一個,轉眼,游人脖子一涼,又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倒在林間。

天陽收刀,轉身正要回部落,卻突然發現眼前站着一個人。

“露水。”他沉聲道。

“……”露水面色蒼白,看看屍體,又看看天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天陽,求求你,這次也帶我去吧!”

天陽微微皺眉。

露水求他:“我不拖後腿,我只管越冬。我還可以給你們洗衣服,做飯。”

“不需要。”天陽無情拒絕。

露水咬牙,掙紮片刻突然說道:“你帶我走,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關于你父母的。”

天陽神色銳利,倏然紮向露水。露水頂着巨大的壓力,小圓臉憋得慘白:“你帶我去,我再告訴你。”

天陽沉默片刻,緩緩收起氣場。

“你知道的事,我應該也知道。”天陽道:“事到如今,已經無所謂了。至于你,就算為了越冬,我也不會帶上。”

“天陽!”露水終于急了,眼裏蓄滿了淚水,卻聽天陽背朝着她,向前走着,留下了一句話,飄在風中。

“我會讓他回來的。”

***

翌日,容月是被一陣奇異的香氣熏醒的。

他發誓,自己這輩子帶上輩子,都沒有聞過這麽好聞的香味!

容月赤着腳沖出去,就見自家帳子前的那口石鍋中,天陽正舉着鍋鏟,不住地翻着什麽。

“怎麽這麽香!”容月趴在天陽背上,踮腳看鍋裏,只見細如發絲的肉絲被鍋鏟撈着在鍋中翻騰,不時騰出一陣白水汽來,還有油在鍋壁上滋滋炸開的美妙聲響。

容月深吸一口氣:“哇……”

天陽指指腳邊的小布袋,說:“我根據你的菜譜做的。裏面的調味料找不到,我用鹽部換來的本土香料代替了一部分,不知道會不會差很多。”

容月口水都要掉在鍋裏了:“不會!”反正他們都沒吃過原版,無所謂了!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菜?”

“燈影牛肉絲。你之前讀過。”天陽道:“用昨天捕到的老豚獸的肉做的,還能做很多,可以帶走,不會壞。”

肉幹的升級版,燈影牛肉絲!

容月幸福得快要飛起來,忍不住在天陽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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