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大半夜來她家幹啥?
對上韓念念睡眼朦胧的眼睛,方知行咳了一聲,也放低了聲音,“家裏鑰匙忘拿了,進不去家門。”
韓念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方知行撇開眼不敢看她,從門縫裏側身進來,順手把大門掩上,又補充了一句,“這個時間點再去招待所,會被招待所的人盤查。”
好在韓念念困得要死,沒細想,打了個哈欠道,“把門插上,進來吧。”
方知行籲了一口氣,插好門,拎上行李就跟着韓念念進了她屋。
其實西屋還有一張木板床,但只是光禿禿的床板,既沒有床墊也沒有被子,韓念念懶得再去幫他鋪床,踢掉拖鞋先上了床,見方知行還在傻傻的盯着她看,嗤了一聲笑了,“方書記,你準備站着到明天?坐半夜火車你不累?爐子上還有熱水,洗洗上床睡吧。”
說話間,韓念念身子往床裏面挪了挪,拍拍外面空出來的位置,“吶,給你留了地兒,我先睡了啊。”
方知行臉頰紅撲撲的,視線落在韓念念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眼睛幽黑又熾熱,摸摸鼻子,想跟她說說話,見她困得睜不開眼,只好歇了念頭,折身去廚房倒熱水洗手臉。
臉盆架上挂了一條粉色的毛巾,想了想,方知行還是沒開行李箱拿自己的,而是用了韓念念的,不知道她平時用什麽洗臉,毛巾上也有種說不上來的香味,仔細嗅又好像沒有。
臉盆架下面放的是洗腳盆,屋裏沒有拖鞋,方知行四下看看,只好把韓念念的拖鞋拿過來先換個腳。
拖鞋有點小,穿上還有半個腳後跟露在外邊,方知行将就着穿着去外邊把洗腳水倒了。
再進屋,床上的人已經翻了個身面朝床裏,也不知睡着沒有。像幹了什麽壞事一樣,方知行脫了毛衣和西褲,輕手輕腳的爬上了床,鼻尖是揮不開的香味,方知行身體有片刻僵硬,老老實實躺在外側,并不敢亂動。
倒是韓念念,察覺到他上床了,翻了個身,伸長了胳膊越過他,一陣摸索,啪嗒一聲,掰下了電燈開關,屋裏瞬間陷入黑暗,只餘狹小的窗口投入的一片月光。
伸出去的胳膊也不收回去了,直接搭在方知行的肩膀上。
方知行清了清嗓子,輕輕的喊了一聲,“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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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幹什麽呀?”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聲音有些沙啞。
方知行不覺咽了咽口水,“我...我想摟着你睡...”
韓念念嗤一聲樂了,直接滾進他懷裏,胳膊也滑進被窩搭在了他腰上,頭埋在他脖子裏,稍擡了下巴,在他耳邊呵氣如蘭,“方書記,不是要摟着我嗎,摟呀。”
說着,韓念念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腰上。
剛搭上去,腰上的胳膊猛然收了緊,迫使她貼他更近,棉背心裏的柔軟撞到堅硬的胸膛都被擠變了形。
方知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聲音不複溫潤,幹巴巴的道,“念念,我...我...”
韓念念閉着眼漫不經心的唔了一聲,“說呀。”
“我想親親你。”
好麽,裝什麽小白兔,分明是戴了兔耳朵的大尾巴狼,先登堂後入室,再上她床,現在還想親她了?
黑暗中,韓念念睜開了眼,像是察覺到方知行窘迫,伸手摸上了他臉頰,果然很燙。
在他嘴唇上蜻蜓點水了一下,韓念念竭力忍住了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好了,親也親了。方書記,我要睡了,你可要當好柳下惠啊。”
說完,翻個身背對他,安心的睡覺。
身後的人果然柳下惠到天亮,只敢把胳膊搭在她腰上,并不敢有進一步動作。
火車坐了大半夜,鐵打的人也累,側着身,下巴擱在韓念念肩膀上,聞着若有似無的馨香,方知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也陷入到夢鄉。
轉天韓念念醒時,方知行還在沉睡中,沒吵他,蹑手蹑腳的下床穿衣。
床尾的高低櫃上除了放她的衣裳,還有方知行的,韓念念拽衣裳時,一不小心把方知行的褲子拽掉到了地上,發出輕微的撲通聲。
立馬回頭看一眼床上,方知行睡得正香,似乎夢到了什麽好事,嘴角竟翹了起來。
放慢動作把他衣裳撿回去,錯眼瞧見方知行褲口袋裏冒出一截藍色的繩子,有莫名的熟悉感。
輕輕的拽了出來,竟然是一串鑰匙,韓念念認得它,除了方大興各部門的鑰匙外,還有兩把是方知行家大門和他卧室門的。
韓念念止不住偷笑,一聲不吭的把這串鑰匙裝進她空間。
.......
方知行這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才醒,睜開眼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他躺的是韓念念的床,外邊有輕微的走動聲,方知行不想起,又閉眼睡了會,直到韓念念進來喊他吃早飯。
“方書記,快起了,還要上班。“韓念念坐床沿捏住他鼻子。
裝不下去了,方知行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了起來,身上的襯衫也被睡得皺巴巴,幾天沒刮胡子,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韓念念從床尾的高低櫃上扯下方知行的衣裳,“快起來吃飯。”
國營飯店買的油條,自熬的小米粥,配上蘿蔔丁。
兩人相對而坐,吃完各自碗裏的飯。
吃完飯收了碗筷,韓念念要去上班,方知行得回家換身衣裳,還要把下巴上的胡子刮了...
韓念念可沒忘他昨晚說的,故作恍然道,“方書記,你沒有鑰匙,怎麽進家門啊?!”
方知行突然變得不自在起來,別開臉,咳了一聲道,“我,我翻牆頭進去。”
“哦,那你翻牆頭進去吧。”巷子口,韓念念沖他揮揮手,“我去上班啦。”
兩人分開走,方知行拎了行李箱回家,到家門口時掏褲口袋,結果沒掏到鑰匙...
兩個褲口袋都沒有...
一語成谶,還真是翻了牆頭進門。
......
韓念念神采奕奕的去上班,身上穿了件洋紅色的羊毛衫,襯得她格外白皙,剛進辦公室,馬大姐就誇她氣色好。
“韓老師估計是采陽補陰了!”牛老師口無遮攔。
韓念念拿起教案作勢要揍他,“再亂說,回頭我讓小趙好好管教你!”
牛老師立馬舉了雙手,表示投降,“韓老師,看在人家年過二十五,好容易有個中意的姑娘的份上,求放過,別把我的親事攪黃了。”
韓念念樂了,呸了他一聲,懶得跟他打嘴仗。
說笑歸說笑,牛老師還是很感激韓念念幫他從中牽線,趁着沒上課,牛老師又主動跟韓念念商量要不要帶小趙去他家做客。
雖說戀愛自由了,但登門見父母意義還是不同尋常,如果沒有差錯,基本親事就是拍案叫定的事。
“小趙要是沒有意見,牛老師你就找個時間帶她去你家呗。”韓念念笑道,“我只負責給你們介紹,剩下的事你們可以自己商量,結婚的時候別忘了請我吃喜酒就成!”
牛老師樂道,“那一定!”
聽牛老師談論自己終身大事,孫老師羨慕不已,心裏又空落落的難受,本來有個挺好的姑娘擺在他眼前不知道珍惜,現在再後悔也晚了。
上課到晌午,孫老師拎上他破了皮的人造皮革包回家。他家住在城南的大雜院裏,一個四合院住了六戶人家,孫家占了其中兩間,外邊廊檐下搭了竈臺,他娘圍着破圍裙在做飯。
“回來了啊,洗手吃飯。”
孫老師嗯了一聲,進屋端臉盆接水洗手。兩間屋住一家五口,他爹娘跟他妹睡裏間,外間他跟他弟睡,床邊支一張小八仙桌,算是一家人吃飯的地方。
眼下他跟他弟都沒結婚,還能勉強住,以後他們其中一個若是結了婚,難不成帶着媳婦跟兄弟睡一張床?
想到這兒,孫老師眉頭擰成了疙瘩。
一家人圍坐一塊吃飯,孫老師他娘開口道,“兒啊,這月單位沒發糖票、澡票啥的嗎?也沒見你交給我。”
孫老師愣了下,随即慢吞吞道,“忙活忘了,吃完飯我就給你。”
孫老師他娘滿意的點了點頭。
可能是韓念念介紹對象的事給孫老師開了個口,這兩天孫老師總時不時想自己的婚姻大事,擡頭看看他老子娘,大口吃着飯,似乎沒人想起他已經是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人了。
“爹娘,我想從單位申請宿舍。”
孫老師他爹有些詫異,開口道,“在家住得好好的,咋突然想住宿舍了?”
孫老師他娘也開了口,不贊同道,“宿舍烏七八糟,啥樣人都有,把你帶壞了咋整?”
其實孫老師他娘說得算是委婉的,說白了,但凡住宿舍,大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人,他們家裏多數還算寬裕,或者幹脆就是不想養家糊口逃避的二流子。
她兒子要是住宿舍跟他們學壞了,以後誰來養家?
聽他老子娘這麽說,孫老師頗有些無力道,“我也不小了,總歸要成家吧。”
孫老師他爹愣了下,不吭聲了。
孫老師他娘猶猶豫豫,還是開口勸道,“再等兩年,等你弟妹都分配了工作,咱家日子好過了些,再考慮結婚也不遲,現在家裏亂糟糟一片,哪個姑娘能願意嫁咱家來啊!”
孫老師擱了筷子碗,“娘,這你就別操心了,有同事介紹了個姑娘給我認識,我想...我想跟她好好處處。”
孫老師他老子娘齊齊傻眼了,還想說話,孫老師已經擱下碗筷,把單位發的票據從皮革包裏拿出來,擱在大木箱上,“爹娘,我上班去了。”
從家出來,孫老師沒去學校,而是朝郊區的紡織廠方向去。或許是牛老師三五不時曬幸福刺激到了孫老師,他也想有個姑娘心疼他,能做他的解語花。
......
晌午飯韓念念是在方知行家吃的,炒油菜、蒸雞蛋配上大米飯。
蒸雞蛋拌米飯,韓念念足足吃了一大碗。
方知行要給她再添,韓念念蓋住碗,直搖頭,“飽了,再吃就撐住啦。”
聽她這麽說,方知行沒再勉強,把剩下的飯菜都解決了,碗筷先扔水槽裏,泡了一壺山楂茶消食。
韓念念吃完飯就犯困,春天的太陽又好,照在身上懶洋洋的犯迷糊。
方知行看她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想了想,建議道,“要不,你去我床上躺會?”
韓念念哎了一聲,沒客氣,進他屋之前,故意問道,“方書記,你不是鑰匙丢了嗎?怎麽還能進你屋裏?”
方知行咳了一聲,摸摸鼻子道,“中案長條桌的抽屜裏有備用鑰匙。”
韓念念長長的哦了一聲,推門進了方知行屋,她還是頭次進他房間,跟她想象中很符合,幹淨整潔,軍綠色的床單,同色被罩,被子疊的像豆腐塊。
一看就是在軍隊裏生活過的人。
“我給你鋪被子。”一想到韓念念要睡他床上,方知行臉頰紅撲撲的,心裏也有些旖旎。
脫了腳上的鞋,韓念念和衣躺了進去,見方知行要出去,忙開口道,“方書記,我突然想起來了,我在我家撿到一串鑰匙,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韓念念從被窩伸出了一只胳膊,食指上挂了一串鑰匙,配上她狡黠的笑,方知行就是再傻也知道他鑰匙是怎麽“丢”的了。
到底是做了虧心事,翻牆進家也是他活該。
對上她帶着笑意的雙眸,方知行清了清嗓子,老老實實招認,“下了火車之後,我想見你,所以就直接去了你家敲門...”
韓念念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光着腳下床,跳腳蹦跶到方知行跟前,兩條胳膊軟骨似的搭上了他脖子,臉頰貼着他下巴蹭了蹭,若有若無的香氣立馬直往鼻孔裏鑽。
察覺到他呼吸粗重,韓念念笑嘻嘻道,“方書記,我要午睡了,你出去幫我把門帶上。”
說完,滿意的松開,蹦跶回了床上,拖着長腔攆人,“方書記,還不出去?”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方知行氣惱的把門砰一聲關上,人非但沒出去,還脫了鞋跟韓念念擠到了一塊,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惱道,“老虎不發威就當我是病貓,嗯?”
韓念念立馬捂住臉,嗚嗚作聲,“沒有沒有,我是真困了...”
“那就老老實實睡覺!”擱着被子,方知行拍了她屁股,拍完之後才意識到不合适,讪讪的撓頭,“給我點被子,我也睡會兒。”
......
上班下班,日子照常過,方婆婆不在的這段日子裏,方知行幾乎一天三頓都在韓念念家解決,天一黑,如果不是韓念念硬攆他走,他甚至要留着過夜。
織好的毛衣晾幹後被韓念念拿去裁縫鋪熨了一下,送給方知行,“吶,方書記,我幫你織的,針腳不太好,別嫌棄,我也有件一樣的!”
時下流行元寶針,圓領、雞心領還有開衫,織來織去就這幾種樣式,顏色也沒幾種可挑,走在大街上撞衫幾率極高。好在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尴尬,韓念念穿得毫無壓力,方知行就更不愁了,擱哪兒都是美男,穿件破爛都不會難看。
方知行直接脫了身上的羊毛衫試了一下,大小合适,樣式他也喜歡,這個天氣穿剛剛好!
大周末,兩人穿着一模一樣的毛衣出去溜達,過街穿巷,去了公園。
三月末四月初,正是楊柳依依時,公園裏随處都是情侶,還有人租船泛舟游人工湖。
“方書記,我們也去游湖吧!”
“行,聽你的!”
手拉手去排隊,排在他們前面背影有些熟悉,怕認錯人,韓念念歪腦袋看了看他們側臉,居然是孫老師和付春華。
“孫老師,春華,你們也游湖呀!”韓念念熱絡的打招呼。
孫老師顯然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韓念念,有些窘迫,畢竟之前是他說的不願跟付春華繼續相處,現在又被看到一塊游湖,竟隐隐有種被捉.奸的錯覺。
付春華倒是大方,跟韓念念打了招呼,又看向方知行,“念念,這是你對象啊。”
韓念念笑眯眯點頭,“我對象方知行。”說完,又給方知行介紹他們二人。
方知行嘴角挂着笑,禮貌同他二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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