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意不在此
劉修用有些怪異的眼神仔細打量了武軍候好一會,這才搖搖頭道:“武軍候,你覺得我是那種一學就會的天才?最多還有兩個時辰就要比試了,你現在教是不是有些遲了?”
劉修是有自信的,但還沒有自信到自戀的程度,他也不相信有什麽秘笈之類的神話,只要看一眼秘笈,馬上由廢材變高手,可以直接和閻柔這樣的悍賊較量,并且狂扁他一頓,霸氣四溢。對于武軍候的提議,他直覺的認為這是武軍候和他開玩笑。他忽然想起毛宗昨天晚上說過,武軍候曾經受過傷,難道真有這麽回事?不會是傷了腦子吧。
武軍候微微一笑:“你也知道這件事不管是對毛家來說,還是對涿縣來說,都不是兒戲,你覺得我會拿這麽重要的事和你頑笑?”
劉修眯起了眼睛,略作思索,也覺得武軍候開玩笑的可能性不大,一念及此,他忽然有些小激動,難道真有什麽高手速成的法子,這種好事也能讓我碰上?
……
太陽從山谷間升了起來,劉備第三次站在門口向精舍外看了看,還是沒看到劉修的影子,只好把已經快涼的早飯擱在案上蓋好,然後看着整束停當,正在做最後檢查的公孫瓒說道:“伯珪兄,你一穿上這身玄甲,真是英雄無雙啊。”
公孫瓒有些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對毛宗送來的甲胄和戰袍也非常滿意。他本來就生得俊美,再配上這身嶄新的戰袍、甲胄,更顯得英氣勃勃,他平素又有些自負,對劉備的稱贊安之若素,并不覺得有什麽承受不起。他捧起案上的青銅胄,仔細的戴好,系上紅色的系帶,龍形虎步的走出了門。
毛宗牽着那匹白馬,手裏拄着一柄鐵矛站在院中,看到大步走出來的公孫瓒,也是眼前一亮,大聲笑道:“伯珪兄,就憑你這副氣勢,就足以讓那個火燒雲不戰而敗,望風而遁了。”
“胡說。”公孫瓒笑罵了一聲,走上前去,接過缰繩,手扳着馬鞍試了試力,身子一縱,飛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引得毛宗和劉備又是好一陣贊嘆。他接過毛宗遞上去的鐵矛,在手中轉了個圈,然後橫在鞍橋上,顧盼自雄:“二位賢弟,我們去試試馬?”
“正要看看伯珪兄的絕技。”毛宗和劉備同聲大笑道。
聽得公孫瓒他們說話,又走出十來個人,一看到院中橫矛立馬、盔明甲亮,威風凜凜的公孫瓒,大家不約而同的交口稱贊,叫好聲不絕于耳。公孫瓒矜持的舉起手,向衆人示意,用他那陽剛氣十足的男高聲朗聲說道:“諸位,且去桃林中試馬如何?”
“正當如此。”衆人齊聲應道。
公孫瓒腰腹用力,兩腳一碰馬腹,那匹白馬“唏溜溜”一聲長嘶,撒開四蹄,直向院門沖去,轉眼間便到了門前。眼看着公孫瓒就要撞到門楣上,衆人正待驚叫,卻見公孫瓒忽然仰面躺倒在馬背上,間不容隙之間穿過大門,向桃谷中跑去。
衆人又是一陣驚呼,争先恐後的向門外跑去。
聽到前院喧嘩之聲的盧敏正好走出二進院門,将公孫瓒縱馬沖出精舍的情景全看在眼中,他皺了皺眉頭,臉色有些不快,轉身又進了門,小步急趨過中庭,來到堂上。盧植從裏面走了出來,一邊活動着手指,一邊說道:“前面為了什麽事吵吵鬧鬧的?”
盧敏把剛才見到了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這個公孫瓒看起來儀表堂堂,卻有些自矜,只怕以後不是個守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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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看了他一眼,笑道:“年輕人嘛,又沒有正經讀過多少書,有些地方做得不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待他年歲稍長,再多讀些書,未嘗沒有出息。我觀此子雖然有些傲氣,但性格豪爽,加又聰明多識,至少是個百裏之才。”
盧敏本待再說,見父親對公孫瓒頗多贊許,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得應了一聲。他一邊侍奉着盧植坐下,一邊說道:“父親,公孫瓒是有才,只是我擔心他不是那閻柔的對手。”
盧植不置可否,思索了片刻,這才嘆了一口氣:“也許……我們這次的确有些急躁了。”
盧敏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盧植擡起頭,目光掠過前院青黑色的屋頂,看向藍得有些透明的天空,眉頭微皺:“我昨天細細地想了一下,覺得劉使君的考慮未嘗沒有道理。毛欽雖然主張加強防備,但是我看他的目的卻不是為鄉梓造福,他更多的是想借此機會重振西毛的聲威。而其他三毛和李家、張家、簡家這樣的大族也不例外,他們是想向劉使君和溫府君表示他們的實力,方便以後攫取更多的利益和權利,未必見得就是為了百姓。真要打起來,就算守得住涿縣,還能守得住全境?”
“那……也不能任鮮卑人來去自由吧?”盧敏不服氣地說道。
“幽州十一郡,涿郡位于最南,鮮卑人沒有足夠的實力深入涿郡,而且他們也需要從涿郡取得鹽鐵。”盧植感慨的看着盧敏道:“你以為和鮮卑人交易的是些什麽人?還不是這些大族,他們從交易中得到了好處,又怎麽可能輕啓戰端?唉,我父子不過是被人推出來當擺設罷了。”
盧敏沉默不語,他覺得盧植說得有道理,只是有些不肯承認。
父子兩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仆人端來了早餐,兩人沉默的開始吃飯,聽着外面傳來的陣陣叫好聲,盧敏心事有些沉重。
桃谷之中,公孫瓒縱馬飛馳,雙頭鐵矛舞成一團紛亂的雪花,往來擊刺,寒光閃閃,勢不可擋。毛宗和劉備看得眼紅心熱,不住的拍掌跺腳,大聲喝彩。毛宗是自覺有功,找到了公孫瓒這樣的騎戰高手,對打敗閻柔充滿了信心,一想到西毛将因此而名大振,毛宗就覺得興奮不起,對當初毛嫱逼着他去和公孫瓒等人同住也沒了當初的抵觸情緒,反覺得這是一個非常英明的決定。
劉備也是心情激動,他一向有些自負,在同村的孩子之中稱雄,同宗的長輩們對他也是贊賞有加,可是現在看到公孫瓒,他卻有些自慚形穢,心悅誠服的承認公孫瓒各方面都要比他優秀得多,優秀得讓他連妒嫉之心都無從生起,剩下的只有崇拜。他覺得這次到桃谷來讀書,一方面是成了大儒盧植的學生,以後在涿縣多少有些驕傲的資本,另一方面就是認識了公孫瓒這樣的英雄。且不說對自己以後有沒有幫助,能見到這樣的人物,就讓他覺得心滿意足。
兩人雖然目的不一樣,但是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樣的,看着公孫瓒矯健的身姿,兩人不甘示弱的大聲叫好,好象在比誰的聲音大一般。
毛嫱和阿楚站在小樓上,看着桃谷中的人群,看着爛漫桃花中飛馬舞矛的那個火紅身影,都不約而同的笑了。
“姊姊,好一個英雄呢。”阿楚笑得眯起了眼睛,若有深意的對毛嫱說:“只可惜卻是已經婚配了的。”
“是不是英雄,與是否婚配有何幹系?”毛嫱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嗔了她一眼道。阿楚咯咯的笑了起來,正要再說,身後傳來了一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她們回頭一看,毛家家主毛欽喘着粗氣,出現在樓梯口,有些渾濁的目光一掃桃谷之中,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