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想入非非

人全走了,邱老爹和邱忠将借來的桌子凳子擡了回去,和邱忠道,“待會叫上阿實阿勤兩口子過來吃飯,一桌子飯菜,我和豔兒得吃到什麽時候?”

邱忠一只手撐着桌子,一只手腋窩下夾着兩根凳子,小徑窄,邱生走在前邊他在後邊,垂眼只看得見桌面,搖頭道,“不了,輪着老二媳婦做飯,這會兒該生火了,天兒不熱,能擱上幾日,你和豔兒慢慢吃。”

拗不過邱老爹堅持,最後,三房一家都過來了,四方桌能坐八人,邱老爹在邊上加了根凳子,湊合着坐一塊。

下午,沈聰上門提親送了銀簪子銀镯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來家裏串門的人頓時多了起來。

邱老爹一大老爺們不好招待一群婦人,何氏又留了下來。

串門的人當中,數李氏态度最積極,邱老爹在院子裏幫陳師傅打下手,一群婦人坐在屋檐下閑扯着,李氏也在,手裏提着個針線籃子,斜眼道,“聽說沈家上門聘禮重,沒想着,豔兒還是個有福氣的……”

邱豔半垂着眼睑,想到那個高大挺拔的漢子,面色緋紅,随即,眼裏又閃過一陣失落,他瞥了自己眼後便再未看過她了,邱豔自認為長得不錯,為何他眼中,半點歡喜都看不到?

“喲,豔兒這神情,莫不是想沈家小子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哦。”李氏見邱豔紅着臉,面色猶如雨後春水,波光潋滟,心裏罵了句下賤胚子見着個男的就挪不開眼,嘴上卻狀似玩笑般的打趣道。

何氏端坐着,她不如嚴氏會說話,幫腔道,“小嫂子說的什麽話,姑娘家面皮薄,提起親事,不好意思罷了。”

本是打圓場的話,換做旁人不會多想,奈何李氏閨女沒皮沒臉不害臊跑到人屋裏鬧事人盡皆知,這話聽在李氏耳裏,成了何氏拐着彎作賤他她閨女,臉色立即不太好看起來,“聽說沈家小子送了銀簪子呢,咱家裏窮,一輩子買朵絹花戴頭上都舍不得,什麽時候見過銀簪子?邱生兄弟拿出來大家開開眼界如何?”

邱老爹幫陳師傅拉着墨線,聞言,擡眸不好意思道,“都是些尋常人家提親送的那些,沒什麽好看的……”

邱生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氏啞着嗓門打斷,“話不能這麽說,尋常人家誰送得起銀簪子,邱生兄弟拿出來我們瞅兩眼就好,咱人多,還能幫你鑒鑒真僞。”

邱豔心底冷笑,最後一句怕才是李氏真正的目的,她垂着眼睑,臉頰微紅,瞧得留意她的李氏心裏又暗罵了句,真是個會勾引人的小妖精。

李氏起了頭,附和的人多了起來,邱生一臉窘迫,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嬸子,我爹向來好說話,您別為難他,嬸子也說戴朵絹花都舍不得沒見過銀簪子,是真是假,您也認不出來啊。”邱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神燦若繁星,一臉懵懂。

李氏一下臉色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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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了抽嘴角,沒料到邱豔會拿她的話搪塞自己,她自己都不認識真假如何辨別?可要順着邱豔的話說,心底一口氣又不順,佯裝笑了兩聲,“我眼皮子淺認不出來,這不還坐着這麽多人嗎?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總有人會分辨真假吧。”

邱豔擡眸,挑了挑眉,追根究底,一群人不過想看她的笑話而已,邱豔哪會如她的願,這話換做別人她可能沒法子反駁,而李氏,前些日子兩人才在山裏鬧了一通,她自然不懼,反而嘴角笑意更甚,“我三伯母還在,嬸子說這話委實不該,我爹真拿出來,不是叫我三伯母難堪嗎?”

何氏可是邱豔親伯母,人家都沒介意銀簪子是真是假,李氏一個外人眼巴巴的上前提這事兒,卻是不妥當,村子裏藏不住秘密,誰家芝麻大點的事兒都有人知道,上回山裏,邱家人可說了,邱豔和劉家和李氏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李氏開這個口,明顯想看笑話,至于笑話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一時之間,衆人看李氏的神色變得隐晦起來。

何氏見她說話的時候到了,出聲道,“沈家有心,簪子實打實的銀的……”

李氏嘴角一抿,斜了何氏眼,陰陽怪氣道,“是我眼皮子淺,想看看,不想豔兒還是個護食的。”

站起身,不忿的離開了。

見她步伐夾着怒氣,邱豔學着她語調狀似自言自語道,“家裏就我和我爹,誰知道有沒有人打其他主意?”

走出院門的李氏身形一僵,轉過身,怒氣沖沖的瞪着邱豔,質問道,“你什麽意思?罵我居心不良?”

邱豔站起身,眨眨眼,無辜道,“嬸子說的什麽話,我随口說說而已,怎的您會這般想?”

李氏在村裏向來是個來事的,在場的人誰不知道?不過心裏都存了心思,想看看沈家送的銀簪子到底是真是假,依着沈家家境,哪有錢買銀簪子?多半是假的。

人就是這樣,再眼紅再看不起又按捺不住一刻好奇的心。

李氏冷哼了聲,調轉身子走了回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懶得繼續和邱豔磨嘴皮子了,酸言酸語道,“沈家小子那種人,出門大家在行,讨姑娘家歡心卻是不會的,我瞧着,什麽銀簪子銀镯子,說得好聽,肯定是假的,充充面子罷了。”

邱豔低頭不言,不管真假如何,有勝于無,終究是沈聰對她的一份心意,而且,她瞧着盒子十分陳舊了,說不準是沈聰娘留下來的。

想入非非間,面色紅得好似盛開的桃花,看在李氏眼裏,心底又生出股無名火,“假的就是假的,難怪沒臉拿出來,說出去真是丢咱村的臉,一個假的銀簪子而已,就把你迷得暈頭轉向的,還有沒有女兒家的矜持了?”

李氏一番話說得十分重了,女兒家不矜持,和家裏長輩也有關系,何氏目光閃了閃,不悅道,“豔兒多大年紀?怎麽不知羞了,你不依不撓左一句沈家小子右一句沈家小子,要豔兒怎麽說?若非沈家上門提親了,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存了什麽心思呢。”

何氏不懂說話,可她是邱豔親伯母,李氏那番話明顯不把她放眼裏,當着她指罵邱豔沒教養,她如何忍得下,她這時不說話,說出去,旁人也會埋怨她任由豔兒被一個外人欺負。

邱老爹也來了氣,憋着火,臉色鐵青,來者是客,又不好和李氏撕破臉,想着若沈聰在,一言不合直接将人扔出去了,哪有李氏說話的機會,想着,對這個女婿更是滿意了。

李氏說的話的确過分了,邱豔小小年紀沒了娘,邱老爹畢竟是男子,李氏方才一番話,可是拐着彎将邱豔幾個伯母怪進去了,照理說,娘不在了,一些事兒該有幾個伯母教導,李氏暗罵何氏沒把邱豔教好,何氏怎麽可能不生氣。

這下,李氏是真的告辭走了,灰頭灰臉的模樣。

大家沒見着沈家送的聘禮,心裏多少有些遺憾。

私底下,關于沈家送的聘禮是假的在村裏傳開了。

過了兩日,何氏娘家侄子在賭場欠了銀子被人打瘸腿的事兒也在村裏傳開。

“那怪那日她那般護着那個小賤人,原來是有所圖呢,哼,那個小賤人就知道勾引人,還不準人說,上回王家少爺不就被勾得沒了魂兒?不要臉的下賤胚子……”小河邊,李氏邊搓衣服,邊暗暗和旁邊人罵邱豔。

不遠處,何氏端着木盆,咬牙切齒的瞪着李氏,何家的事兒已經過去好些時日了,她那日過去幫邱豔的确存了心思巴結沈聰,無奈,沈聰飯沒吃就走了,不想李氏拿着這事兒說事。

何氏目光怨毒,李氏脊背生涼,回眸,看清是她,不屑的嗤笑了聲,“是豔兒三伯母啊,我記得阿實阿勤都成親了,怎麽洗衣服的活兒還要你親自做?那樣子的兒媳婦,換做我,鐵定要好好收拾收拾。”

何氏咬着唇,着實不想和李氏待一塊,轉過身,毫不猶豫的走了,聽李氏在背後呸了句,何氏氣得臉色發白,又不好發作。

誰知,又過了兩日,李氏在菜地偷菜被人抓了現形,莊戶人家,菜地都連着一大片,中間用石頭做了标記,李氏愛貪便宜,摘菜常常跑到人家地裏,不過多是趁沒人的時候……

這回,她左右觀望沒見着人才去旁邊地,誰知,會突然來人。

“好啊,我就說菜地的韭菜怎麽被人割了,原來是你……”肖氏站在不遠處,雙眼冒着火光,如果不是右手傷着,恨不得親自上前找李氏拼命,即使這樣,她也不會放過李氏,指使旁邊兩個兒媳,“上前抓着人,看我不抽她嘴丫子,敢偷我的菜,不抽死她……”

離晌午還早着,菜地裏沒人,肖氏這兩日心裏憋着火沒處撒,又不敢上門找邱生邱豔的麻煩,在自家門口石墩子上指桑罵槐,邱生邱豔跟沒聽見似的使得她愈發氣悶,現下,可算找着出氣筒了。

肖氏嗓門大,不一會兒就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嚴氏站在最後邊,勾了勾唇。

李氏萬萬不該将邱豔和她扯上關系,邱豔有沒有教養不是她一個外人能置喙的,至于肖氏,只為了耳根子也能清淨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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