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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些,我與你說說賭場的規矩,我年紀不如你大,在場子裏混的時間不比你短。”沈聰伸出手,輕輕勾着張三身上一角衣衫,态度謙和,慢條斯理道,“場子借錢有借錢的規矩,一碼歸一碼,不牽扯其他人,我在順意賭場這麽多年,借錢只借給本人,如果他說是誰家的親戚,親戚家有多少銀子,對這種人,我不僅不借錢定要反過來揍他一頓,,各過各的日子,是親戚不幫襯就算了,還拉着人家還債,這種人從裏到外壞透了,活着也是惡心人罷了,賭場可不做那種人生意,再者,場子盈利固然重要,但是不能丢了基本道義,如果看在他背後的親戚有錢就縱容,他開口借多少我們就答應,要債順便咬着他的親戚不放,大家都在村裏住一輩子,論起來,祖上都是同宗,你說,咱還能與一個村子的人為敵不成?”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可是木老爺常挂在嘴邊的話了,好言好語相向,逼不得已再出手,盡量為對方留份體面,木老爺一直這麽和我說,我想溫老爺也與你說過吧?

張三像見鬼似的盯着沈聰,賭場裏的人誰不知曉沈聰其人,能打架解決的事兒從不多一個字,好言相向?誰信這句鬼話。

他蹙着眉,不明白沈聰為何突然轉了态度,對這樣的沈聰,他渾不自在也愈發警惕,反常即為妖,這話出在別人身上他不半信半疑,出在沈聰身上,他毫不懷疑,見沈聰目光望着前方,語氣甚是語重心長,“轉而一想,若遇着那種心腸歹毒的人,跟誰家有仇,在賭場輸了錢,寫上仇家的名字,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臨頭還有債一起扛,長此以往,場子不是亂了套?你跟着衛哥,他什麽意思我不清楚,不過人哪,做事還是留有餘地的好。否則,那些平平淡淡過日子的莊稼人,被坑得家無分文都不清楚怎麽回事,他們又得罪誰了?”

依着沈聰的性子會直接拎棍子打人,沒想到,沈聰也有這般有商有量的時候,張三心思一轉,想起什麽,冷哼道,“眼下你欠了賭場銀子,當然想方設法把自己摘清出去,我不管什麽道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兒,沈聰,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念及此,張三又得意起來,鼻孔朝天,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道,“沈聰,我可告訴你,不還錢,來日鬧到木老爺跟前,小心你位子不保。”這會兒,身上又開始隐隐泛痛,上回被人打傷後,他走路的姿勢就變了,平日為了掩飾,多杵着拐杖,對沈聰,張三深惡痛絕,水火不相容也不為過。

沈聰在順意賭場只手遮天,所有人唯他是從,木老爺一句話,沈聰擁有的便什麽都沒了,下邊兄弟看似忠誠,誰不想往上爬,那時候,牆倒衆人推,沈聰見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看他怎麽報仇,腦子裏想象着沈聰跪地求饒的畫面,不由得笑出了聲。

沈聰淡淡的揚了揚眉,不理會張三的無理,繼續溫聲道,“你們看在我的面子上借錢出去,是你們高擡我了,可場子沒有這種規矩,難不成,有朝一日,溫老爺的親戚來賭場玩,運勢不好,你們也大把大把銀子往外借?之後再讓溫老爺還錢?”

“你是什麽人,敢和溫老爺相提并論,沈聰啊沈聰,往日我怕你沒錯,這會兒,你身邊一個幫手都沒有,我會怕你?”左右瞥了眼身邊的漢子,斜眼道,“給我抓住沈聰,不還錢,就按場子的規矩辦事,斷了他雙手。”

沈聰安之若素,勾着張三衣袖的手慵懶的抽了回去,眼神似笑非笑,其他人心裏發毛,踟蹰不前。

這時候,只看拐角出來一**人,為首的男子臉上有道長長的疤痕,正側着臉與比他矮一截的男子說話,“你也聽見了,咱處處忍讓,結果被人上門欺負成這樣,聰子素來講道義,順意賭場這些年從來沒上門鬧事的,不就是聰子恩怨分明,那些人無話可說?”

男子點了點頭,目光不善的望着張三,若有所思。

張三的目光順着刀疤移到男子臉上,不以為然,“沈聰,別給我講什麽規矩,不還錢,別怪我翻臉不認人,防着你不認賬,我可是下足了功夫的。”嘴裏說着不怕,身子卻微微後退了兩步,目光灼灼的盯着沈聰,以及緩緩而來得刀疤,随即蹙起了眉頭,他以為沈聰只身一人,沒成想還有這麽多人跟着過來,心裏沒底,朝小路上望了兩眼,疑惑,那幫人怎麽還不來。

“我清楚,知道回去該怎麽說。”刀疤身側的男子聽了這話,面露不屑,上前,恭敬的和沈聰打招呼,沈聰不卑不亢,兩人寒暄幾句,男子轉身就回了,刀疤追上前,小聲問他接下來怎麽辦,男子頓道,“聰哥辦事有分寸,你聽他的便是。”說完,招招手,叫上旁邊一人,兩人相攜而去。

張三察覺到不對勁,那人不像是順意賭場的人,待要定睛一瞧,卻看沈聰轉身,斂了面上和善,面露殺氣,張三眸色一變,反應過來,“你方才都是裝的。”是了,沈聰對誰都冷目冰言,何時像方才那般客氣過?

“在床上躺幾個月,腦袋養得差不多了,不過眼神嘛,照樣不太好使。”沈聰嘴角噙着嘲諷的笑,随後,兩步上前,掰過張山右手,擡腳将人踢了起來,“知道我為什麽剛才不動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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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疼得面目猙獰,雙腳懸空,更是白了臉,吞吞吐吐道,“為什麽?”

“心情好,陪你多玩玩。”說完,舉起雙手,重重的把張三摔了出去,雲淡風輕的拍了拍手,“以為你不會帶着人上門,沒想到,你還有兩分氣性,虧得你來了,不然,不是讓我白等一場?”

雪地上,張三捂着胸口,目光淬了毒似的盯着沈聰,咬牙切齒道,“好,你敢仗着手裏人多為所欲為,真以為我怕你不成,二狗,還不趕緊動手?”

語聲落下,人又被拎了起來,刀疤毫不客氣的在他膝蓋上補了兩腳,虎目道,“為所欲為,這詞用得妙,老子讓你認真體會體會這四個字的含義。”說完,重重将人摔向木門,鐵了心要收拾張三,二狗心裏膽怯,左右瞄了兩眼,踟蹰着上前給沈聰賠罪,“聰哥,今日這事兒是我們不懂規矩,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沈聰垂着眼睑,二狗心虛,自己往臉上扇了兩巴掌,噗通聲跪下,“聰哥,小的們知道錯了,還請您手下留情。”其他幾人亟不可待的跪下,頓時,院外響起一聲高過一聲的巴掌聲,沈聰莫不吱聲,面無表情的進了屋,刀疤一腳踢過去,極為不耐,“認錯了還不趕緊走,等着吃晚飯是不是?”

幾人如被大赦似的,臉色紅腫但難掩激動,爬起身,屁颠屁颠跑了,張三渾身散了架似的疼,舉手,欲讓他們幫自己一把,手伸到一半,被一只粗厚的手攔住,緊接着,耳邊傳來咔嚓聲,他身子一抖,暈了過去。

見張三這般經不住事兒,刀疤覺得無趣,朝跑得不見人影的小道上喊了兩聲,“不給老子回來把人拖走,要老子親自給你們送人過去是不是?”

空蕩寂靜的小路上,許久,有兩身影緩緩聶聶喏喏而來,左右架起地上的張三,又朝旁邊的邱貴看了眼,後者會意,緊緊抱着門柱,“我不走,我來找我堂妹的。”跟着他們走了,自己活不過明日,邱貴再清楚不過。

今天的事兒他已明白,所有人都忌憚沈聰,他巴結好沈聰,不愁那些人不放過他。

邱豔和沈芸諾在屋裏,聽着外邊沒了動靜,邱豔才敢出門,心事重重,迎面撞上個堅硬如鐵的胸膛,疼得邱豔鼻子泛酸,擡手揉了揉額頭,見是沈聰,心下忐忑,“他們走了?”

沈聰不曾看邱豔一眼,徑直進屋坐下,問沈芸諾,“吓着沒?門我特意找人做的,十分結實,不用怕。”

沈芸諾搖搖頭,見門口站着的邱豔臉色不對勁,責怪道,“嫂子問哥哥話,哥哥怎麽不應,如果不是嫂子陪着,我怕是又該不好了。”

沈聰微微一笑,輕柔的揉了揉她的發髻,“哥哥就在外邊,沒什麽好害怕的,你回屋,我和你嫂子說說話。”

沈芸諾正有此意,起身離開前又道,“嫂子堂哥欠賭場銀子的事兒,我也是知情的,不過想着不是什麽大事兒,沒和哥哥說,沒給哥哥惹什麽麻煩吧?”

聽着這話,邱豔不可置信的看沈芸諾一眼,她的話,明顯想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攔,邱豔眼眶泛紅。

“不是麻煩,說起來,虧得有這件事,幫哥哥解決了不小的麻煩,你先回屋,我和你嫂子說說話,她也吓壞了。”沈聰言笑晏晏,沈芸諾心裏放了心,朝邱豔使眼色,步伐輕快的走了出去。

外邊,雪愈發大了,北風吹過,邱豔身子哆嗦了下,手局促的垂在兩側,試探的喊了聲,“聰子。”

“坐,我們說說話。”語氣不鹹不淡,莫名叫邱豔心口打顫,拉開凳子,驚慌失措的坐下,斟酌道,“聰子,我堂哥的事兒,我……”

沈聰揚手打斷她,“你也說是你堂哥了,和我沒多大關系,是死是活我也管不着,你自己有主意,那你和我說說,如果那些人沖進來,你準備怎麽辦?”

邱豔不解,略微擡着眉,滿臉迷惑。

沈聰臉色一沉,“不懂?不懂你敢攔着阿諾不和我說實話?但凡我今天回來得晚了,張三闖進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要我一字一字和你說?豔兒,虧我以為你是個好的,為了幫娘家人,把阿諾置于那般危險的境地,出了事兒,你對得起阿諾嗎?”

邱豔一怔,急急解釋道,“我沒想瞞着你……”

“沒想?”沈聰笑了聲,譏诮道“那怎麽又沒開口了,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不準說是不是?”

邱豔使勁搖頭,淚滾滾而落,“不是,我沒想過害阿諾,我真的沒想過要害她。”

“你什麽心思我懶得猜,無心也好,有心也罷,往後,你管好自己的事兒,別牽連阿諾……”走出門,見邱貴拖着一條腿,悻悻然上了臺階,狠厲道,“韓城,把人給我送到張三那,他不是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吧,我幫他一把。”

邱貴雙腿發軟,“堂妹夫,是我,是我阿貴啊,往回我也去過順意賭場,我是豔兒堂哥,你仔細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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