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神途(二)
“若你真的執迷不悟,非要拿回這段回憶,也不是不可以。”謝桑望着怔愣的浮鱗,淡淡地道:“只是我對千年前的你有所承諾,不能輕易違背。”手一擡,一粒漆黑的藥丸劃空而過,浮鱗下意識将它接住,放在手心,低頭看着,聽見謝桑的聲音遙遙傳來,“你講它吃了,當年發生過的事會重新出現在你的夢境中,你看不清也記不住,但刻骨銘心的痛苦卻會牢記在心,若你再度感受過後,覺得自己仍舊無法承受,就來找我要解藥,若……”
“若我再度感受過後,依舊不願放棄過去,又如何?”浮鱗問。
“那也還得來找我,”謝桑說:“我自有辦法教你重新記起。”
浮鱗深深地望了謝桑一眼,放開了捏在薛塵頸間的手,認真地說:“多謝。”
謝桑走到他面前,一把将畏畏縮縮的薛塵扯到自己身後,對着浮鱗,說:“你這麽勞煩我,又給我家夥計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心靈創傷,這麽一句輕飄飄的‘多謝’就算了?”
自知理虧且有求于人,浮鱗只好道:“你想怎的?”
“若你哪天當真渡過天劫化為真龍,勞煩你替我跑一趟三十三重天。”謝桑神色淡漠,波瀾不驚,看得浮鱗卻是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地問:“去哪兒跑腿?幾……幾十幾重天?”
謝桑重複道:“三十三重天。”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氣竄上心頭,浮鱗忍不住後退一步,問:“你讓我去三十三重天幹嘛?該不會……該不會是想讓我替你去教訓……教訓那個誰吧?”實在是倒黴,謝桑這口氣咽了一千年還沒咽下去,如今要借自己的手來撒氣,偏生還難以拒絕,不知應當替謝桑嗟嘆還是先給自己燒一炷香。
謝桑嘴角抽了抽,說:“若我真想要你去教訓那個誰呢?”
浮鱗的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我做不到。”
“自信點,”謝桑說着,伸出爪子欲拍在浮鱗的肩上,誰知被他靈敏地躲開了,只好悻悻地收回手,不忿地說:“不就是個上神麽?有那麽了不起?你要是打贏了他,就能名鎮六界,往後不管是什麽妖魔鬼怪見了你,都得恭恭敬敬地喚一聲‘浮鱗龍君’,你難道不心動?”
浮鱗斬釘截鐵地說:“不心動。”
見他态度堅決,謝桑也只好道:“好吧,我其實也并沒有打算讓你去教訓那個誰,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去看看。”
浮鱗問:“看什麽?看人還是看神?”
“看一棵樹。”說話間,狹長的刀浮現在謝桑掌心,“看一棵扶桑樹,還在不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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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刀脫手而出飛到半空,瞬間變得巨大無比,如傳說中盤古大神手中的開天斧,帶着開天辟地的氣勢,從空中轟然而落。
薛塵驚慌失色,道:“掌櫃的,你這是要做什麽?”
“薛塵,你慌什麽?”謝桑陰測測的眼神從他臉上一掠而過,說:“我只是想看看,那地底下躺着的,究竟是一具枯骨,還是一副空棺罷了,我先前說過,”頓了頓,她道:“如果我發現你要見的人是謝清徽,你就留在那兒永遠陪他吧。”手一把放在薛塵的後頸,将他壓向自己,兩人一下子貼得很近,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謝桑嘴角泛起帶着冷意的笑,“我說話算話。”
薛塵不言不語,只靜靜地看着她深幽的眼眸。
浮鱗的目光像被火燎了似的移開,落在那柄巨大的刀上,刀鋒劈開滔滔碧波,即将與那強大的結界相撞時,刀卻停住不動了。
因為刀柄被一個人握在了手裏。
這樣聲勢浩大的一柄由幽冥鬼火凝成的刀,此刻卻被他輕描淡寫地握在手裏,與尋常提的刀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那人穿一襲騷包白衣,悠悠回過身來,眉目生春,眼眸卻蒼涼寂靜如昆侖山不化積雪。
謝桑驚詫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松開捏着薛塵脖子的手,朝前走了幾步,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終于确認,“白澤,你怎麽來了?”
這個不知死活不識好歹竟敢握住饕餮妖君擲去的刀刃的人,正是她的發小,她多年狼狽為奸的老夥計,昆侖山的神獸,白澤。
白澤冷着一張臉,依舊是最讓謝桑頭疼的喪氣樣,沒好氣地道:“我來看你怎麽送死。”
謝桑略一挑眉,“此話怎講?”
白澤一甩手,那柄刀化作原先大小,飛回謝桑手中,他道:“你可知道這底下是什麽地方?”
“我确實不知,”謝桑說着,眼神飄飄忽忽地落在薛塵身上,陰陽怪氣地道:“薛塵,你知道嗎?”
薛塵頭搖得仿佛撥浪鼓,“我也不知。”
謝桑輕哼一聲,“不知便好。”
白澤道:“這片海底下,是清徽神君下凡歷練的凡身所葬之處。”
果然又是他。謝桑冷笑,“那又怎樣?白澤,這幾年沒見着你,怎麽變了個人似的,把兄弟都給忘了,還神君神君的……”
“清徽神君,留有一魄在此,鎮守離耳。”白澤道。
這句話仿若一記響亮的耳光,瞬間打破了謝桑所有的傲慢與鎮定,她嘴角淡漠而不屑的笑意消失無蹤,整個人如一柄入鞘之劍,鋒芒四射,直對着白澤,一字一句地道:“他留有一魄在此?那我就更要抓着仔細看看了。”
白澤冷冷地說:“你要是強行破開這結界,南海千年來的安寧将蕩然無存。”
“千年來的安寧?”謝桑像是聽到了什麽荒誕的笑話,彎起眼睛忍不住笑出了聲,“哪兒來的安寧?就前幾天,前幾天我還看到個怪物在興風作浪呢,”一指遠遠躲起來的浮鱗,“就是他!要不是我喚回了他的神志,他還不知要在離耳肆虐多久,還鎮守?去他娘的!他除了花言巧語始亂終棄背後捅人以外,還能有什麽用?你這回在昆侖待得太久腦子糊塗了吧,竟然開始為他說起話來,你忘了他當初把我害得多慘嗎?!”
“六六,”白澤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不是在為他說話……”
“既然你沒有在為他說話,”謝桑擡手,刀鋒直指白澤面門,“就趕緊讓開。”
白澤負手而立,紋絲不動。
海面上風平浪靜,一絲波瀾也沒有,卻在幽冥鬼火的燒灼下,漸漸升騰起白色的水霧,将這片海域氤氲成一片白茫茫。
謝桑看着置身于白霧飄渺中白澤,忽然想起一千年前,她在劇痛中掙紮,如刀山油鍋、弱水煉獄,煎熬許久,險些沒能撐過去,是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呼喚她的名字,說“桑桑,睜開眼睛”。
她終于睜開眼睛,虛弱而迷茫中,看見臉色蒼白的白澤,長長舒了一口氣,說:“你醒了就好。”
而此時的南海,恰如當年他們相遇時的昆侖。
那時的昆侖山正值嚴冬時節,北風凜冽、冰封雪凍,山巅卻依舊有一池白蓮盛開。那時的謝桑還是只毛頭小饕餮,在寒風中踟蹰前行,終于艱難地來到蓮池旁,然而撥開重重寒氣,除卻滿眼接天蓮葉霜與雪之外,并無看到別的什麽東西。她皺了皺眉頭,神思恍惚地望着那一池子荷花,腳下不察滑了一下,竟堪堪往那蓮池裏跌去。
“小心!”
衣袂被一只手及時扯住,拉回了岸邊,謝桑松了一口氣,轉身看去,只見一位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年站在她身後,少年身量尚未長開,一張唇紅齒白的臉卻已是生得風姿卓絕,映着身後的煙霧浩渺,寒氣恍惚中,謝桑幾乎以為是池中冰蓮成了精。
“這是三生淨蓮池,若非修為極深之人,多看一眼,都會跌入無妄苦海,永世沉淪。”少年淡淡地望着那蓮池道,又忽地轉頭,“你是來昆侖聽經的客人吧?”他睜着一雙寂若寒潭的眸子看着謝桑,雖身處冰天雪地,她卻仍是被這雙清冷的眼眸看得一激靈,下意識地道:“你怎麽知道的?”
少年微微地笑起來,眼睛眯成彎彎的一道縫兒,“我什麽都知道。”
“哦?”謝桑也跟着笑起來,走到他跟前,擡手按上他的腦袋,很不客氣地将他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揉成了一個鳥窩,然後在少年怔愣的目光中湊到他面前笑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叫什麽名字?”
少年一挑眉,喚出了她的小名,“六六,你叫六六。”
這是陪伴了她上千年的摯友,久別重逢後,她竟對他拔刀相向。
謝桑抿緊了嘴,說:“讓開。”
“六六,”白澤道:“你要想清楚,這一刀落下,南海将會大水泛濫,諸多妖孽乘機橫行,清徽神君一魄殒滅……諸多罪責相加,天庭絕無寬待的可能。”
謝桑道:“天庭也的确從未寬待于我。”
兩人目光在霧氣彌漫中相接片刻,謝桑眼眸閃爍,低聲道:“白澤,對不住了。”手中光芒浮現,一團幽藍的火焰緩緩出現在謝桑掌心,将她周身的白霧水汽統統燒灼得一幹二淨。
作者有話要說:
畢業季事情太多,手頭的工作全部打亂了,會暫時停更,直到我把文寫完,然後會日更直到完結。
也就是說,再度恢複更新的時候說明我已經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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