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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不上班,胡天胡地到八九點才起,外邊一直未聽見動靜,本以為方婆婆買菜還未回來,哪知老人家壓根就沒出門,一直在剝蠶豆呢。
饒是韓念念臉皮厚,瞬間也羞成了小媳婦,瞪了方知行一眼,紅着臉摸到大門口,“奶奶,我幫您剝。”
方婆婆笑眯眯的,“不用,就快剝好了,爐子上還有粥,快去吃早飯,吃完了讓小行帶你出去轉轉,爬爬山看看電影都好,在家也無趣。”
韓念念哎了一聲,廊檐下支了圓桌,跟方知行把剩下的小米粥分吃了,又主動刷洗了碗筷。
這天氣,爬山太熱,兩人一致決定去看電影。
去之前方知行特意買了兩根大冰磚,一人啃一根進放映室。
一場電影看下來,韓念念後悔萬分,放映室又悶又熱,人多空氣又不流通,熱得汗流浃背,電影剛落幕,韓念念立馬随着人群往外走。
“趕緊回家吹電風扇,熱死了!”
大夏天出門,簡直遭罪!
電影院斜對面就是供銷社,門口的高凳上放着顯眼的綠色鐵皮桶,韓念念急需再吃一根冰棍降溫,拉了拉方知行的手,“方書記,咱們再買兩根吧。”
方知行直接回絕了,“回家喝涼茶,天氣再熱冰棍也得适量吃。”
韓念念扯住他胳膊晃悠,試圖說服他,“就這一次多吃,剛才在裏面快熱死我了,讓我再吃一根降降火好不好?”
方知行一邊搖頭一邊從韓念念褲兜裏沒收了她錢,“不行,回去不想喝涼茶,我給你煮綠豆湯也行。”
韓念念頂着大太陽,快被冰棍饞死了。
正此時,一對小情侶手拉手經過他兩,女同志要吃冰棍,男同志二話不說就應好,還斜眼瞧了方知行一眼,跟他對象道,“這年頭找對象可得擦亮眼了,別看有些同志穿得像模像樣,長得也周正,其實是個摳門貨...你想吃冰棍,別說一支了,要多少支我都給你買,不就兩分錢麽,嘁...”
女同志一臉愛慕的看向他對象,“多希望以後咱兩結婚了,你還能對我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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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志霸氣回應,“可就放心吧,等咱兩結婚之後,到夏天我給你買個冰桶,多買些冰棍放家裏想吃多少拿多少...”
“......”
“......”
小情侶兩走遠了,剩下一個摳門貨一個識人不清的女同志,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極為默契的別開臉笑。
韓念念拉着他胳膊不放,笑道,“看吧,人家都說你是摳門貨了,就買一根,咱兩一塊吃還不行?”
方知行無奈掏褲口袋,往鐵皮桶方向走,“真拿你沒辦法,就這一次。”
韓念念舔了舔嘴角,高興保證,“就這一次!”
都是從電影院剛出來的,鐵皮桶跟前排起了隊伍,兩分一根冰磚,五分一根雪糕。
剛才大放厥詞的男同志給他對象買了兩根雪糕,自己卻買了一根冰磚,一個勁跟他對象強調兩分錢的冰磚更好吃。
韓念念聽得偷樂,到底是真好吃,還是舍不得買,誰出錢誰知道。
男同志朝他們瞧過來,見他們兩個人就舉了一根冰磚,看方知行時又帶了些許鄙視,虧得長得人模狗樣,要是長相差點的,一準讨不着媳婦兒!
韓念念從沒想過有天自己吃根冰磚就能滿足成這樣,舍不得一下吃完,小口小口的舔。
方知行撇頭看她,見她小貓似的伸出舌頭在冰棍上舔來舔去,腦子裏驀地冒出插他書架上某本書裏的畫冊,一陣火燒火燎的口舌幹燥,趕緊撇開眼不再看。
韓念念是個遵守原則的好寶寶,啃到一半時,把剩下的冰棍遞給了方知行,“吶,方書記,我真只吃了一半。”
方知行接過剩下的,三兩下解決了,路過垃圾堆時才扔了光禿禿的棍。
其實時下城市環境建設跟幾十年後根本無法比,路上随處是垃圾,果皮紙屑随手扔,身處在這種環境之下,方知行這一舉動倒是讓韓念念對他更加刮目相看,有些時候教養真是從骨子裏出來的,裝也裝不出。
“好好的,這麽盯着我看做什麽?”方知行不自在的撓了撓頭。
“看我的方書記不僅人美,心更美!”
大庭廣衆之下,竟然這樣調戲他,方知行的臉紅了一紅,無奈瞪她一眼,可心裏卻美滋滋的,小心情止不住飛揚。
兩人手拉手走着,途徑托兒所,不少下班的父母趕着過來接孩子,一個穿着略土的大姐手拉着個不過三歲的蘿蔔頭,被養的白胖白胖的,瞧着極為可愛,一大一小朝他們迎面走來。
“阿姨,我媽呢。”
“你媽還沒下班,讓阿姨提前來接你。”
“哦,阿姨你中午做紅燒肉了嗎?我想吃。”小蘿蔔頭直咽口水。
“做了,副食品店今天供應豬肉,阿姨一早就去排隊買了...不過回家前,阿姨先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呀。”
“去了就知道。”
韓念念無意聽了幾句他們的對話,大概能猜到,大姐應該是小蘿蔔頭家的保姆,這年頭,家裏帶保姆的可不多,能把娃養這麽胖的更是少之又少。
迎面越過時,大姐不小心撞了韓念念一下。
韓念念神色一凜,仔細看了大姐一眼。
【宿主,據在下檢測,此人善良指數只有兩顆星。】
眼見大姐拉蘿蔔頭走遠,韓念念仍舊站原處未動,方知行詫異的看她一眼,“媳婦兒怎麽了?”
韓念念想了想,低聲對方知行道,“方書記,你覺不覺得剛才的大姐看起來有點心術不正?”
方知行失笑,“看面相還能看出人好壞?媳婦兒咱們得信科學。”
韓念念狠擰他一把,“你信科學還是信你媳婦兒?”
“信媳婦兒...”
“咱兩小心點,跟着看看。”韓念念指指已經快要拐彎的大姐和小蘿蔔頭。
剛才肢體碰撞時,觸碰時間太短,韓念念雖然不清楚大姐心裏到底在想啥,但可以确定的是,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信媳婦兒賽過信科學的方書記只能跟着,兩人不慌不忙的走着,始終隔大姐和小蘿蔔頭一段距離。
眼見到了郊區,小蘿蔔早就走不動路,被大姐抱在懷裏熟睡,大姐先警惕的看了四周,确定無人之後,才穿過蘆葦地,盡頭是間泥坯草房,草房後面是大片的魚塘,再往遠處也就零星見到幾乎人家冒煙囪。
“方書記,怎麽辦,肯定是有鬼了。”韓念念貓腰躲在蘆葦地裏,透過縫隙盯着泥坯草房。
不用多說,方知行意識到不對,神情嚴肅,捂着韓念念的嘴示意她別說話。
不過令兩人詫異的是,沒多大會兒,大姐又抱了蘿蔔頭出來,鬼鬼祟祟離開。
韓念念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該咋辦,方知行拉了拉她,帶她繼續跟大姐走,直到又回了市區,一路尾随到市委大院。
“方書記,市委你認識的人多,能認出是哪家的娃嗎?”
方知行滿頭黑線,“這麽丁點大,我哪認得。”
“那現在怎麽辦,咱們一不知動機,二啥也沒看到,總不能去公安局報案吧。”韓念念頭大,這種事不知道就算,知道又不管,良心不安。
方知行沉吟了下,直接帶她進市委大院。
“方書記,咱們要挨家挨戶找?”韓念念一手遮住太陽。
方知行丢給她一個“媳婦兒真傻”的眼神,“剛才咱們和那女同志碰過面,現在貿然去找,肯定讓她起疑。”
“那去哪兒?”
方知行帶她去了孟書記家,來開門的是孟大娘,冷不丁瞧見他兩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忙熱絡的拉他兩進來。
屋裏彌漫着紅燒魚的味道,噴香。
韓念念跟方知行對視一眼,意識到了不對,趕着晌午飯時間來人家拜訪,是想來蹭飯?
孟繁宗也在,跟他老娘的反應如出一轍,瞪眼看了片刻,總算是以主人家的姿态起身招呼他們,給他兩倒茶水,孟大娘則忙着讓小保姆添飯添菜。
“孟伯伯不在家?”方知行問。
“我爸外出開會去了,估計得三五天才能回來,你找他有事?”孟繁宗開口道。
韓念念性子急,眼下沒有外人,她也沒啥好隐瞞的,把碰到的情況說了遍,還特意把小蘿蔔頭的外貌給形容了下。
孟大娘也過來坐下了,聽完之後臉色發沉。
哪怕市委大院不小,但都在一個家屬大院,進進出出天天碰面,甭管多大的娃總會有印象,韓念念一提又白又胖,孟大娘就想起來了。
“十有八.九是水利局老周家外孫,老周就一個閨女,女婿是倒插門,大學生,畢業之後分配到咱們市委內務科,小夥子雖然是倒插門,但早就沒了老子娘,對老周兩口子也孝順,閨女女婿一塊住,保姆沒來多長時間,好像跟小夥子是老鄉,聽說老家都在望門縣...”
孟大娘絮絮叨叨說着,末了又道,“望門縣那地方,大山裏頭,莊稼不好長,日子比咱們更難熬,聽說好些人都出來了,要飯打臨時工...姑娘不願嫁本地人,都巴望着能嫁外邊吃上一頓飽飯,年輕小夥兒就更沒指望了,好些讨不到媳婦兒的!”
韓念念道,“大娘,我看還是您出面透個底給周局長一家,免得出什麽亂子。”
她話音剛落,孟繁宗便否定了,“關心則亂,不能告訴周局長一家,他家保姆如果真有問題,問題一定不會小,現在告訴,只會打草驚蛇。”
方知行竟跟孟繁宗同一線上了,“先不要說,如果能探到動機更好。”
說話間,小保姆飯菜端上桌,喊他們吃飯。
一頓飯的功夫,大概商量了對策,孟繁宗去內務科,方知行和韓念念去公安局,領兩個公安同志去郊區的土坯草房。
大晌午靜悄悄的,兩個公安同志悄無聲息接近草房,韓念念大感好奇,也想摸過去,剛動腳就被方知行給拽住,不許她亂來,“原地等,我們去了是給他們添亂。”
韓念念幹笑,到底不再動。
沒多大一會兒,冷不丁一聲嚎叫,小何的堂哥何公安先出來,手铐裏铐了一個中年男人,胡子拉碴,身上的衣裳補丁摞補丁,褲子半挂在腿上,露出裏面的大褲衩,被何公安連着踹了好幾腳。
另一個公安也出來了,跟在他身後的女同志衣衫不整,頭發淩亂,兩眼通紅,一副被欺淩的模樣。
韓念念瞪大了眼,生怕自己看錯,是曹尚梅?!
跟方知行對視一眼,兩人從蘆葦地裏出去,何公安氣得又踹了中年男人一腳,額上冒青筋,他們到底是來晚了,白讓好好的女同志給糟踐了!
女同志叫曹尚梅,跟前天報案留底的信息一樣。
“拐賣婦女奶娃的。”何公安沒說太多,拍拍方知行的胳膊,“方書記,得虧你和大妹子了,不然不知道多少婦女奶娃被拐賣。”
韓念念看向曹尚梅,見她懾懾發抖,頭一直垂着,心裏突然生出些許不忍,兩人皆衣衫不整,韓念念多少能猜到情況。
以前不是沒看過拐賣婦女的新聞,越是山區越是窮到娶不上媳婦兒的地方越容易形成這種罪犯,其中的肮髒龌蹉不用想也知道。
兩個公安先帶他們回公安局,韓念念拉拉方知行胳膊,示意他別再跟他們一塊走,他兩的存在,等于是在變相提醒曹尚梅她所經歷的遭遇。
盡管沒有他兩,曹尚梅被拐賣到哪個山區,被轉手賣給多少男人也未可知,但眼下這種狀況,依曹尚梅的性子,她未必能領情。
“方書記,我就不信了,有拐賣肯定會有逃跑,被拐賣的女同志就沒有逃跑出來的?當地政府都不管管?不解救一下?”韓念念百思不得其解。
方知行聽得搖頭,“傻媳婦兒,有句古話叫父母官,知不知道什麽意思?”
韓念念想想,道,“老百姓地方統治者,愛戴之,敬畏之,與此同時,既然擔得起父母官的稱謂,就得庇護一方百姓。”
方知行點頭,“所以你明白了吧。”
韓念念恍然,一時又有些感慨。冷不丁又意識到這些不是自己能操心的,趕緊扯些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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