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臨陣換将
“阿翁。”
“甥女見過舅父。”
“好,好。”毛欽擡起手臂,用袖子擦着額頭的細汗,沖着阿楚連連點頭,言語之中頗為客氣。他一邊喘着氣,一邊走到欄杆邊,看着遠處的紅色身影,幽幽說道:“此子才氣外露,我有些擔心啊。”
“擔心他不是那個馬賊的對手?”毛嫱聽出了毛欽的擔心,眉頭一皺,又笑道安慰道:“父親是不是有些過慮了?這個公孫瓒能在馬上雙手使矛,就算是那個馬賊兇名在外,也未必能比他強到哪兒去吧?退一步講,就算公孫瓒不是他的對手,我們也未必就會輸給他,以武軍候的實力,還能在步戰上輸給他?”
“武軍候?”毛欽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武軍候病了,不能出戰。”
“啊?”毛嫱大驚,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個公孫瓒的确了得,但是閻柔縱橫大漠十幾年,又豈是易與之輩?如果他不是這麽驕傲,能夠隐藏實力,也許在與閻柔對陣之時,還能有奇兵之效,現在在谷中這麽一賣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全暴露在閻柔面前了。”毛欽搖搖頭,不再看遠處一眼,眉眼之間遮掩不住的擔心:“嫱兒啊,我還是覺得,這次有些冒險。”
毛嫱有些不滿的輕推了一下毛欽的手臂:“阿翁,你又來了。”
阿楚見了,也微微的皺了皺細長的黛眉,神情有些不快。她知道毛欽是在怪毛嫱這次請盧植來桃谷課徒的事,而這件事是她奉了她父親之命,特地從趙國趕到這裏來的,如果不是看在她的母親是毛家人的份上,她大父也不至于多這個事,而毛欽到了現在還在懷疑這個決定,實在讓她高興不起來。
她也聽毛嫱說過,毛欽一直主張離開涿郡,他已經派他的從弟毛嘉趕到中原尋找合适的田莊,準備舉家搬遷,以避開鮮卑人的襲擾。據說進展不錯,毛嘉已經在河內找到了一個地方,正在洽談價格。在此之時,毛欽當然不願意把寶貴的錢財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如果不是毛嫱姊弟舍不得這裏的家業,不願意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涿郡,這才堅持要請盧植來課徒,自然也不會有現在的事情。在她和毛嫱看來,這是西毛難得的好機會,可是在毛欽看來,這卻是浪費錢財的事情。
毛欽似乎感覺到了阿楚的不快,沒有再說下去,斟酌了片刻,又說道:“阿楚啊,你大父身體還好?”
“多謝舅父關心,我大父身體康強,還上得馬,拉得弓。”
“呵呵,你大父和你外大父一樣,都是文武全才。”毛欽掀着胡子笑了起來,圓圓的臉上充滿了喜悅,心情顯得不錯。他接着說道:“只可惜,我大漢現在主荒政悖,忠良黜退,奸宦掌政,你大父那樣的人才也只能終老于五官中郎将一職。”
阿楚欲言又止。她出身仕宦之家,雖然知道毛欽所說的情況都是實情,現在的天子的确不是個明君,而朝中的大臣大多也是仰人鼻息之輩,象她大父那樣的忠直之人大多受到排擠,不得重任,但她卻不能像毛欽這樣毫無忌憚的批評朝政。
毛嫱見阿楚有些尴尬,便接過話頭問道:“武軍候怎麽病了?他要是病了,又有什麽人能代他出戰?”
Advertisement
“我也不知道。”毛欽拍着大腿,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他只是派人來說了一聲,然後便不見了,連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唉,這事兒……”
毛嫱臉色有些沉重。原本在她計劃之中,武軍候有絕對的把握拿下步戰,那公孫瓒能否在騎戰上取勝便不是那麽重要的了,能贏當然更好,輸了也不至于一敗塗地,至少還有可以保持平局,毛家不算太丢臉,可是現在……公孫瓒卻不能輸了。
而聽了毛欽剛才那句話,她也有些擔心公孫瓒是不是閻柔的對手,畢竟閻柔也不是無名之輩,能在鮮卑人的地盤上自由來往,沒點真本事肯定是不可能的。
毛嫱有些沉不住氣了:“武軍候怎麽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說病就病了?”
“我也不知道。”毛欽眨了眨有些昏花的老眼,怏怏地說道:“也許是有什麽不得己的原因不方便說,只好推說病了吧。”
毛嫱氣得哼了一聲,惱怒的轉過身子,用力地拍了一下欄杆,生了一會兒悶氣,突然說道:“讓人去找,如果實在找不到,那就由我下場與閻柔較量。”
“姊姊……”阿楚吓了一跳,連忙勸阻。她當然知道毛嫱身手不錯,可是畢竟是一個女子發,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一個馬賊交手比試,那成了什麽樣子。
“妹妹放心,我們邊疆兒女,沒有你們中原人那麽多講究。”毛嫱打斷了阿楚的話,轉身去準備甲胄,走得急了,裙角挂住了欄杆,“吱”的一聲撕開一個長長的口子。毛嫱本來心情就不好,見心愛的衣裙撕破了,更是惱怒不已。
“好了好了,換一條便是了,何必生氣。”阿楚連忙軟言相勸,陪着毛嫱去換衣服。
朝陽躍過最高的那個山頭時,山谷中漸漸恢複了平靜,卻無由的多了一份寧重。兩百多毛家護莊在精舍西側的谷間平地上擺開了陣勢,在毛宗的帶領下有板有眼的操練起來。護莊們已經接到通知,知道今天這次演練并不是普通的演練,坐在一旁觀看的除了毛家的家主毛欽和精舍裏的大儒盧植之外,還有刺史大人派來的人,而那個一臉冷漠的陌生漢子便是刺史大人派來查看他們是否有實力抵抗鮮卑人的,因此一個個抖足了精神,使出十二分的力氣,施展出了渾身的本事,把一個兩百人的步陣演練得氣勢十足,生生的有了幾分精兵的感覺。
毛欽一臉軟笑的陪着李定和盧植,客氣得幾乎要把腰彎到九十度,盧植雖然面無笑容,卻也沒有露出什麽不悅之色,李定卻一直微皺着眉頭,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正在演練的毛家護莊,不時的湊過去和閻柔輕聲讨論兩句。
閻柔面沉如水,既沒有露出贊賞之意,也沒有露出不屑之色,只是淡淡地看着,對李定帶着幾分讨好的請教,也只是随口說了幾句。毛嫱在遠處看着他那副不動如山的樣子,更是心中惱怒,她穿上了一身皮甲,叉腰而立,手指撫摸着插在腰帶裏的刀鞘,不停的彈動着,似乎随時都可能拔刀出鞘,一刀将閻柔的淡定砍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