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鲛淚(二)
今日是難得的大晴天,謝桑掙紮着從睡夢中醒來,披着外氅趿着鞋子,一邊朝外走一邊打着連天的哈欠,推開門,正好看到一個人低着頭站在庭院內,謝桑往門框上一靠,抱着胳膊,說:“薛塵,你站在那兒幹嘛呢?”
薛塵慌忙擡起頭來,把手裏拿着的東西藏到身後,對上謝桑的視線又連忙把頭低下,道:“掌櫃的怎麽這麽早起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你就在那兒傻站着能吵到我什麽?”謝桑攏了攏衣服,走到薛塵跟前,把手一攤,說:“把東西給我。”
薛塵鼓起一邊腮幫子,磨磨蹭蹭了很久,才從身後掏出一個食盒。謝桑嫌他磨叽,一把奪過,打開一看,裏面整整齊齊擺着幾個圓滾滾的青團,謝桑立時怔住了。薛塵小心翼翼地問:“掌櫃的,你還吃嗎?”
謝桑靜默片刻,道:“吃啊,為什麽不吃?”拈起一個放到嘴邊一口咬下大半,嚼了幾下,望着青團內裏滿滿的餡料,贊賞地道:“薛塵你手藝還真不錯,以後咱們酒館首席大廚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杭州有種月餅,是榨菜鮮肉餡的,你吃過沒?”薛塵從未聽說更別說嘗過這種餡料聽起來就很詭異的月餅,搖搖頭。謝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下次掌櫃的我帶你去嘗嘗。”薛塵正驚疑着掌櫃的何時變得這麽大方,竟有心思帶他去吃小吃,下一瞬便聽謝桑嘴裏嚼着東西含含糊糊地說:“你多吃幾個,等嘗出頭道來了,咱們買了食材回家自己做。”
果然如此。薛塵無奈地笑笑,試探着問:“掌櫃的,你不生我氣了?”
謝桑吃完一個青團,拍了拍手,把食盒從薛塵手中接過,仔仔細細地蓋上蓋子,道:“小塵這麽孝敬我,我若是再生氣,豈不顯得倚老賣老?玩兒去吧。”說完她轉身就要走,手卻被一把抓住,謝桑的目光從薛塵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一掃而過,望着他波光粼粼的眼眸,說:“怎麽了?”
“我……”薛塵一愣,慌忙松開謝桑的手,小白臉像是被火星子燎着了似的燒起來,他低下頭,輕聲道:“掌櫃的,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謝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關于離耳的事?”
薛塵點點頭,說:“我想知道掌櫃的為什麽對離耳這個地方反應這麽大?還有……謝清徽是誰?”
聽到那個名字,謝桑的眼眸震顫了一下,随即恢複平靜,淡淡地道:“你沒問過阿合嗎?她怎麽告訴你的?”
薛塵道:“問了,阿合說她也并不清楚。”
庭院裏一時靜默,過了許久,謝桑才淡聲道:“謝清徽是我的……一個故人,我與他之間曾經發生過很多事情,後來他死了,我把他埋在了離耳。我之所以反應這麽大,可能是因為……”說到這裏,她沉默了許久,終于慘然一笑,無奈地承認:“是因為我對于過去,還是沒能完全放下。”謝桑長長地嘆了口氣,仿佛像是要把積壓在心中千年的陰霾一并出體外,她垂下眼簾,說:“其實這不關你的事,但你身上的種種,不知為何總讓我聯想到那個人。昨天是我把脾氣撒在你頭上了,明明是我該向你道歉的,卻還要你拿着東西上門來賠罪,當真對不住。”
“我讓你聯想到那個人?”頓了頓,薛塵躊躇着問:“是……是謝清徽嗎?我很像他?”
過了一會兒,謝桑說:“不像。”頓了頓,“正因為不像,我才更加迷惑。”擡起頭定定地望着薛塵,說:“薛塵,我們去離耳吧。”
“啊?”薛塵怔住了,“掌櫃的,你看起來并不很想去見那個謝清徽的樣子,不用為我勉強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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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桑有些無力地擺擺手,“也不算是勉強,你身上的一些事讓我感到困惑,能乘此機會弄清楚也好。再說,該死的人早就已經死了,死不了的現在也還活得好好的,一味糾結下去,苦惱的只會是我自己,要是走這一遭能把以前放不下的人放下了,反倒是一樁幸事。”她捧着食盒,朝自己房間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看着傻在原地的薛塵,說:“只是,薛塵,你去見你想見的那個人的時候,務必要叫上我,如果讓我發現你去見的人是謝清徽的話……”
薛塵暗自吞了口唾沫,“掌櫃的……”
謝桑咧嘴冷冷一笑,“如果我發現你要見的人是謝清徽,你就留在那兒永遠陪他吧。”
薛塵打了個冷戰。
恰好此時阿合走了出來,看見站在庭院中的謝桑吓得雞皮疙瘩都暴了起來。謝桑一向是不到日上三竿不睜眼,上行下效,阿合也是睡懶覺的一把好手,往往是掐着謝桑起床的點搶先一步起,溜達到院子裏假裝勤勞幹活的模樣。自從家務小能手薛塵來了之後,将酒館的一應事務統統包攬,阿合更加無事可做,偷懶偷得愈發勤奮,乍一看見萬年不早朝的大魔王,吓得夠嗆,趕緊收拾好表情,腆着臉湊上去扒拉住謝桑的胳膊,黏黏糊糊地說:“掌櫃的今個兒怎麽起的這麽早呀?昨晚上沒睡好嗎?”
謝桑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掐了掐阿合的臉,道:“要不是我今日突然起早了,還不知道你這蠟燭日日偷懶呢。”
“沒有沒有!”阿合連忙舉起手表忠心,“我……我就只有今天不小心睡過頭了!真的!”
謝桑用一種“我相信你我就是智障”的眼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把自己的胳膊從阿合懷裏抽出來,一甩袖子,道:“少裝模作樣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咱們盡早出發。”
阿合迷惑地問:“出發?掌櫃的咱們要去哪裏啊?”
謝桑說:“我和薛塵要去一趟南海離耳。”
“哦。”阿合應了一聲,問:“可是掌櫃的,薛塵不是說你不喜歡離耳那個地方嗎?”
謝桑道:“我以為你會問我和薛塵出門了,你怎麽辦。”
阿合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才反應過來,指着自己急問:“诶,對啊!掌櫃的,那……那我呢?”
謝桑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說:“乖,你就好好呆在這兒看家,若是有客人找上門來,你就說我出遠門了,不是搬家跑路了,要他們過段時間再來就好。”
阿合哭喪着臉緊緊揪住謝桑的袖子,哭喊:“不要啊掌櫃的!你別丢下我!你想想,我一支蠟燭孤苦伶仃地留在這兒,這麽可憐!你和薛塵在南海吃喝玩樂花天酒地,再想起獨留杭州的我,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謝桑說:“不會啊,想想還有點幸災樂禍呢。”
阿合立即松開了攥着沒良心的大魔王袖子的手,轉而抱住了薛塵的胳膊,眼淚汪汪地望着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薛塵,薛塵哥哥,薛塵叔叔,薛塵大爺!這段時間是我不對,我不該什麽活都讓你幹,還給你立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規矩,害得你日出而作、月落方息,我現在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薛塵學着謝桑的樣子,拍了拍阿合的腦袋,微笑着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阿合明事理、肯悔改了就好。只是叔叔大爺什麽的在下消受不起,就叫薛塵哥哥好了。”
“薛塵哥哥,”阿合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捏着嗓子說:“我自從跟了掌櫃的之後,就沒出過這杭州城,都好多年了!我一直想去看看大海是個什麽樣子,這次去離耳的機會,你就讓給我吧,以後掌櫃的若再去離眼、離嘴什麽的,再換你去,好不好?”嗲聲嗲氣的調子把阿合自己都惡心得夠嗆,一旁的謝桑更已是掐着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薛塵看着似乎聽得十分受用,笑意款款地溫聲道:“不好意思,阿合,此次離耳之行我必須要去,等下次去離眼,一定讓給你。”
“薛塵!”眼見來軟的不成,阿合立時撕下了矯揉造作的面具,意圖威逼,“不過去一趟南海罷了,又不是去九重天,你用得着這麽小氣嗎?識相的就趕緊給小爺騰位子,不然別怪你小爺我……”說着說着她以前在土匪寨子裏浸出的痞氣又竄了上來,撩起袖子正想朝腦袋拍塊磚吓唬吓唬薛塵小嬌花,一只比磚頭還堅硬萬倍的爪子已搶先一步拍上了她的腦門,謝桑陰測測地道:“不然這位小爺還想做點什麽威風事啊?”
仿若一座冰山壓頂,将阿合渾身上下凍了個透心涼,趕緊将撩到一半的袖子放下,阿合賠着笑說:“不然我就給薛塵哥哥泡壺茶,好好求求他呗。”
“你泡茶求人用的還不是我的茶葉!”謝桑一爪子将阿合拍開,拍了拍手,說:“別胡鬧,我和薛塵此次去南海是有要事,不是去玩的,你好好看着酒館,等我們辦完事回來,得了空,我再帶你去別的地方逛逛。”
阿合哼哼唧唧地說:“不要逛西湖。”
謝桑說:“好,不逛西湖。”
阿合說:“不要逛錢塘江。”
謝桑說:“好,不逛錢塘江。”
阿合說:“要去杭州以外的地方。”
謝桑說:“行行行。”見這蠟燭還要唧唧歪歪地說些什麽,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推到一旁,“行啦,你再多嘴多舌,我現在就把你綁上石頭沉到西湖底下去。”
阿合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嘴灰溜溜地跑了。
料理完了蠟燭,謝桑轉過身,上下打量了片刻小嬌花,問:“上過天沒?”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安利給大家——榨菜鮮肉月餅!來杭州的寶貝兒們一定要嘗嘗熱的。
別看它名字鬼畜,其實敲好吃!比五仁月餅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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