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chapter40
葉格跪在破碎的木板上,低聲啜泣。
書上說,精神分裂這種家族遺傳病,誘發原因,情緒影響占很大的比例。
蘇末說看到她就頭疼,她早晚會把他逼瘋……
一萬個沒想到,自己成了他的困擾。
蘇末把家裏能砸的都砸了個遍,再瞥了眼葉格,“哭什麽哭,看見你哭就煩。”
葉格捂住嘴,立馬消了音。
他背對着她,躺在了床上,“拿上你的東西離開,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葉格沒有動,她在等,等蘇末消氣。
兩個小時後,她走過去,鼓足勇氣,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背,“蘇末,你不要生氣了……”
蘇末猛地起身,眼珠似乎爆出來,瞪着她,咬牙切齒:“戳戳戳,一天到晚就知道戳,你再戳我一下,信不信我把你手指頭剁下來!”
葉格抿着唇,縮回手。
他從床上下來,在一堆狼藉中,撿出幾個袋子,把葉格的書和衣服都塞進去,扔給她,“滾!”
葉格雙眼蓄滿淚,小聲央求:“蘇末,我錯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蘇末又吼了聲,“滾!現在,立刻,馬上!永遠不要再回來。”
葉格努力憋着淚,“蘇末,你說過,你不會丢下我,你不會不要我的。”
“我後悔了。”蘇末一臉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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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格去抱他,“蘇末,我錯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蘇末,不要趕我走……”
蘇末把她推開,滿臉疲憊,“如果你想讓我早點兒瘋掉,你就盡管在我眼前晃吧。葉格,我是真的,只要看你一眼,我就頭疼。我覺得,我腦袋裏的定時炸/彈,早晚會被你引爆。”
葉格愣怔地看着他,遍體生寒,眼淚不覺就流了下來,她用力抹了抹,喉頭艱澀,啞聲道:“好,我走,我走,我現在就走,你不要生氣。”
蘇末不為所動。
她彎腰去撿地上的袋子,小心翼翼地問:“我把家裏打掃好,再走,可以嗎?”
蘇末低聲吼道:“滾!馬上!”
葉格咬着唇,拎起袋子,垂頭走到門口,擡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努力扯了一個笑,回頭,看着他說:“蘇末,我走了。”
蘇末皺眉,“鑰匙,把鑰匙留下。”
葉格抿着唇,把袋子放到地上,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放在竈臺上,再拎起袋子,默默走出門,輕手關上。
渾渾噩噩走回到學校,大病了一場。
葉格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蘇末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她怎麽就成了他腦中的定時炸/彈?
她明明那麽喜歡他。
他也是喜歡她的,她就是知道,他喜歡她。
網吧裏那個吞雲吐霧左擁右抱的他,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是那個扯着她馬尾說‘葉格,要聽話’的他;是那個抱着她說‘你是我的葉格’的他;是那個在她受欺負有危險時,第一時間跳出來護住她的他……
從小到大,他總共打過三次群架,都是為了她。
第一次,孤兒院裏,皮蛋他們說她是小殺人犯的時候。
第二次,她去殺人的那天,被一群人追着跑的時候。
第三次,網吧裏,她被胖子調戲的時候。
葉格想着這些,不由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蘇末一直沒再找過她,捱到十二月他們生日的這天,他還是沒來找她。
葉格請了一天假,出去買了個蛋糕,猶豫了很久,拎着蛋糕去了出租屋。
房門緊閉,她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很久,沒有聽到動靜.
蘇末不在家。
她把蛋糕放在門口地上,去了樓頂,只在樓頂待了不到半小時,她就急沖沖奔下樓,慌裏慌張把蛋糕拎走了。
蘇末看到這個蛋糕,肯定知道是她回來過,萬一他又頭疼了……
她拎着蛋糕去了小泥灣,在那片礁石區停下,靠着一個亂石坐下,拆開蛋糕,插上五根蠟燭。
自初一那年開始過生日以來,今年已經是第五個年頭了。
葉格掏出打火機,海風太大,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把蠟燭點着。
最後,她把羽絨服脫掉,圍着蛋糕擋住風,才勉強點着蠟燭。
閉眼,許願。
蘇末不要頭疼,不要生病。
吹熄蠟燭,切開蛋糕,吃了一口,淚就流了下來。
她在礁石區吹了一下午的海風,把吃剩下的半個蛋糕放在亂石縫隙裏。以前蘇末會把烤魚和烤螃蟹放到這裏等她來吃。
第二天,趁着午休,她又跑去礁石區,蛋糕依舊在。
蘇末沒有來過。
期末考試放寒假,依舊沒有等來蘇末。
葉格背着書包,拎着一袋子換洗衣服,在出租屋樓頂等到天黑,終于看到蘇末從胡同口走來。
依舊寸頭,依舊帥氣。好像比以前瘦了,高了。
葉格趴在欄杆上,心鼓雷動,看着他雙手抄褲兜慢悠悠晃進樓門洞。
一個小時後,她從樓頂下來,輕手輕腳走到家門口,聽到屋內窸窸窣窣的響動,猜測着蘇末正在做着什麽。
她屏氣,舉起手,放在門上。
始終沒有敲下去。
走廊裏有人過來,她拎着袋子慌忙跑開。
跑出門洞,她抱着袋子蹲在胡同口,擡頭望着四樓窗口。
窗簾沒有拉上,她等着蘇末發現她。
如果他不生氣了,看見她,會把她叫上來的吧。
就要過年了,除了這裏,她沒地方可去。
再有半個小時,窗簾合上,随之,屋內陷入一片漆黑。
關窗簾的時候,蘇末應該看到她了吧?
他現在關了燈,是上床睡覺了?還是出來接她回家?
再半小時過去,葉格內心升騰起的丁點兒希翼被冷風澆了個透底。
兩只老鼠在她腳前蹿過,她短促地尖叫了聲,蹦跳着起身,貼着牆壁縮了又縮。
她擡頭望了望四樓黑黝黝的窗口,手背抹着淚,默聲道:“蘇末,我走了。”
蘇末之前留給她的錢,足夠她出去找間便宜的旅社,湊合着把這個年過完。
她背着書包抱着袋子找了兩三家破舊的旅社,裏面雜亂不堪的環境,令她望而卻步。
她不怕房間破舊,她怕這裏的人。
寒冬臘月,天寒地凍,進出這裏的女人穿的都極其的少。她們大都臉上抹着厚厚一層白/粉,描着細細的眉,再塗個紅豔豔的嘴唇。
風一吹,周圍空氣都是嗆鼻濃烈的香水味。
好像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女人。
不知道蘇末是不是也喜歡這樣的女人。
葉格在馬路上晃蕩到十一點,人越來越少,她猶豫了很久,走進一家便利店,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
她坐在馬路沿,等班主任來接她。
班主任接到電話很意外。
葉格這個學生,學習成績是沒得說,一直穩居全校第一,而且,遠甩第二名一百多分,在濱城也是排的上號的,就是她的性子,太軸。
她從來不接受外人對她的示好和幫助,終日裏,像是個身穿銅牆鐵壁的鬥士,任誰都靠近不了她半步。
她在學校裏,一個朋友都沒有。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
這個年紀的學生,成日裏打打鬧鬧,青春嘛,朝氣蓬勃,活力四射,雖然被學習重壓,但臉上和眼睛裏,處處彰顯着青澀稚嫩生氣。
但是葉格就不一樣,尤其是這一學期,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絲生機,可是明明,她又是比誰都在努力的活着。
她給自己造了一座銅牆鐵壁的城,她不出來,別人也進不去。
班主任曾拜托學校的心理老師,幫助輔導疏通她的心理。時至今日,心理老師也沒有從她嘴裏撬出來一個字。
咨詢室裏,她緊抿着唇,就是不說,不說一個字,好像,也并沒有聽進去一個字。
班裏開始有人背地裏叫她怪胎,甚至有人說她有自閉症。
她全然不在乎。
沒人知道,除了成績外,她還在乎什麽。
但是又隐隐覺得,她在乎的那件東西,比她的命還重要。
班主任開車趕到便利店,空曠凜冽的馬路上,葉格一個人,背影望過去,像是冬夜裏的一座孤墳。
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班主任想,她主動給他打電話求助,會不會是想打開心扉,向往有一個正常的家庭了?
他再一次猜錯。
葉格執意一個人住進他學校家屬樓的舊家,一日三餐都是自己解決。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大年三十那天,她才去他們新家,和他們家人一起,吃了頓年夜飯。
年後開學,她搬回宿舍。
班主任的妻子去家屬樓打掃衛生,發現葉格給他們留了三百塊錢。
妻子向班主任開玩笑說,別人是端着生人勿近的樣子,而葉格,則是任何人都休要接近她,誰要沒眼色硬闖到她眼皮底下,她敢和你拼命。
五月的一天,上午放學,葉格往常般,拿着一摞卷子走出教室。
忽然一聲悅耳熟悉的口哨,她擡頭,幾乎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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