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神途(十)
謝桑的心立時砰砰亂跳起來,将笛子緊緊抓在手裏,嘴上卻說:“若我收下,豈不是答應了你的求親?”
“你不答應我的求親,還想答應誰的?”謝清徽将謝桑捉着笛子的手輕輕握住,道:“桑桑,我們成親吧,待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之時。”
謝桑沉默着低下頭,在他染血的嘴角親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說:“好。”
而在這之後,就是謝清徽因力竭再度昏迷,而她背着他回到營帳,抓着他的手直守到他醒來,便焦急地問:“謝清徽,你沒事吧?”
他伸手,一如往常般溫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別擔心,桑桑,我沒事。”
天意弄人,謝桑陰差陽錯間回溯時光,附上了謝清徽的身,恰好就停在此處。
再然後,便是他們的大婚之夜,謝清徽翻臉無情,将那柄斬殺妖王的神劍承妄,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但在此時,她與謝清徽尚且情深意重、你侬我侬,兩人輕輕相擁,雖沉默無言,卻有千般情誼盡在不語間。雖不是自己的身體,謝桑還是覺得腦袋劇烈地疼痛起來,她聽見自己咬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眼中光影閃爍明滅,最終歸于寂靜。
謝桑無聲地嘆了口氣,心道,也罷,我就借着謝清徽的眼睛看看,他到底被什玩意兒攝去了魂魄。
待謝桑沉沉睡去,謝清徽仔細地替她掖好被子,然後起身朝外走去。昆侖山上空懸挂着一輪巨大的月亮,皎潔月光将大地照耀得仿佛白晝,一位白發白須、仙風道骨的老人正站在營帳前負手而立,謝清徽走到那老人身後,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清徽見過師尊。”
謝桑一怔,清徽上神的師尊一葉祖師曾是掌管三十三重天的神君,在清徽下凡歷劫之前便已離開天庭雲游六界,因此她只是耳聞,從來未曾見過,沒想到自己曾與他近在咫尺。
一葉祖師未曾轉身,只平靜地問:“清徽,你可知為師為何前來?”
“弟子知錯,”謝清徽一句辯解也沒有,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清徽上神膝蓋一彎,在他師尊身後跪下,道:“弟子甘願領罰。”
一葉祖師淡淡地問:“錯在何處?”
謝清徽說:“南海大戰在即,主帥卻臨陣離軍,乃兵家大忌。”
一葉祖師問:“還有呢?”
謝清徽卻沉默不語。
一葉祖師又問:“你為何離軍?”
謝清徽還是不說話。
一葉祖師道:“因為你感應到你妻子恐有大難,所以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來救她,是也不是?”
不知為何,臉皮一向甚為厚實的謝清徽聽到這句話,白淨的臉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緋色,他颔首,道:“是。”
“這便是大錯特錯!”一葉祖師厲聲喝道。謝清徽驚愕地擡起頭,看見他師尊回過身來,面上寒霜凍結,堪比昆侖萬年積雪,一葉祖師冷冷地道:“你此前下凡歷劫,渡劫成功回來便可正式接管三十三重天,成為掌天神君,可你自己說說,你這個劫是怎麽渡的?!”
面對師尊近在遲尺的怒火,謝清徽卻輕描淡寫地道:“弟子無能,辜負了師父的期望。”
一葉祖師寒聲道:“好不容易等到你肉身壽數到頭,我只盼着你回歸天庭後有所覺悟,誰曾想到,你剛睜開眼睛,扭頭就要去妖界找那饕餮,若不是為師設下結界将你困在三十三重天,只怕你早不知和那饕餮逍遙到四海九州哪處去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痛地道:“你并非無能渡劫,而是根本不想渡!”
“師父此言差矣,”謝清徽擡起頭來,平靜地對上一葉祖師有如實質的目光,道:“桑桑她并非是我命中劫數,而是我一生所愛。”
謝桑耳畔嗡鳴不止,若非身不由己,只怕眼中早已簌簌掉下淚來,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所看到的,只覺得自己既然能鬼使神差地附在千年前的謝清徽身上,說不定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就決不能相信,也決不能原諒。
一葉祖師面無表情地瞪着謝清徽,謝清徽卻一派風輕雲淡,平靜回視,直看得一葉祖師終于無奈地長出一口氣,道:“為師也知情關難過,若你當真動了情,不能斷絕七情六欲,倒也罷了,只是你那一個,是妖界出身,即便他日飛升,總歸上不得臺面。三十三重天未來若有一個掌天神後,為師覺得,千霜倒是很不錯。”
千霜,這實在是一個聽着讓人很不舒服的名字。
謝桑先前心中的哀恸惶然瞬間消散一空,徒留風雪滿地,冷着一雙眼,靜靜地望着那清麗絕倫的仙子踏月而來,紅着一張俏臉,朝謝清徽盈盈一福,“千霜見過清徽上神。”
謝清徽立即站起了身,眉頭微蹙,望着千霜道:“千霜仙子,此處乃昆侖戰場,甚是危險,你何故至此?”
“你與千霜自幼一起修行,相識上千載,何必如此冷漠?”一葉祖師淡淡地道:“千霜她冒險前來,自然是因為思念你。”
謝桑心中冷笑,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此刻忽然起夜,循聲而來,與這三人撞在一處,那這場戲可就精彩了。只可惜自己睡着了就如同死豬,拿開水灌滿大茶壺來澆都醒不了,沒讓這出戲有上演的機會。
早日撕破臉皮,說不定自己還不會落得那般下場,當真是時也命也。
千霜眼波盈盈,含着無限情深,定定地望着謝清徽,開口道:“清徽……”
話尚未出口,謝清徽已漠然轉身,道:“內人已經入睡,她有個毛病,沒我陪着睡不好,總愛踢被子,雖然她皮糙肉厚不大會凍着,但昆侖嚴寒,總要以防萬一,我先去看看她,師父請恕弟子告退。”說罷擡腳便走,将千霜滿腔情意甩在身後。
一葉祖師厲喝:“清徽,你站住!”
謝清徽停下腳步,卻并未回頭,只問:“師父還有什麽吩咐?”
“你可以不娶千霜,但你決不能同謝桑在一起。”一葉祖師沉聲道:“今晚是你最後的機會,務必三思而後行。”
謝清徽道:“多謝師父提醒。”說罷,繼續朝前走去,再不停頓。待掀開營帳的簾子,朝前一看,謝桑果然已經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大半截掉在了地上,他撿起被子,又細細地給她掖好,思索片刻,又掀起一個角,小心翼翼地鑽進去,伸長了胳膊将她攬進懷裏。
昆侖寒氣深重,他身上沾染的冷氣将死豬謝桑都凍得惺忪,含含糊糊地問:“你去哪裏了?”
謝清徽并未回答,只在她的嘴角親了親,道:“睡吧。”
兩人相擁而眠,附在謝清徽身上的謝桑卻依舊睜着一雙冷眼,靜靜地看着當年的自己。
瓷白的臉,紅潤的唇,黛青色的兩彎遠山眉,眉目如水墨山水般清冽明朗,千年來似乎都未曾變過分毫,依舊是她時常在鏡中見到的那副面容。其實她那時年歲已不小了,但一直有老爹罩着、有謝清徽護着,除了中間謝清徽身死魂歸天庭令她傷心欲絕,修行之路堪稱順風順水,年紀一大把的饕餮了,笑起來眉宇間依舊是一派天真無邪。
所有的挫折與磨難,都是在與謝清徽重逢之後。
她當年不知道謝清徽并非普通凡人,為了尋找他轉世的線索,曾跑去地府大鬧過一場,折騰得牛頭馬面至今見了她都吓得哆嗦。翻遍地府無果後,又滿天下無頭蒼蠅一般地亂跑,踏遍四海九州,只為尋得他的一魂半魄,這一找,便是五百年。直到意外闖入三十三重天,望見扶桑樹的那道人影,沉寂了五百年的心才重新跳動起來。
恩愛甜蜜時,她心中其實也曾有過埋怨,她對他的身份全然無知,才惶惶然地胡亂浪費了五百年,可他為什麽沒有來找自己?有時佯裝不經意地提問,清徽也總是含糊而過,她便暗搓搓瞪他一眼。
但埋怨歸埋怨,她其實從未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不是不在意,是因為與眼前的美滿相比,追究過去毫無意義。她現在和謝清徽很好,這就足夠了。
沒想到過了一千年,她與謝清徽決裂,臉皮撕得不能更破的時候,卻意外得知,當年謝清徽不是不想來找自己,而是被困在三十三重天不得出。
要是早點知道,自己大概能舒心很多。
可惜一切都晚了。
謝桑毫無睡意,睜着眼睛望着頭頂漆黑一片的空氣,掐着手指算日子。
在妖王隕落之後,他手下的妖兵們四分五裂,各自占地為王,雖然沒有一個能與妖王相提并論,但卻十分難纏,如同春天地裏的韭菜一般,只要沒一下割完,落過一場雨,總能迅速地長出一茬來,源源不斷,很是麻煩。
這些讓天界大神們頭痛的小妖,放在謝桑面前卻不值一提。她煉化了謝清徽贈送的笛子,用起幽冥鬼火來更是得心應手,一曲未落,幽藍可怖的火焰便已燒過漫山遍野,直達天際。前将叛妖的先鋒燒個一幹二淨,待軍心散亂,再派人喊話招降,屢試不爽。
待到戰亂平息後,天帝推了自己選定的妖王上位,新妖王論功行賞,彼時已被視作天庭一條忠實走狗的謝桑憑借自己和饕餮一族立下的累累戰功,竟被封為四大妖君之一,風頭一時強勁。還有小妖湊上來腆着臉拍馬屁,說天上有三十二位掌天神君,咱妖界只有四位妖君,可見您的地位比清徽上神還高一籌。
想到這裏,謝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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