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王婆婆跟老爺子打結婚證之後,正式成為合法夫妻,王婆婆昨天就從自家收拾幾件衣物搬了過來。
轉天鬧鐘響,韓念念爬起來,蹲在院子裏刷牙。
“婆婆早啊,爺爺呢。”
王婆婆在熬面粥,笑着道,“聽說今天供應富強粉,我讓他去糧站排隊買糧了。”
韓念念哎了一聲,刷完牙洗好臉,王婆婆招呼她一塊吃早飯。
正巧,老爺子拎着面粉回來了,擠得灰頭土臉,老花鏡歪歪扭扭的挂在鼻梁上,注意到韓念念在笑他,咳了一聲,趕緊把老花鏡戴好。
“老鐘,趕緊洗把臉吃飯啊。”
圓桌支在院子裏,窩窩頭配上王婆婆自腌的蘿蔔幹,嘎嘣嘎嘣脆,韓念念吃了一個窩窩頭,喝了半碗面粥。
距她上班的時間還早,韓念念擦擦嘴,跟兩個老人家商量個事。
“婆婆,您家暫時住不住人?”
王婆婆搖頭,“我剛出生就被抱到你爺爺家做童養媳了,娘家那邊親戚早就斷了,至于我去世的老伴兒,他的子女,你也看到了,跟我不親厚,我搬過來跟你爺爺住,那間房算是空置了下來。”
韓念念把自己想法說了出來,“婆婆,您空着也是空着,租給我行不行?”
王婆婆一愣,随即笑道,“啥租不租的,你想住,住進去就是。我跟老鐘,我兩無兒無女,說實話,咱們算有緣,我是把你當個孫女看的。”
王婆婆沒說違心話,人跟人都是相處來的,原本王婆婆挺喜歡韓念念的脾氣,落落大方又愛說笑,真正打心裏喜歡韓念念,是在她摔了一跤之後,韓念念忙裏忙外的照顧她,還出頭跟幫她跟繼女嗆聲,是個善良又仗義的孩子,她哪能再收韓念念的房租吶!
老爺子也道,“想住多久住多久,你婆婆也不靠收房租過活。”
韓念念心生感動,但還是堅持道,“一家人都得明算賬,婆婆您要是不收我房租,我可不好意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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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婆心思也活絡,“那也成,我聽老鐘說,你租老鐘的房是一個月一塊五,你就一樣給我一塊五吧。”
“婆婆,您家可是有三間屋呢,我把整個院租下來,至少得五塊錢。”
韓念念是覺得既然王婆婆和老爺子已經結了婚,她再繼續住這兒,未免打擾人家恩愛了,王婆婆的院子幹淨又利落,她自己住着也自在。
“三塊,收三塊是極限。”王婆婆道,“丫頭,你可別再跟我算明賬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韓念念沒再堅持,“好勒,那咱們就這麽說定!”
說幹就幹,韓念念準備搬家。
中午休息也不亂跑了,直奔回來,瓶瓶罐罐化妝品扔空間,鋪蓋衣物打包好,老爺子和王婆婆一趟一趟幫她把東西往隔壁送。
王婆婆家格局跟老爺子家差不多,韓念念睡王婆婆原來住的那間,一米五寬的架子床,挨床尾擺了一組高低櫃,桌椅板凳都齊全,除了床上物件,她基本什麽都不用準備。
“丫頭,鍋碗瓢盆不嫌棄你都随便用,洗澡的話,你自己拉個簾子,在院子裏簡單沖沖就成。”
韓念念哎了一聲,等王婆婆和老爺子回去午休了,她才好好整理自己的新住處。
床板多墊幾床被褥,鋪一層涼席,扯塊布罩在桌子上,擺在窗戶下,權當化妝桌。灰撲撲的窗簾也要換掉,換上白色蕾絲輕紗窗簾,窗戶打開通風...
粉絲送她的多肉植物擺在高低櫃上、化妝桌上,瞬間為新家增色不少。
忙忙活活到下午上班,韓念念哼着歌輕松幹活,方知行進進出出看了她好幾眼。
韓念念唱的不是別的歌,正是方知行昨晚喝多之後一遍又一遍唱的軍歌。
或許當事人是心虛,總覺得韓念念是在笑話他。
聽到忍無可忍,方知行兩手背後走了過來,低聲提醒她,“上班時間不要唱歌。”
“哦,那我下班再唱...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
方知行掃了她一眼,小眼神帶了淩厲。
好吧,韓念念閉上了嘴。
......
上班下班,日子還在繼續,韓念念自己住一間院子潇灑自在,時不時去老爺子家蹭頓飯,過得不要太歡樂。
周末不上班,韓念念在家收拾屋,突然聽到敲門聲。
這麽早,以為是老爺子或者王婆婆給她送早飯。打開門一看,哪知門外站的是孟繁宗,破天荒的沒再穿工作服,軍綠色的短袖襯衫,紮在黑色長褲裏,站得筆挺,自行車就停在他身後。
“孟廠長,您怎麽知道我住這兒的?”韓念念詫異問道。
孟繁宗的視線越過韓念念,掃了一眼她的小院,“在方大興問了人。”
韓念念哦了一聲,正巧王婆婆出門買菜,看見孟繁宗之後,笑眯眯道,“丫頭,來客人了呀。”
韓念念笑,“老鄉,是我老鄉。”
孟繁宗沖王婆婆點頭,算是跟她打了招呼。
韓念念開門請他進來,為了避嫌,她院門也沒關,大敞着門,從堂屋搬了一把凳子出來,招呼他坐。
孟繁宗沒客氣,坐了下來,四下打量韓念念的住處,不大的小院鋪着紅磚,被灑掃的幹幹淨淨,剛洗的衣裳挂在晾衣繩上還在滴着水,院子裏的幾盆花也是剛翻新的泥土...
她比他想象的更堅強,本以為她會适應不了這裏...
韓念念給他倒了杯水,問,“孟廠長,您又是來出差路過的?”
孟繁宗咳了一聲,“對,出差。”
韓念念沒話了,幹坐着等孟繁宗開口告辭,哪知對方一直坐着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以後都打算住這裏了?”孟繁宗開了口。
韓念念沒瞞他,“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得再回小山子鄉住段時間,鄉下那邊還有好幾對姻緣沒牽上紅線。”
說到這,韓念念又問他,“孟廠長,您那邊有沒有什麽好頭緒?”
提起這個,孟繁宗冷了臉,堂堂孟家老六,有天竟幹起了拉皮條的活,真是造化弄人。
“沒頭緒。”
韓念念最怕他冷臉,沒頭緒就沒頭緒呗,不會好好說話啊...
但對方是大佛,她不敢得罪,以後她還想在上海立足過日子呢。韓念念忙安撫道,“沒事沒事,現在咱們有兩個人,慢慢來,不用太着急。”
孟繁宗擡眼皮看她,“難道你還想在這裏待個三五年?”
韓念念苦哈哈道,“我倒想回去呢,您倒是加把勁啊,早完事早回去。”
孟繁宗總算忍不住笑了笑,反過來寬慰她,“我那邊再注意觀察,再急也不是立馬就能解決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事到如今,還能怎麽樣,韓念念神情恹恹。
“吃早飯了沒?沒吃的話跟我一塊出去吃。”
韓念念不想跑出去吃早飯,其實她空間裏扔了大堆的零食酸奶,平時她中午在方大興解決,早晚吃點水煮蛋和牛奶,要不然自己動手熬點米粥,很少下館子。
“別出去吃了,我沒糧票...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動手做點早飯。”韓念念指指廚房,扯了個謊,“我平時都是自己做飯。”
孟繁宗眉梢微挑,有些詫異,“我以為你十指不沾陽春水。”
韓念念起身去廚房,“我又不是白癡,現學也學會了,都到這裏了,就是想矯情也得掂量有沒有人慣着啊。”
說話間,韓念念從面口袋裏舀了一勺面,兌上水打成面糊,又敲了個雞蛋絆到面糊裏,在鐵皮爐上攤了兩張煎餅,王婆婆腌的蘿蔔幹切成小塊拌上醬油醋,又熬了一鍋稀面粥。
進屋搬了一張高凳出來,飯菜擱凳子上,筷子遞給孟繁宗,招呼他,“随便吃,別客氣。”
玉米面的煎餅被煎的像模像樣,孟繁宗拿起來嘗了嘗,味道确實很不錯,配上小鹹菜,出奇的下飯,再喝一口面粥,稀稠剛好。
天不亮就往市裏趕,吃了一肚子風,眼下胃裏滿足了,孟繁宗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
随即他又想到個問題,“你不是正式職工,哪來的糧票買糧?還是你那點工資全花在黑市上了?”
韓念念有空間這個秘密,她任何人都沒告訴過,孟繁宗自然也不會知道。
“我從隔壁鄰居家借的糧。”
借了就不用還?孟繁宗心裏不贊同。
飯後韓念念收拾了碗筷扔在木盆裏,暫時沒有洗的打算。
孟繁宗看得一陣皺眉,他沒坐太久,因為他是來出差的,還有‘事’要辦。臨走前他給了韓念念十五斤糧票。
“這個你拿着,別總是去借別人的糧,十五斤不夠再去黑市上買幾斤添上,一個月應該差不多了。”
韓念念沒接,“給我了,那你呢?”
像孟繁宗這樣,雖說領的是行政工資,但一個月糧食也有限,頂多四十來斤,他又人高馬大,別說一斤糧了,吃兩斤應該都沒問題,再接濟十幾斤給她...韓念念有點下不去手接。
“拿着吧。”孟繁宗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裏,蹬開了自行車架,“怎麽說我們都是一個地方的人,俗話說得好,寧舍一兩金不舍老鄉親,大不了以後回去你再還我這個人情。”
韓念念笑了,送他出巷口。
兩人在巷子口碰上方知行。韓念念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方書記,去上班啊。”
方知行點點頭,視線落在孟繁宗身上,對方也在看他。兩人一時間誰都沒吱聲。
韓念念忙給兩人做介紹。
方知行教養一等一的好,主動伸出手,禮貌而友好。
孟繁宗跟他握了下手,開口便道,“要謝謝你關照念念了。”
念念...叫的這麽親啊...
韓念念有點啥樣,主要是孟繁宗這個人面冷,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私底下可從未喊過她小名,她不由得就有點受寵若驚,好像她是孟繁宗的什麽人一樣。
方知行回聲道,“應該的,我跟念念很熟了,舉手之勞。”
孟繁宗沒多說,寒暄了幾句推自行車離開。
韓念念也要回去,趕着三伏天,雖然還不到九點,但日頭隐隐很烈。
“诶,先別走...”方知行喊住了她,“我要對賬單,有沒有事?沒事的話跟我去對賬單。”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晌午飯我管,讓黃師傅做店裏的蛋燒麥,記我賬上。”
韓念念沒有骨氣的應好,蹬蹬跑回去換衣服,方知行就在來那巷口等她。
其實根本就沒多少賬,一個心算,一個噼裏啪啦撥算盤,沒多大的功夫就所有賬目都對完了。
“我要吃蛋燒麥。”韓念念提醒他。
方知行言而有信,真讓黃師傅做了蛋燒麥,薄而有韌勁的面皮,裏面一層豬肉、一層香菇沫、一層鮮蝦仁,味道出奇的好,對得起它一屜十塊錢的價格。
韓念念吃的心滿意足,沒形象的打了個飽嗝。
方知行看着她把一屜燒麥吃完,然後不經意的開口問道,“孟廠長是你哥?你表哥?”
韓念念搖頭,“都不是,算是我老鄉吧,總之就是說不上很熟,但又有聯系的人。”
方知行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下午沒事幹,天氣又極熱,夏天都過去了一半,天天沒雨下,燥熱的不行,韓念念專程去供銷社買了兩個大冰磚,分給方知行一個。
嘴巴是爽快了,轉天早上肚子疼醒,去蹲廁所,韓念念欲哭無淚,她大姨媽好巧不巧的來了。
痛經痛的難受,韓念念恹恹的趴在床上不想起來。
這時期電話都沒普及,方大興雖然有部座機,但韓念念手邊沒有電話能打過去請假啊...
掙紮幾下沒掙紮起來,索性破罐子破摔窩在床上繼續閉眼裝死。
迷迷糊糊聽見砰砰砰的敲門聲,韓念念閉眼問誰。
顧忌離得太遠,外邊人沒聽清,還在繼續砰砰砰敲門,锲而不舍。
無奈之下,韓念念裹着毛毯去開門,門外站的是方知行,氣喘籲籲,額上還有汗珠子。
“我見你沒上班...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說着,方知行臉色一變,“生病了?那趕緊去醫院。”
韓念念裹着毯子,恹恹道,“我沒事,肚子不舒服,睡會就好。”
說話間,挪步子回屋。
方知行不放心跟她進去,冷不丁就發現了異常。素色的毛毯上印了一塊血跡,有女人巴掌心那麽大,位置有點敏感...
方知行的臉突然間就紅了,火燒火燎,他隐約已經猜測到那塊血跡是怎麽回事。
韓念念已經進屋爬上了床,方知行不方便進去,站着門口幹巴巴叮囑道,“你好好休息,我...我就先走了,對了,你家裏有紅糖嗎?不對,你一不是城中戶口,二沒有正式工作,哪來的糖票發...你別着涼,我單位有糖票,下班給你帶包紅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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