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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知道懷娃更讓人激動的莫過于知道自己一次性懷上兩個娃。
旁人作何感想,韓念念不知道,反正她心情是夠複雜,心裏既有期待,卻又不是一般的忐忑,生怕有啥閃失。
“方書記,你說他們會不會撐破我肚皮啊。”韓念念在肚子上比劃了一下,她見過懷雙胞胎的孕婦,肚子異常的大,行動也不方便,聽說到後來都無法平躺着睡覺,不是側躺着就是半坐式睡,四肢腫的也厲害。
方知行把手擱在韓念念目前還平坦的小肚上,摩挲了幾下,聲音溫和又耐心,“不會,他們知道疼媽媽,肯定不會讓你吃太多苦頭。”
韓念念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她整天又吐又反酸,這還叫知道疼媽媽...她敢篤定,懷得肯定是兩個調皮搗蛋的小鬼頭。
按懷上日子推算,也不過才兩個月,肚子裏同時住兩個娃,韓念念雖然時不時反酸水嘔吐,但還是異常能吃,飯量是以前的兩倍,隐隐有趕上方知行的趨勢。
除了能吃,還異常能睡,如果早上沒有人喊,她一準能睡到大中午。
方知行仍舊眠淺,天不亮就醒了,懷裏擠着他媳婦兒,一條腿壓在了他肚子上,也不知道夢到啥好事,翹着嘴角,臉也睡得紅撲撲的。
給他媳婦兒塞好了被子,在她額上親了一口,輕手輕腳拿開肚子上的腿,下床穿衣。
下了數日的雨,總算放了晴,方知行引爐子生火的空當,方婆婆已經從外頭回來了,手裏端了個鋁制飯盒,裝了幾個玉米面包子。
“聽說這季莊稼幾乎全沒了,接連着下雨,近郊地裏的小麥都黴壞在地裏啦!這不,飯店也開始偷工減料,往前一毛五分錢能買個肉包,現在可倒好,只能買個菜包,還是粗糧面!再不然就是只供應窩窩頭。”
方婆婆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心裏也發急,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孫媳婦吃啥啊,本身就瘦的皮包骨頭,一下又懷上兩個娃,成天窩窩頭鹹菜哪能受得了喲...
“奶您別發急,糧食的問題您就別操心了,我從別處想想辦法,咱們岳嶺市遭水災,其他地方災情沒那麽嚴重,想點辦法,總是能弄到糧食,我今天就和周師傅去鄰市看看。”方知行安撫他奶,靠山吃山,既然有方大興在,不怕弄不到糧。
一聽孫子這麽說,方婆婆放心了不少,朝西屋看看,低聲道,“你媳婦還沒起呀,還去不去上班了?”
方知行笑道,“我看別喊了,讓她睡,我去他們單位給請個假。”
方知行再了解他媳婦兒不過,現在不讓她好好睡,喊醒了也會犯迷糊,随便往哪一坐就開始打瞌睡,就是去上了班也是不好好上。
鐵皮爐子上留了飯,方知行匆匆吃幾口就出了門,先沒去方大興,直接往市委走。
半道上碰巧遇上孟繁宗,手裏拎着菜籃子,綠油油的水芹菜伸出一截子出來,看樣子是剛從副食品店回來。
方知行跟他打了一聲招呼。
孟繁宗沒想到自己難得起早去副食品店排隊買菜,竟碰上了熟人,耳根子隐隐發熱,面上有些許不自在。
“曉鷗懷上了,行動不方便,我出來幫她買。”幹巴巴的解釋一句。
方知行點頭,能理解,“我媳婦兒也懷上了,沒少指揮我去買這買那兒。”
孟繁宗有片刻驚訝,面上還是淡定,“我媳婦兒快四個月了。”
言下之意,我們雖然結婚晚,但是懷上早。
方知行擡了下巴,“我媳婦兒懷了兩個。”
這下孟繁宗不吱聲了,嗤了一聲離開,兩個有什麽,拼得是質量又不是數量。
......
韓念念這一覺睡得噴香,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看了一眼擱書桌上的大公雞鬧鐘,居然已經十點多了!
忙不疊下床,叮叮咚咚刷牙洗臉。
方婆婆坐廊檐下摘菜,瞧見她出來,笑眯眯道,“早上飯還在鍋裏熱着呢,先吃點墊肚子,中午我燒菜稀飯。”
所謂菜稀飯,就是幹海帶、花生米攪上面糊的鹹稀飯,韓念念一口氣能喝掉兩大碗。
“丫頭,再吃個窩窩頭啊,幹喝稀飯哪成,尿兩泡尿就沒了。”
韓念念滿頭黑線,摸摸肚子,直搖頭,“吃飽了奶奶...方書記中午不回來吃了?要不要給他留點飯?”
“聽小行說和周師傅一塊去趟鄰市,鄰市那邊今年災情不算嚴重,想辦法從那邊先調點糧食過來。”方婆婆笑道,“別留了,一來一回怎麽也得一天,晚上回來再說。”
市裏各大機關單位也都不傻,無論哪個單位都有不少職工,趕上不好年份,總得要想辦法為職工謀取點福利,鄭大姐她男人單位更是跑到了臨省農村買糧!
飯後祖孫兩唠了會兒嗑,方婆婆回屋睡晌午覺,韓念念洗了碗筷,把剩下的飯菜罩在案桌上。
索性已經翹了班,韓念念下午也不想再過去了,拎了毛線去找葉蘭英,讓葉蘭英教幾樣新的織毛衣花式。
葉蘭英正在家納鞋底,剛滿月的毛蛋剛吃了奶水,這會兒正呼呼大睡,大丫蹲在院子裏扣月季花下的泥巴自己玩。
“大妹子過來啦,外頭太陽大,快進來坐。”
“姑!姑!”大丫扔了手裏的泥巴,樂颠颠的朝韓念念撲過來。
韓念念帶她睡過幾次,小蘿蔔頭喜歡跟她親近。
大丫人還沒撲過來,半道上就被葉蘭英給攔住,叮囑道,“不長記性的小丫頭,跟你說多少遍了,你姑肚子裏現在有兩個娃,可不能亂撲,也不準纏着你姑要抱,知道不?”
大丫盯着韓念念的肚子看了片刻,雖然不知道兩個娃長在哪裏,但還是乖乖點頭,大聲保證,“知道了!”
韓念念伸手把小蘿蔔頭拉到自己懷裏,口袋裏掏出幾塊糖果塞道蘿蔔頭手裏,笑着道,“嫂子,看你把大丫吓唬的,我結實着呢,又不是玻璃瓶,一推就碎的。”
葉蘭英不贊同,一副過來人的架勢勸道,“頭三個月可得小心了,不能跟以前一樣哪哪都跑,咱們老家街上住的陳六嬸,早年懷頭一個娃,聽說就跨個水溝子,娃就掉了。”
韓念念啊了一聲,沒想到還有這麽嚴重的,不由擱在了心上,想到自己過來時,連着跨了好幾個水溝子,心有餘悸,回去可得遠遠繞開了走...
“嫂子,老家有來信不?今年收成咋樣?我聽說郊區這邊幾乎顆粒無收。”韓念念有點擔心韓桂娟他們,農村全靠那幾畝地過活,再碰上老天爺不給活路...
提起這個,葉蘭英就直嘆氣,“你姑好段時間沒過來了,我娘家嫂子倒是過來了一趟,說今年收成不行,一畝地才收了二十來斤小麥。”
韓念念倒抽一口氣,“一畝地二十來斤...還不夠支援建設的。”
“可不就是,交不上去公糧,聽我娘家嫂子說上頭給了寬限,說小麥交不夠,那就等秋半季收了糧之後抵扣!”葉蘭英眉頭鎖緊,“春半季都交不上糧了,秋半季再把糧食都上交,來年讓人去喝西北風吶!公家也不為咱老農民想想!”
韓念念眼皮直跳,忙低了聲道,“嫂子,這可不是在鄉下,隔牆有耳,不能亂說。”
意識到自己失言,葉蘭英忙止住了嘴,發愁道,“年前我回娘家管我嫂子借了五十塊錢,娘家嫂子說今年不好過,急着催我還錢,前些時候生毛蛋花了不少,上哪去湊錢還吶!”
知道葉蘭英是為啥借的錢,韓念念開口道,“這樣吧嫂子,我先借你,反正我不急着用,你啥時候寬裕了再給我就成。”
葉蘭英遲疑,“大妹子,生毛蛋時已經從你手裏拿過五十塊了...”
韓念念數了錢塞給她,“那以後還我一百不就成了!”
葉蘭英心生感激,一時不知道該說啥好,半響才想起來關鍵的,忙道,“大妹子,我打個欠條,以後指定還你!”
葉蘭英上過三年小學,坑坑巴巴倒也能打張欠條,硬是塞給韓念念。
韓念念也沒推辭,當着她面裝進上衣口袋,“好了嫂子,快教教我怎麽織毛衣,還有尿布...毛蛋的尿布是怎麽縫的?瞧着不是一般厚實!”
“那簡單,毛衣我慢慢教,我跟你說啊,這做尿布也有禁忌,破床單破衣裳,越破越好,不紮娃的屁股,最好用老土布...”
姑嫂兩說不停,天擦黑了韓念念才回去,方知行還沒回,祖孫兩個先吃了飯,把飯菜在鍋裏留着。
飯後韓念念沒急着睡,翻箱倒櫃,把老土布破衣裳翻出來,針頭線腦準備齊全,盤腿坐床上自己琢磨怎麽縫尿布。
方知行夜裏快十點了才回來,早上開卡車去鄰市,一來是從當地副食品店收購糧食蔬菜,二來也是為單位職工謀取福利。
打從春忙之後,城鎮居民糧食供應下調到二十斤,糧食标準最高的石化工人供應也降了五斤多,原本玉米已經劃分為粗糧,這個月起,上頭發文件下來,玉米面再歸細糧行列,大米白面再沒供應過,一個月兩斤的細糧只能買到玉米面,地瓜幹高粱更是成了居民日常主食。
相較岳嶺到處人心惶惶,鄰市災情要輕許多,無論是糧食标準還是供應,都還跟以前一樣。去之前,方知行動了點關系,介紹信一給出,鄰市糧站辦事人員二話不說,開倉就給稱糧食。
小麥一毛九的收購價,玉米一毛三,地瓜幹八分,高粱最便宜,五分錢一斤。
利用職務之便,方知行不忘為底下職工謀取福利,留足單位日常用的,剩下的糧按收購價分賣給職工,不用糧票。
方知行自己留了五十斤小麥,半夜裏抹黑扛回家,這麽晚,本以為他媳婦兒早就睡下,哪知道西屋還亮着燈,窗簾沒拉,透過窗戶能瞧見他媳婦兒捧着塊破布,不知道在忙活啥。
外頭傳來走動聲,韓念念忙下床,瞧見堂屋地上放的蛇皮口袋,詫異道,“這麽大口袋東西,裝的什麽啊?”
一天忙得未喝水,方知行端起搪瓷缸,連喝了幾口涼開水,這才道,“小麥。”
韓念念忙解開蛇皮袋看了看,抓了一把開心道,“這下有黑面吃了!”
吃了個把月粗糧,再見細糧,簡直要流口水,明天就推二十斤去磨面坊磨面,風幹了就蒸大饅頭!自己空間裏存餘的白面也能摻和進去放出來。
瞧見他媳婦兒站在那兒傻樂,方知行不由搖頭,看她光着腳丫子穿了雙塑料拖鞋,把人攆去床上,“媳婦兒餓不餓?”
韓念念摸摸肚子,不好意思笑,“餓了!”
鐵皮爐上熱了菜團,又給他媳婦兒炒了兩個雞蛋,端進屋在書桌上吃。
“最近撮合姻緣撮合怎麽樣了?”方知行大口吃着飯,不經意似的問。
懷娃之後,韓念念大腦轉得遲鈍,沒多想,“不怎樣,飯都快吃不上了,哪還有閑心張羅婚事。”
飽暖才思淫欲,眼下人心惶惶,去婚介所登記信息的明顯少了許多。
韓念念摸摸自己肚子,嘆氣。娃啊,難道真是要留你娘在這裏了?
方知行彎起了嘴角,給他媳婦兒夾了兩口雞蛋,“不忙正好,幹脆休個假在家好好養着。”
韓念念哼了哼,“不想總待在家,吃了睡睡醒吃,太沒趣。”
方知行咳了一聲,撇開眼,心虛道,“我就随口說說。”
韓念念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摸了摸方知行手,結果什麽都沒讀到...
總覺得哪裏不對,又想不出來。
吃完飯收了碗筷,爐子上的水滾開了,兌了水在三間口沖澡,方知行光着上身進了屋,脫鞋上床,把媳婦兒摟在懷裏,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快累壞了今天。”
韓念念翻了個身,讓方知行趴着,騎在他腰上摸了又摸按了又按。
方知行趴在床上,臉埋在手臂間,随着韓念念的動作,輕輕的吸氣,嗓子發幹,“嗯,媳婦兒,再用力點...往下點...”
韓念念無語,再往下就是屁股了...
啪嗒一聲,在他屁股上拍了下,翻身躺好,擰他胳膊,“我看你還是不累!”
方知行咳了一聲,臉頰發熱,伸手拽了電燈,攬着韓念念輕蹭,“媳婦兒,我想...你就動一動...”
趴在她耳邊胡言亂語了一通,韓念念氣息不穩,“不行,我肚裏住兩個呢...”
“我不進去...”方知行氣息不穩,拉了她手,往他裏褲裏伸...
半夜裏又下起了小雨,轉天是休息天,都窩在家裏不出門。
韓念念搬了個小板凳坐廊檐下,跟方知行一塊給奶娃打床。
“得打個上下鋪,兄弟兩分開睡,省得打架。”方知行把原先的木板床又加了兩塊板。
韓念念摸摸肚子,“萬一是女娃呢?”
方知行笑,“那更要分開睡。”
韓念念直哼哼,說來說去,還是要有個男孩!
正說着話,門外傳來講話聲,聽聲音有些熟悉,還沒去開門,人家已經推門進來了。
“大侄女,可算摸到你住處了!”
來人是韓寡婦的兒媳婦韓大娘。也就是韓念念的便宜“大伯母”。
“大娘,您找我啥事?”來者是客,韓念念把她迎進來,方知行泡了茶水,跟着喊了一聲大娘。
打從進門起,韓大娘兩眼就沒閑過,不停四處觀望,東瞧瞧西看看。
“大娘,您來有事?”韓念念又問了她一句。
韓大娘這才想起正事來,兩眼一紅,哽咽道,“大侄女,你奶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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