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神途(三)
白澤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沉默地看着那道鋒芒畢露的藍光離自己越來越近。
在即将觸及他面門的時候,火焰像是被一口氣吹滅了那般倏忽消失,餘下的熱氣卻仍舊燒灼到了他的發梢,燃起淡淡的煙。
謝桑頹然道:“無論如何,我總不能對你出手。”
這般神情,白澤已有許多年未曾在謝桑臉上瞧見過了,她驕傲倔強且頑固,他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絲毫脆弱……除了當年。
微微地嘆了口氣,白澤瞬間出現在謝桑身側,擡手按上她的肩膀,道:“六六。”
謝桑擰過身子,不看他,也不說話。
白澤道:“你想打開這結界,把他的一魄揪出來,然後呢?”
謝桑眸光閃爍,“然後?”
白澤問:“你是想将他這一魄打散,還是困在法器中好好折磨,亦或是帶在身邊……”
他話尚未說完,謝桑已氣急敗壞地打斷道:“怎麽可能帶在身邊?我把他帶在身邊整日讓自己看着生氣嗎?!我恨不得……”
“恨不能怎樣?”白澤幽幽地說。
謝桑怔了片刻,腦袋垂到胸前,說:“我又能怎樣呢……”
白澤瞟了眼無聲無息立在一旁的薛塵,在心裏思索了一會兒說辭,正欲開口,一只手飛快地在自己胸前一點,他渾身都僵住不能動了。白澤極輕微地動了動嘴唇,“謝桑……”
“無論我想如何,總要東西到手了才能知曉。”謝桑說着,巨大的刀再度出現在滔滔海水上空,附着着幽藍火焰的刀刃幾乎是在瞬間就破開海水,與無形的結界相撞在一起,發出令人心悸的轟鳴。
白澤轉動眼珠,望向薛塵,薛塵卻只是靜靜地站在謝桑身後,一動不動。
三個人陷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圍觀許久的蛟龍終于忍不住了,探出腦袋弱弱地喚了聲:“謝桑,你……你這是在做什麽?”白澤方才的話他也聽見了,結合謝桑在六界傳得沸沸揚揚的失戀前後,大概能猜測出謝桑目前的所作所為是想做些什麽,因此他才更加膽戰心驚,莫非今日他就要目睹屠神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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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呀,”謝桑氣定神閑,單手便将這柄兇器控制得穩穩當當,“我有個老朋友在南海,既然來了,自然要順道看看他。”話音剛落,幽冥鬼火在與這古老結界的戰鬥中取得了勝利,結界破碎,發出砰然巨響,整片海域都為之一震。
謝桑拂袖間解開了白澤身上的禁制,足尖點在海面上,眨眼間便到了結界所在,低頭一看,卻僵住不動了。
白澤緊随其後,順着她目光的方向一同看去,也皺起了眉頭。
結界之下,并沒有什麽扶桑樹。
只有一塊小小的石碑,沉默而孤寂地,呆在海底。
謝桑的目光,就落在那石碑上。
她都不用細看,便能知道上面寫了什麽,那是她在許多許多年前,一邊哭一邊刻的,起先是嚎啕大哭,哭到最後終于沒了力氣,只能無聲地流淚,淚水将視線模糊,她茫然地在光滑的石碑上一筆一劃。她的字是謝清徽教的,從未用心練習,謝清徽有時看着宣紙上爬滿的螃蟹,忍不住要說她幾句,她就狡辯說“我的字只寫給你和我看,你能看懂就夠了”,謝清徽只能無奈地笑笑,指尖戳戳她的眉心,道“你啊”。
最後她終于抹幹了眼淚,看到石碑上歪歪扭扭的深刻痕跡,自己也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那上面刻的是“謝清徽之墓,妻謝桑立”。
謝桑的神思探入水底,幾百丈的深幽海水不過瞬息便打了個來回,她額角的青筋猛跳了一跳,轉過身惡狠狠地揪住白澤的衣襟質問道:“你不是說謝清徽留有一魄在這裏嗎?魂呢?魄呢?”
白澤默默地把頭扭向另一側,“也許是他看到你害怕了自己逃跑了也說不定……”
謝桑冷笑一聲,“你倒不如說是清徽神君為了避免我的戕害,大駕光臨親自将這一魄取回去了。”
“說不定就是這樣。”白澤淡淡地說。
謝桑的目光化作世上最兇惡的巴掌,在白澤的臉色扇出了無數個響亮的耳光,她瞪着一臉無畏的白澤,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終于恨恨地松開了白澤的衣襟,說:“五年未見,你特意從昆侖跑來一趟,就是特意來耍兄弟玩的?”
白澤說:“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才跟你分開了五天而已。”
謝桑轉過身,眯着眼睛說:“跟你認識這麽多年,我很多時候都在思考,是怎麽忍住沒把你打死的。”
白澤說:“我覺得你更應該思考怎麽忍住沒沖上三十三重天去把清徽上神打死。”
敢如此輕描淡寫便揭開饕餮妖君血淋淋舊傷的,莫約也只有白澤了。
謝桑額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最後還是歸于平靜,她随手捏訣,身形瞬間轉移回岸邊,薛塵如一只失了親娘的奶貓,巴巴地湊上來,“掌櫃的……”
謝桑忽然扭頭問他:“你說我們是回杭州呢,還是繼續在離耳呆一段時間?”
薛塵愣了一下,說:“回杭州吧,掌櫃的,那個地方找不到也沒有關系的,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好的,那我們就繼續在離耳待着吧。”謝桑道。
薛塵:“……”
浮鱗連忙撇清,“我可沒有多餘的地方給你們住!”
謝桑道:“我才不稀罕你的蛟窩。”
經過上次大戰“怪物”,也就是神志不清的浮鱗一事,謝桑在離耳被捧成了活神仙,走哪兒都有魚熱情地打招呼喊“大仙”,去飯館吃飯時,老板總是要死要活地非給她免單,謝桑雖然心裏早已笑納,但是礙于面子,只好推三阻四幾次,才裝作勉強地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若非礙于對自身姿色的清醒認識以及謝桑強悍的自制力,只怕自薦枕席的都已将她兩顆腰子掏了個精光。
找個住的地方而已,實在不算什麽難事。
謝桑一手提一個,将兩只拎到客棧房門前,放下,自己推開其中一間房門,道:“我先睡覺去了,你們自便。”
薛塵抱着包袱,随着謝桑的腳步往前走了幾步,待她回頭,便委委屈屈地望着她,“掌櫃的……”
謝桑立時覺得自己是否在某天晚上将這朵小嬌花如此這般地摧殘過一番,事後又如世間所有的薄情人一般将之抛諸腦後,她皺着眉思索了片刻,肯定自己沒做過那樣無恥的事情,于是鎮定地回望薛小嬌花,道:“怎麽,還有事?”
薛塵小心翼翼地側眼瞟了眼面無表情的白澤,說:“只有兩間房,掌櫃的是要我和這位公子一間?”
謝桑說:“是啊。”
薛塵可憐巴巴的抽了抽鼻子,說:“可是我與這位公子不過相識片刻,尚不知曉彼此姓名籍貫忌口婚否是否有奇怪的癖好……就這樣睡一起,是否有些不妥?”
“白澤,”謝桑目光幽幽地落在白澤身上,“你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嗎?”
白澤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那好,”謝桑道:“反正我跟你認識千百來年了,既然薛塵介意,那我就勉強和你……”
“掌櫃的,雖然我與這位公子相識不過片刻,但既然是掌櫃的朋友那就一定是好人,”謝桑話還沒說完,薛塵便虎着臉打斷道:“掌櫃的多日操勞,還要應付那蛟龍,着實辛苦了,您還是自個兒好好休息,我同這位公子一間房便是。”
謝桑滿意地點點頭,爪子按在薛塵腦袋上,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掌櫃的我明白的。”
待謝桑關門進房後,薛塵和白澤也随後推門進去。
薛塵幾下扯開系着外衫的腰帶,脫了外衫,一起随手丢到床鋪上。白澤反手關上門,将這一幕看到眼底,如同一根鋼針紮在心裏,立即竄過去,将外衫和腰帶一起仔細疊好,放在床頭,然後不滿地道:“ 你同謝桑在一起,好處沒學到,倒将她的壞毛病學了十成十。”
薛塵反問:“她有好處嗎?”
白澤沉思着說:“好像确實沒有。”說完,覺得自己夥同旁人一起诋毀發小着實不妥,于是補充道:“至少六六打架很厲害。”瞟了眼面色淡漠的薛塵,說:“這點不知是你跟她學的,還是她跟你學的?”
薛塵坦然道:“互相學習,互相提高。”
白澤靜默片刻,在床沿上坐下,說:“虧我感應到南海異動,以為你們出了什麽事,連忙急急忙忙趕來,沒曾想你早就把事情辦好了。”
薛塵道:“夜長夢多。”目光移向床頭那件疊得方方正正整整齊齊的衣服,語氣中不自覺地染上了酸醋味,“你平常也這麽幫桑桑疊衣服?”
白澤的鼻子險些被這一壇老陳醋酸倒,似笑非笑地說:“是啊,小時候我們住一起,她老是不折,就一直是我幫她幹的。”
“她這麽大人了,自己有手有腳的,哪兒用得着勞您大駕?”薛塵冷冷地說:“以後她的衣服都由我疊。”
白澤意味深長地道:“以後……你和她,還有以後嗎?”
薛塵略怔了一怔,眼簾半垂,遮住半阖眸光,道:“我既說有,便一定會有。”
作者有話要說:
站一秒清徽X白澤的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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