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鲛淚(三)
薛塵剛怔愣着搖了搖頭,後領被謝桑一提,雙腳瞬間離了地。仿佛只是“嗖”地一瞬,整個人已懸在了半空中,低頭望着越來越小的房屋,以及腳邊的浮雲,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僵硬地扭過頭,呆呆地看着謝桑,“掌櫃的,咱們現在是在天上?”
謝桑說:“是啊……喂你這是幹嘛?”
薛塵一頭紮進了謝桑懷裏,雙手緊緊地摟着她,已然将孔孟之道抛于九霄雲外,上下牙不由自主地打着顫,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事,我就是……就是有點緊張……”
謝桑啞然失笑,“你這只叫有點緊張嗎?”伸手十分貼心地在他背上捋了捋,安慰道:“別怕,你家掌櫃的我道行高深,摔不下去的。”
薛塵努力深呼吸幾次,勉強平複了心神,問:“掌櫃的,你為何要帶我到天上來?”
“先讓你感受感受,”謝桑說:“咱們得飛着去南海,否則光靠你那兩條腿,得走到何年馬月?”
薛塵回頭望了眼謝桑揪着自己後領的那只爪子,問:“掌櫃的你就這麽一路拽着我去嗎?”
謝桑道:“我爪子也不是鐵打的,拽久了也會酸。咱們去租一輛能飛的馬車,舒舒坦坦地坐着過去。”
“會飛的馬車?”薛塵瞪大了眼睛,霎時連自己身在半空都忘了,“這要去哪裏才能租到?”
謝桑道:“鬼市。”
鬼市名曰為鬼,實則妖魔鬼怪人仙神什麽都有。
薛塵只覺謝桑突然放開了揪着他後領的手,轉而握住了他的手,道:“不要慌。”随即堕入一片黑暗之中,恍惚間雙腳已再度踏上實地,擡眼一看,四周已然是熙熙攘攘的集市,乍一看與凡間集市無甚區別,只是往來過客,多半都是面目猙獰之輩,有些尚未完全修成人形,頂着顆獸頭到處走,有些正面看起來沒什麽特別,身後卻拖着條長長的尾巴,有些與普通人一模一樣,卻面色慘白嘴唇鮮紅,周遭陰氣濃重,凍得過路者都直打冷顫。
看了幾眼,薛塵便心驚膽戰地收回目光,不由得攥緊了與謝桑相握的那只手,“掌櫃的……”待看清謝桑眼下的面容後,頓時啞了聲,傻在原地。謝桑摸了摸自己頭頂憑空生出了一對毛茸茸的耳朵,以及嘴邊纖長的白胡須,滿意地眯了眯眼,“雖然很久沒用了,但是我這變身術還是依然精湛。”
若不是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從頭到尾都沒松開過,薛塵幾乎要懷疑自己身邊這人……這貓妖到底是不是謝桑了,他戰戰兢兢地問:“掌櫃的,你為什麽要變成這副模樣?”
謝桑的聲音也變得跟貓兒似的又甜又細,道:“我以前是妖界的熟面孔,神仙妖怪什麽的都得罪過不少,雖說并不怕誰打上門來,但麻煩事還是能省則省。”扭頭看了眼薛塵,眯眼笑着說:“你現在這模樣挺不錯,若是在大街上招搖一圈,定能吸引到不少母老鼠。”薛塵回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細長的尾巴,無奈地接受了自己暫時成為一只老鼠精的事實。撓了撓頭頂圓圓小小的耳朵,薛塵問:“吱,掌櫃的,不是說做法術都要念咒語打手勢的嗎?你什麽時候做的,吱吱?”
謝桑道:“念咒捏訣那些是道行尚淺的才要做,修行修到我這份上的,施這些小術,只需心中默念便可。你只是暫時變成老鼠的樣子而已,又不是真成了老鼠精,別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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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塵悻悻地說:“哦。”
謝桑道:“鬼市魚龍混雜,什麽妖魔鬼怪都有,你跟牢我,誰來搭讪都不要理會。”說完,往前走去,薛塵連忙邁腿跟在她身旁,誰知還沒走幾步,謝桑忽然停下了,死死地盯着前方,眉頭緊鎖。薛塵心中閃過一絲不妙,朝前瞟了幾眼,湊到謝桑耳朵旁邊,壓低聲音道:“掌櫃的,怎麽了?”
謝桑道:“太久沒來,我忘了去車馬行的路了。”
話音未落,一個嬌媚甜膩的聲音忽然響起:“哎呀,不知道怎麽走啊?我帶你們去啊。”一個同樣長着毛茸茸尖耳朵的貓妖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細長的毛尾巴在豎在身後,貼着薛塵的胳膊往他身上蹭去,“這位鼠哥哥長得可真俊吶,不知該怎麽稱呼?”
貓妖是個白毛的,兩只眼睛一藍一綠,模樣比聲音更嬌媚,立時将身邊謝桑變成的土氣貍花貓比成了街邊一顆随風搖蕩的狗尾巴草。美貓在側,薛塵的胳膊卻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拼命把手從白貓手裏抽出來,撇過臉結結巴巴地說:“不牢姑娘多費力氣,我們自己在附近找找便是。”
白貓不依不饒地繼續貼上去,“相見便是緣,鼠哥哥,既然你我如此有緣,就不必這麽見外了,随我來吧。”說罷,勾了薛塵的衣帶就要往別處拖。待在旁邊一直沒什麽動靜的貍花貓謝桑終于動手了,爪子從掌中彈出,一掌拍向白貓嬌嫩的臉蛋,只聽“喵嗚”一聲尖利慘叫,白貓原本潔白無瑕的臉上留下了三道血痕,她吃痛地捂着半邊臉,氣急敗壞地指着謝桑,“你……你竟敢這麽對待老娘!”
“他是我的。”謝桑神色不動,利爪縮回肉墊,掌心“嗖”地竄起一團幽藍的火焰,火焰所及之處,空氣都被燒得扭曲了。瞳孔驟然豎成一線,白貓本能地感覺到這團火的非同一般,望着縮成一團躲在謝桑身後小心翼翼望着這邊的薛塵,白貓不甘心地咽了口口水,恨聲道:“你給老娘等着!”放完狠話,竄上一旁的屋頂,立即跑得沒影了。
薛塵無聲地松了口氣,朝謝桑靠得更近一些,問:“掌櫃的,她是想拉我去幹嘛呀?”
謝桑道:“吃了你。”薛塵立時怔住,默默地漲成了個大紅臉。謝桑眯起眼睛在他臉上打了一個來回,軟軟的肉墊拍了下薛塵的腦門,“還是讀書人呢,腦子裏整天在想些什麽?我說的吃,是字面意思上的吃,吞到肚子裏,懂了嗎?”
薛塵點點頭,又問:“可是她是貓,真有老鼠會跟着她走嗎?”
“有時候色心這個東西是很難講的。”謝桑邊走邊說:“凡間不是有句話嘛,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喏,你看,那邊就有只風流鬼。”她下巴一擡,薛塵便朝着那方向看去,還是那只白貓,臉上的傷還淌着血呢,已經鎖定了新目标,正柔若無骨地朝他倚去。新目标外貌上是一個中年男子,身着一襲灰撲撲的衣裳,看上去還算體面,面對飛來豔福,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露出了一條細長的老鼠尾巴。
薛塵正要上去阻攔,卻被謝桑攔住,說:“人各有命。”話音剛落,風流老鼠已經抵擋不住白貓的柔情攻勢,乖乖地跟着她走了,薛塵輕輕地嘆了口氣。謝桑問:“覺得我太無情了嗎?”
薛塵搖搖頭,誠懇地說:“掌櫃的這麽做有自己的道理,在鬼市,要是沒有你,我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哪裏有多餘的力氣去保全別人?我只是……覺得有些……無可奈何。”
謝桑繼續朝前走去,道:“這世上多的是無可奈何之事,即便身為大羅神仙,也有許多求不得、放不下。”
薛塵透過睫毛小心翼翼地看了謝桑一眼,輕聲問:“那……那掌櫃的修為如此高深,也有求不得放不下的事嗎?”見謝桑沉默不語,薛塵不知為何頭腦一熱,脫口而出:“謝姑娘的求不得、放不下,是因為那個謝清徽嗎?”
一瞬間,薛塵幾乎以為自己就要被謝桑寒霜冰雪般的眼神洞穿,但謝桑的眼刀狠狠地剜了他幾下之後,最終也沒說什麽,扭過頭朝前走去。她走得飛快,薛塵幾乎要用跑得才能跟上,邊追邊懊悔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正猶豫着如何道歉,腦袋忽然磕上了一塊鐵疙瘩,兩兩相撞,他與那個“鐵疙瘩”都痛呼一聲摔倒在地,待薛塵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之後,謝桑已經不見身影,他心中一急,正要拔腿去追,腳踝卻忽然被一只鐵鉗般的手抓住,回頭一看,正是方才與自己相撞的“鐵疙瘩”,明黃的眼睛中間豎着條黑線,臉上零散地長着幾塊鱗片,目光陰測測地看着自己,幽幽地說:“怎麽,撞了我,拔腿就想溜?”說話間,嘴裏吐出一條分叉的舌頭。
“對……對不住。”薛塵心底一陣發毛,意圖不動聲色地挪遠一些,誰知腳踝被它抓着,竟是紋絲不動。
“道個歉就想了事?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蛇精似是笑了一下,僵硬的臉上鱗片擠成一堆,看得薛塵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強打鎮定,道:“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蛇精冷嗤一聲,說:“我現在頭痛腳痛尾巴痛,總之全身上下的鱗片因為你這一撞都不好了,你說,”它突然湊近了薛塵,速度之快完全來不及反應,分叉的舌尖幾乎要觸到薛塵的臉,“你該怎麽賠我?”話音未落,忽然沖着薛塵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一股難以言喻的腥氣撲面而來。
它與薛塵本就近在咫尺,又是突然發難,薛塵空活了一千年還是個文弱書生,毒牙幾乎瞬間就湊到了薛塵頸邊,用力一咬,卻沒能咬到預料之中的軟肉,反而生生崩掉了自己四顆牙。
薛塵身上不知何時突然籠罩上了一層幽藍的光,他驚奇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朝身後飛撲過去,抱住了謝桑的大腿,委委屈屈地喊:“掌櫃的!”
蛇精細長陰森的瞳孔落在謝桑手中無芯卻猶自發光的燈上,連臉上的鱗片一并顯出驚懼的神色,嘶聲道:“鎮元燈!”
它這一嗓子引來了整條街上的目光,諸多妖魔鬼怪詫異的眼神從謝桑和她的燈上一掃而過,然後紛紛低下頭去,顯然是不想觸到鎮元燈持有者的黴頭。謝桑冷冷地道:“既然認識鎮元燈,還不快滾!”
蛇精夾起尾巴麻溜地滾得沒影了。
縮在地上的薛塵還牢牢地抱住謝桑的大腿,弱弱地問:“掌櫃的,他們好像都認識你的法寶,你這樣貿然拿出來,會不會暴露你自己呀?”
“鎮元燈是上神才能持有之物,但并非獨一無二,倒不至于暴露。”謝桑揪住薛塵的後領把他提了起來,“再說了,就算暴露,也都是因為你!”
薛塵垂頭喪氣,悶悶地說:“是,都怨我,掌櫃的,是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頓了頓,擡起明亮的眼眸,歉疚地看着謝桑,道:“我是不是老惹你不開心?”
謝桑瞟了薛塵一眼,明明是個修長挺拔比自己還高出不少的青年,看起來卻像是只受了天大委屈的耗子,縮在自己手邊哆嗦。看看身邊的大耗子,想起家裏還有一支不省心的蠟燭,謝桑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說:“別多想,乖。”
作者有話要說:
謝桑:實不相瞞,其實男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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