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争破腦袋

王旭低着頭,腦子裏盡是邱豔的影子,聞言,擡眸,臉上閃過尴尬,王田和他們家隔着輩兒,紅白喜事才會走動,關系算不得多親熱,何況,邱家又是王田岳家,他住幾日,不合規矩,客氣道,“家裏還有事兒,和我娘說話今日回家,男子漢得言而有信……”

王旭神色嚴肅,溫和的臉平添了絲肅穆,嚴氏對他也愈發滿意,頭回有種“怎麽不多生個女兒出來”的遺憾,否則,好事兒也不會落到邱豔頭上,她心下嘆氣,嘴上順着王旭的話道,“說得對,這樣嬸子就不留你了,來過回以後知道嬸子家在哪兒,想來了,直接過來就是。”

王家靠着王秀才,在王家村算數一數二的人家,家裏不止有牛車還有馬車,王旭娘有意讓王旭出風頭,清晨,特意讓家裏的長工趕馬車送王旭以及王田他們過來的,馬車停在嚴氏家門外的槐樹下,這會兒,有不少人圍着看熱鬧。

嚴氏心下高興,面上卻一派從容,聽大家問起馬車的來歷,大大方方介紹了王旭,她話說得投機取巧,“這是田子堂弟,還沒來過我家,湊巧來我家裏坐坐。”

王旭長相儒雅,和王田長相相去甚遠,有婦人忍不住多問了句,得知是王秀才親弟,人群中炸開了鍋,再看王旭,眼神或谄媚或巴結,王家村以前不叫王家村,皆是出了王秀才的緣故,王秀才名氣大,蓋過了村子,裏正做主,将村子改了名字,之後,說起王家村,沒有不知道王秀才的。

青禾村則不同,村子裏也有念書的人家,奈何幾十年沒個考中秀才的,對王秀才心裏自然而然存着敬重,此時,見王旭儀表堂堂,不少人動了心思,又看幾人從那邊小徑過來,心思通透的人立即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嚴氏,在給邱生閨女說親呢。

當即,就有些人臉色不太好看了,李氏就是其中之一。

她閨女名聲壞了,邱豔竟有福氣嫁到王家村,心裏百般不是滋味,言語間就想着損邱豔兩句,“邱大嫂,素來知道你性子是個好的,把自己侄女當親閨女,可你怎麽不想想,你東奔西跑替人家忙前忙後,也要人家願意領你的情才是,前幾日,嚴家可是近似被邱老弟拿着棍子攆出門的……”

李氏語聲一落,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嚴氏想撮合娘家侄子和邱豔不是什麽秘密,不只是嚴氏,肖氏也是如此,不過,當日因着何事,邱老爹攆人,大家卻是不知曉的,嚴氏又是個嘴巴緊的,她不說,沒人問得出來。

嚴氏冷目,邱豔和李氏在山裏争吵她聽人說了,李氏無非見不得邱豔好,她身為邱家大房,自然不會由着李氏往邱豔身上抹黑,何況,身側站着王旭,讀書人家規矩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更在意,換做往回,指不定會笑眯眯撥過這事兒,眼下卻是不成,沉聲道,“你哪兒聽來的瘋言瘋語?我四弟想給豔兒找個比她大上兩三歲的這事兒我已經說過了,我娘家侄子沒成親的最大也才十五,月份還比豔兒小,怎麽可能湊對?你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想壞豔兒名聲,到底什麽居心,看我邱家沒人了是不是?”

嚴氏三言兩語就把矛頭引向了劉家和邱家,而不是李氏與邱豔的個人恩怨,頓時,李氏嘴角抽動了兩下,争嘴欲為自己辯解兩句,嚴氏卻不給她機會,“豔兒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從小,未和人紅過臉,見人就笑,去山裏,還未幫助年紀小的一起挖野菜,村子裏受過豔兒幫襯的孩子不在少數,你信口雌黃,針對的不是我邱家是什麽?”

柳芽娘也在,對邱豔那孩子,她是憐惜的,看王旭一表人才,和邱豔站一塊配得很,附和嚴氏道,“邱大嫂說的對,我說劉嫂子,你也一大把年紀了,自己閨女教不好就算了,總針對豔兒是什麽意思?豔兒不和你計較,就一直任由你欺負不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李氏啞口無言,柳家和邱家是姻親,自然幫着邱家說話,李氏心裏恨極,憤憤不平走了,王旭在邊上聽着,對邱豔更多了一抹同情,沒娘的孩子,在村子裏受了多少流言蜚語?日子過得可想而知。

本是要家去的王旭,有些猶豫了,湊到王田耳邊,小聲說了兩句,王田連連點頭,王旭見他和邱月通過話,才走向馬車,交代了長工兩句,長工低眉順耳态度恭順,今日,主家叫他跟着王旭來存的什麽心思他明白,這會人多,自然給足王旭身份,“三少爺在這邊玩,過兩日,阿貴來接三少爺。”

嚴氏聽着這話眉開眼笑,不管如何,王旭改了主意住下來,是他們家的榮幸,和肖氏貼補娘家人說法不同,王家不愁吃穿,族裏的人想讨好王秀才得都有不少,王旭留下,族裏那邊也會高看他們一眼。

王旭點頭,交代了長工兩句,讓長工将馬車裏的東西搬下來,第一回來別人家做客,該缺的禮數不能少了,方才送的禮是給嚴氏和邱柱的,接下來的禮,則是給青禾村裏正以及邱家族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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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人家都是這樣子的規矩,王旭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他大哥去隔壁村走親戚,也會這般做。

然而,在場的人卻看得目瞪口呆,長工手裏提着好幾個盒子,隐隐有清香味飄出來,羨慕不已的望着嚴氏。就是嚴氏自己也沒回過神,王旭剛到就已經給了他們見面禮,怎麽馬車上還有這麽多?

不過,她不是眼皮子淺的,好奇雖好奇,臉上并未露出貪婪的神色,引着王旭進了院子,吩咐邱月和兒媳給王旭收拾間屋子出來。

王旭在青禾村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去嚴氏家串門的門突然多了起來,往回,串門只為着和自己玩得好的姐妹說說話,約着去山裏挖野菜,這兩日,男女老少都往邱家大房走,說拖家帶口也不為過。

邱豔還是照樣過自己的日子,早上,和蓮花去山裏挖野菜,下午得空了,窩在家納鞋墊,對邱家大房那邊絲毫不理會,和邱老爹商量過了,這門親事太好,他們家是要不起的,誰想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蓮花今年十四歲,她娘倒是想撮合她王旭,被她說了兩句,王家那種人家,一般莊戶人家的姑娘哪瞧得上?她娘訓斥她幾句,知道她和邱豔走得近,只當她腦子被驢踢了,這兩日,從早到晚,大多時候都在邱家大房那邊,蓮花不喜她娘的嘴臉,吃過午飯,早早挎着針線籃子溜了出來,晚一步,她娘又得拉着她去邱家大房了,走進院子,見邱豔眉目平和地坐在石階上,神色專注的穿針引線,她無奈道,“外邊人都傳開了,你倒當個沒事兒人似的。”

王旭在青禾村住兩日了,不就是為着眼前之人?虧她娘想亂點鴛鴦譜,人王旭心底,早就藏了個小仙子了,蓮花一屁股在旁邊凳子上坐下,問邱豔,“邱叔出門了?”

“出去了,地裏草長得快,去地裏了。”邱豔鞋墊繡的是藍黑相間的格子,一瞧就知道給邱老爹做的。

“你怎麽不問問我怎麽有空來找你?”蓮花垂眸,視線落在邱豔嬌好的臉上,她沒告訴她娘,若她有邱豔的姿色,說不準對王旭會有那麽點情意,她十四歲了,今年她娘張羅着給她說親,就怕慢一步遇着和邱豔同樣的境況,早日将親事定下,全家人都放心。

王旭見過世面,一般女子哪入得了他的眼,蓮花不是妄自菲薄,她真配不上王旭,與其肖想不切實際的,不如老實本分過自己的日子,好看如邱豔不也這般認為的?

邱豔擡起頭,望向籃子裏亂翻翻的針線,抿唇一笑,“除了偷跑出來,你還有其他法子不成?”

不想邱豔一猜就猜中了,順着她視線往下看,籃子裏的針線,布料,亂得很,明顯是倉促間放進去的,蓮花跟着笑道,“可不就是,我娘這兩日是魔怔了,不僅僅我娘,村子裏的人都魔怔了,你沒去你大伯母家瞧着那陣勢,一屋子人,還有自帶凳子的,王少爺在屋裏都不好意思出來了。”

邱豔想象着嚴氏笑得嘴角抽筋的情形,莞爾一笑,嚴氏八面玲珑,甚少得罪人,難得有這麽個和大家拉關系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與人打交道本就是她的長項,這回,課算滿足她了。

邱豔笑得讓人如沐春風,蓮花嘴裏嘀咕了句,邱豔沒聽清,“你剛說什麽?”

“沒什麽,你笑得歡實,你大伯母家可戰火連連呢。”其實,蓮花是想着她娘說邱豔的話了,“豔丫頭就是沒娘,誰家爹娘不望着自己女兒嫁得好?就她和她爹,是個傻的。”

這麽好的親事邱豔都看不上,可不就是個傻的嗎?這般想着,又覺得老實本分過日子也太吃虧了,湊到邱豔跟前,心思一動,“豔兒,你覺得我長地怎麽樣?”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臉雖然稍微黑了,瞧着,看得出是個女的,怎麽了?”邱豔停下手裏的針線,不明所以地望着蓮花。

蓮花氣得嘴角一歪,這話,她,邱豔,柳芽,從小說到大也聽到大,每當她們形容對方的長相,都拿這話損人,就不該問邱豔,“算了算了,我還是老實本分過自己地日子吧,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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