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邱豔心裏壓着事兒,轉過頭獨自一人,臉上的微笑悉數斂去擰着眉,愁眉不展,簌簌寒風刮過臉頰,她卻不覺寒意,站在門口,眼角濕潤,約莫風大的緣故,漸漸,濃密的眉上籠罩了層冰霧,她拂手刮過,指間刺骨的冷,許久,冰天雪地中走來一人影,傘擋住了他臉上的神色,步履沉穩,行走于寒風中,身子凜冽,周身萦繞着濃濃的肅殺之氣。

她手動了動,掏出懷裏的手帕擦了擦鼻子,待人走近了,小心翼翼上前,“回來了?”

沈聰擡起頭,才發現她肩頭落滿了雪花,怕站這許久了,淡淡點了點頭,傘挪到她頭頂,面目如霜,“回吧。”

邱豔歡喜的應了聲,舉手接他手裏的傘,手指相碰,盡是冰涼,她瑟縮的抽回手,轉身關門,肩上,落下一只手,輕輕拍打着她肩頭的雪,邱豔身形一僵,無所适從的擡眸,低聲道,“這回的事兒我不對,往後,我不會再瞞着你了。”她心裏記着這事兒,不過中途,忘記了,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嗯。”沈聰不冷不熱吐出一個字,之後便不再說話,撐着傘,待她關好門,一塊進屋,邱豔斜眼留意着他神色,想張嘴問他是不是不生氣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屋裏燒着炕,沈聰脫下蓑衣挂在旁邊牆上,一邊和沈芸諾說話,這時候的沈聰親和有度,慈眉善目,最是好說話的時候,邱豔坐在邊上,多是聽着,并不怎麽開口,心不在焉的樣子。

直到,洗漱完,翻身上床,她心裏仍惴惴的,待沈聰爬上床,邱豔将事情起因經過一五一十說了遍,瞞去了邱老爹那段,邱老爹不想沈聰知道是怕沈聰看不起她,她心裏清楚其中關鍵,邱老爹為了她好,她卻不能讓沈聰因此厭惡了邱老爹。

說完後,久久,身邊沒有動靜,邱豔伸手拉扯了下他的衣衫,“聰子?”

“說完了?”

“嗯。”

“那就睡吧。”語調平平,聽不出喜怒。

邱豔動了動唇,啞口無言,可能心裏裝着事兒,她翻來覆去睡不着,又怕驚擾了身邊的沈聰,往裏邊挪了挪,睜眼望着黑漆漆的帳頂,迷迷糊糊,身子漸漸發熱,身下燒了炕,她不安的扭動着身子,掀開被子,大口大口喘氣。

沈聰被她翻來覆去攪得不安寧,轉身,語氣不耐,“怎麽了?”

“熱。”邱豔緩緩答了句,身子壓在被子上,伸手解自己的衣衫,沈聰察覺不對勁,起身點燃油燈,邱豔已解開衣衫繩子,香肩半露,粉色肚兜的繩子微微散開,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沈聰眸子一深,手探了過去,順着衣衫往上落到她額頭上,燙得厲害,他拍了拍邱豔臉頰,替她蓋好被子,低聲道,“你發燒了。”

沈聰身子骨好,一年四季除了受傷甚少有生病的時候,倒是沈芸諾,每年總有一兩回身子不好,沈聰會在家照顧她,這會兒,他到知道怎麽做,家裏沒有酒,否則能拿酒給它擦擦身子,找出從山裏挖回來的草藥,沈聰擡着燈籠去竈房,悄無聲息仍然驚醒了沈芸諾,他拐去窗邊,柔聲解釋道,“阿諾別怕,是哥哥,你嫂子不舒服,我給她熬點藥喝下。”

天冷,邱豔提心吊膽又吹了許久得冷風,身子受不住乃常事,待聽到屋裏沈芸諾小聲回應了句,問邱豔的情況,沈聰不想她擔心,便道,“無事。”

然後,才轉去了竈房,生火燒水熬藥,端着藥和一盆水回到屋,擰了巾子敷在邱豔額頭上,神色随和,目光極為耐心,巾子涼了又給她換熱的,反反複複,來來回回,不曾閉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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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一個時辰,邱豔吃藥後才退下燒,沈聰再三探了探,确定她無事後,替她掖好被子,翻身重新躺好,手摟着她腰身,漸漸阖上了眼。

邱豔睡得沉,睜開眼,屋子裏沒人了,喉嚨不舒服,她扯了扯,掀開被子,發現自己衣衫不整,昨晚的事兒隐隐記不清楚了,不過好像有人一直在床前看着她,以為昨晚沈聰碰了她,穿好衣衫,又覺得不對勁,除了有些累,并無其他,推開窗戶,風冷得她哆嗦了下,探出身子,竈房空無一人,她扯着嗓子喊了聲。

不說話不要緊,開口,只覺得聲音都變了,沙啞得不像她自己。

另一頭,沈芸諾走了出來,“嫂子醒了,早飯在竈房溫着,我給你打水先洗漱。”從屋裏出來,沈芸諾到窗邊關了窗戶,提醒道,“嫂子,您感冒了,別吹風才是,在屋裏等着,我這就端水去。”

清晨,沈聰起床,沈芸諾才知半夜邱豔發燒了,她心裏過意不去,皆是昨天的事情鬧的,因而,讓沈聰去山裏再找找有沒有草藥,挖些回來,給邱豔熬藥,她則守在堂屋裏,不敢離開半步。

聽着這話,邱豔懵懵懂懂,想起昨晚,難不成照顧她的是沈聰,細細聞,屋子裏确實充斥着淡淡的草藥味兒,味道不好聞,她卻深深吸了兩口氣,心中抑郁一掃而空,語氣明快,“阿諾,昨晚你哥是不是起床給我熬藥了?”

沈芸諾不知她為何歡喜,如實道,“嗯,我問哥哥,她說你沒事兒,不成想竟是發燒了,否則,我也跟着起來幫忙。”沈聰手裏還有事,待會兒把草藥拿回來還要出門,昨晚照顧邱豔,沒怎麽休息。

沈芸諾關好窗戶,看不清邱豔臉上的神色,悠悠道,“嫂子,你別出來,吹了風,病情加重,怕會更難受。”話完,快速的去了竈房,邱豔在屋裏,只聽到嘩的水聲,很快,門被打開,邱豔端着木盆進了屋,“嫂子,你先洗臉,我把早飯端過來。”不等邱豔回答,沈芸諾又出了屋子。

昨晚,沈聰熬了半鍋藥,夠喝三頓,邱豔端着碗,眉頭擰成了川字,味道難聞,昨晚自己不知怎麽喝完的,端着碗走神間,聽門口傳來沈聰叫開門的聲音,擱下碗擡腳欲往外邊走。

“嫂子,風大,我去。”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邱豔燒退下去了,臉色卻蒼白無力,明顯不如昨日,沈芸諾哪敢讓她在出門吹風。聽着腳步聲,邱豔得知沈聰去了堂屋,側着耳朵,沈芸諾和沈聰道,“嫂子在屋裏準備喝藥,藥苦,你去鎮上,買些糖回來,嫂子說好去趕集,眼下病着怕是沒法去了,年貨的事兒,按着去年的來,問問嫂子需要什麽,再添些。邱家的年禮,哥哥別忘了。”

猛地聽到沈芸諾口齒清晰說話井井有條,邱豔不敢以為是她,然而,屋裏除了沈芸諾和沈聰沒有別人,這種事兒,沈聰大抵不放在心上,又聽沈聰回答道,“我記着了,我天黑前回來,你和你嫂子做好飯菜別等我。”

兩句話,之後便沒了聲,隐隐有腳步聲遠去的聲音,邱豔起身,忍不住推開窗戶,果然,沈聰背着背簍,撐着傘往外邊走,她張了張嘴,啞着嗓音道,“聰子。”

沈聰轉過頭,陰沉的眼底閃過不愉,看清是邱豔後,皺眉呵斥,“生病就好好躺着,又出來吹風作甚,什麽事兒?”

邱豔本想和他說說話,被他一訓斥,卡在喉嚨的叮囑也忘了,悻悻然關上窗戶,神情落寞。

“哥哥。”沈芸諾追下來,準備等沈聰出了院子關門,聽着這話,蹙了蹙眉,拉了拉沈聰衣袖,邱豔想和他說說話,怎的他如此兇。

沈聰也回味過來,咧嘴笑道,“成,我錯了,這就給你嫂子賠禮去。”手還搭在窗戶上的邱豔聽着這話,眼神一亮,推動窗戶兩下,又猶豫的關上,望着窗戶外茫茫的身影,道,“不用不用,你路上注意安全,我沒事。”

“有事兒忘記和你說了,今日趕集,我把年貨置辦了,你要什麽?”語聲落下,邱豔不可置信的擡頭,卻看沈聰站在門口,收了傘,含笑得望着她,邱豔擺手想說不用了,沈芸諾準備的該是沒差的,想了想,問往年家裏的年貨置辦了哪些。

沈聰将往年的年貨大致說了說,邱豔遲疑道,“買幾尺布回來吧,厚的那種,藏青色的,你瞧瞧有沒有好的,其他,該是差不多了。”

沈聰不動聲色的應下,掃了眼桌上未動的藥碗,面上有了兩分冷意,邱豔雙手捧起碗,咕嚕咕嚕将藥喝了,味兒苦,她忍着口中苦澀,臉上卻挂着清淺笑,沈聰擰眉,不發一言的出了屋子,邱豔看了看幹幹淨淨的碗底,不明白為何沈聰仍不悅。

她看得出來,沈聰面冷心軟,嘴上不說,昨晚照顧自己一夜,該是沒生氣了,想着這個,她心裏歡喜起來,成親後,她總患得患失,凡事繞着沈聰,他略微蹙眉,她便會不安許久,琢磨他心底的想法,總想,他展顏一笑該有多好。

邱豔這病,持續了數日才好,估算着日子,再有兩日就封山了,封山後,通往鎮上的路斷了,沈聰便不用每日去鎮上,不過從沈芸諾嘴裏,邱豔知曉年前是他們最忙的時候,盡量不拿事煩他。

院子裏的雪堆得後,她和沈芸諾費了一日的功夫才把院子裏的雪饞出去,至于屋頂的雪,再過幾日,也得掃雪,否則,雪壓厚了,屋頂受不住,垮了,大家一冬都要受凍。

吃過早飯,邱豔找來梯子,欲爬上屋頂掃雪,沈芸諾拉着她,“嫂子,屋頂的雪不着急,等哥哥空閑了再說,別摔着你了。”

“沒事,你哥哥忙,我們盡量把家裏的事兒收拾好,他們不忙了也能好好休息休息。”讓沈芸諾扶着梯子,她爬上屋頂瞧瞧,沈芸諾說什麽都不肯,“嫂子,離過年還早着,這會弄了,之後還得弄,過幾日再說。”

說話間,外邊傳來道細聲細氣的女音,“豔兒,豔兒,你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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