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本丸

黑發的少女側着身望着他，她站在空曠又昏暗的室內，幾乎與沉郁的暗色融為了一體。

她白皙的宛如細瓷般的面頰上的神色認真極了，而那雙仿佛黑曜石般清澈又明亮的眸子裏盡是清淩淩的不解和困惑。

日暮沙耶完全不覺得自己之前的行徑有多麽的令人心顫。

像孩童般天真的殘忍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現在她身上了。

以至于，有那麽一段時間，她甚至天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地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女。

但沢田綱吉不自覺的眼神還是一瞬間就将她拉回了現實。

她早就該明白，假的就是假的，并不是披上這層人皮，她就能真的變成人。

諸如此類的念頭，只是在腦海中閃過了一瞬。

半響，她露出了一個與初見時一般無二的笑容。

“你當真了啊？”軟軟的問道，緊接着又住了口，半天才又來了一句氣哼哼的嘟囔，“我……我也不是真的想。”

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對方沉默了一下，尴尬的笑了起來：“學姐。”

然後沒了下文。

——“……可能，這就是我永遠都沒法理解人類的感情的原因。”

她嘆了口氣，對皺着眉頭的刀劍付喪神這麽說道。

天氣已經轉涼，少女暴露在外的小腿白皙纖細，很是養眼，但由于契約者太不靠譜，他在乎的還是過低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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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遲疑了一會，還是将外套脫了下來，罩在她削瘦的肩膀上。

日暮沙耶的體溫比正常人要偏低，實際上，她也并沒有體溫和心跳，所模拟出的也只能充作障眼法，真的仔細觀察，發現并不困難。

不只是體溫和心跳，她就連流血受傷都算是奢望——日暮沙耶并沒有痛覺，也從來都不知道什麽叫做疼痛，哪怕曾經被生生的撕裂開來過，也只是暗暗的将這筆賬記在心裏。

俊秀的少年沉默了一會，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他試探性的望向她，遲疑的吐出幾個字：“……今天晚上的甜點是紅絲絨？”

日暮沙耶：“……”

她簡直要被對方笨拙的安慰給逗笑了，她表情很是糾結的憋了一小會，最終也沒能憋住笑聲，就只好順勢滾在沙發上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加州清光又氣又覺得好笑，他按住了日暮沙耶的肩膀，泛着潋滟紅光的眸子盯着對方的眼睛，“我是在安慰你吧？”

日暮沙耶點了點頭，“我在配合你的安慰啊。”

清光來安慰她，所以她放肆，不，開心的笑了起來，根本沒毛病= =

少年被她哽了一哽，深覺和日暮沙耶鬥嘴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好下場的；

如果贏了，她能馬上耍賴的抱着他哭的直是氣音，最後他還得把這位祖宗給哄到乖乖安靜下來，如果輸了，那就更丢人了。

“……對不起。”

加州清光頭都沒有轉過來，專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情。

他袖口挽了上去，露出一截潔白修長的手臂，手指又細長勻秩，看着養眼極了。

“沒關系。”

他不太确定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最後也只好強作鎮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手指卻忍不住攥了起來，拿捏不準輕重。

日暮沙耶最終也沒有告訴他這段時間的失常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将對方的焦急和彷徨都看在眼裏，卻始終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思來想去，也只可能是因為當初和巫女的會面。

——但日暮沙耶特意避開他的視線出去和巫女見面，顯然是不想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沒法無視對方的意志強行打破。

但她實在是很不對勁。

不只是對雲雀恭彌，就連對沢田綱吉的态度也顯得太過咄咄逼人。

她本來并不該是這個性格的。

“到底……”他還是忍不住将這兩個字說出口，可臨到關頭卻又後悔了，強行轉換了話題：“你晚餐到底想吃什麽？”

其實、加州清光是有一點絕望的_(:з」∠)_

他怎麽說也是一把性能一流的刀劍，怎麽到了日暮沙耶就變成家政達人了？？

不同的審神者還能把刀劍的特長都給改變的嗎！

……只要是個人和日暮沙耶生活在一塊，都會變成家政達人的。

加州清光頗有一些絕望的想道。

他現在非常慶幸安定沒有跟過來，不然需要他照顧的就變成了兩個人。

是的，大和守安定——

也就是安定大魔王，也很不幸的是個家務廢柴。

日暮沙耶欸了一聲，她很認真的想了想，由于每天只有這件事情讓她心甘情願的耗腦子，所以加州清光還是很确定，在吃飯這件事情上，日暮沙耶絕對不會敷衍他。

想想還是覺得好絕望_(:з」∠)_

“清光你生氣了嗎？”日暮沙耶像是感覺到了哪裏不對。

她飛快的擡起頭看他一眼，同時輕輕拽了一下加州清光的衣角，“我錯了。”

俊秀的少年望了她一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雙柔軟的仿佛荒原上雲層的紅色眸子，恍惚間像是夕陽的倒影。

不管有沒有錯，日暮沙耶總是願意先給他認個錯的——

她似乎有種，只要我認錯了，就不要再和我計較的讨好的意思在裏面。

像羽毛一樣微翹的眼睫很快又放下，怯怯的垂着眼睫低着頭，“你不要生我氣。”

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裝可憐，但他卻真的一點火氣都沒有了。

亦或者說，他本來就不曾生過日暮沙耶的氣。

她有的時候真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孩子，根本不懂得別人為什麽生氣，如果真的和她較真的話，恐怕氣個十天半個月也沒有的完。

“我沒有生氣。”

他好聲好氣的和自己的契約者說，但是小姑娘從來就不是願意好好聽人說話的類型，她依舊眼也不眨的看着他，“我覺得你還在生氣。”

少年沉默了一會，他低垂着眼睫，并沒有反駁的意思。

如果說真的沒有生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對象的日暮沙耶的話，就算被隐瞞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沒有這個立場。

無論是從契約者，還是同居人的關系上，都沒有好到日暮沙耶必須每件事情都要告訴他，他們的關系從來就不是對等的，也不是什麽朋友之類更加親密的存在。

日暮沙耶看了他一會，突然轉頭跑上了樓，靴子在木板上發出鄧鄧的響聲，加州清光不解的望着她離開的方向。不一會，她就下來了，手裏還拿着些什麽。

等到走進，加州清光才看清了，是枚精致的禦守，隐約還籠罩着力量的波動。

“這是神道的東西？”加州清光皺起眉頭來，“你怎麽會跑到那種地方去的？”

“我拜托戈薇的。”日暮沙耶擡起頭來看着他，“雖然不知道對清光有沒有效果，但是我還是很想去求一個送給清光。”

少年的手指顫了一下，他倏忽撇過了頭去。

瑩白的耳尖驀地染上了初櫻綻放般的色澤，暴露出來的面部線條，隐約有些不同以往的柔和。

“……你到底想說什麽。”

“清光對我很重要，所以如果生氣了，一定要告訴我。”

她隐約有些苦惱的神色，“我實在是不太清楚到底該怎麽做，雖然分辨出來人的情緒對我來說很簡單，但我完全不知道他們會擁有這樣情緒的理由。”

無論她怎麽模拟出人類該有的情緒來，但是卻從來都不曾理解。

這個問題，她也曾經問過那只滑頭鬼，結果得到的答案卻是，因為将自己擺放在不同于人類的地位上，所以永遠都不會去理解。

換句話就是，她驕傲到根本不屑去理解。

但明明她并不是這樣。

思來想去，也只能是滑頭鬼自動将大妖怪應該會有的想法帶入進去了。

“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生氣嗎？”少年沉默了許久，終于開了口，潋滟的紅眸中泛着日暮沙耶根本看不懂的情緒，“究竟是不知道，還是根本不想去知道呢？”

“明明也很清楚我會生氣會感到受傷的理由，但是就算知道了，也并不會有什麽改變——”

“說着自己不可能會懂人類的情緒，但是實際上，你和人類并沒有什麽區別。”說着這樣諷刺地話語，但他流露出來的卻是受傷的表情，“什麽事情都自己決定，從來不會去想依靠他人，更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你的痛苦——你想展露給他人的卻永遠都是自己過得很好很快樂。”

“你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快樂的時候也并沒有感覺到你的快樂，痛苦的時候根本沒辦法找得到你真實的情緒，無論是什麽時候，都是一副根本不需要依靠的樣子。”

“也稍微依賴我一些好嗎？”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發顫的聲音：“既然是契約者，既然說出‘你的命從此是我的了’這樣的話，哪有為什麽從來都不肯依靠我呢？哪怕是利用也好啊？”

俊秀的少年肩膀都在忍不住發顫的對她說出了這句話。

昔日柔軟的紅眸裏，一點一點滲出了悲傷的色調。

——“我對你來說，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吧？！”

日暮沙耶怔怔的望着他。

她明明該露出受傷的表情來，但是這次模拟情緒的效果卻失敗了。

她只是怔怔的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流露出茫然的情緒來，緊接着，她無措的站在原地，想要伸手向以往一樣牽住少年的衣角，卻無論如何也沒法再像以前那樣沖他沒心沒肺的撒嬌。

“我……”她細軟的聲音響了起來，本來該是略帶着哽咽，但最終只是諷刺的平靜而毫無波動，“我并沒有……”

她竭力的想要将想要表達的話說出來，但卻茫然的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好。

只覺得永遠都如荒原寒冰般冰冷的心髒，漸漸的，好像萌生出了一絲不該屬于她的情緒。

“我并沒有你說的那麽好。”

日暮沙耶的瞳孔深處什麽也沒有。

像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一樣，茫然無措的看着他。

眼淚緊接着掉了下來。

——不是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之前讓安定和清光內番的時候。

結束的時候，安定對累得直喘氣的清光說，辛苦你了（好像是這一句）

然後我看的一臉懵逼，你不會把活全都推給清光了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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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及待寫一期尼【興沖沖地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