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三回：崩塌的美夢

（安瀾）

去青山醫院需要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中途接到若泉從美國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我清波的手術不大好，我問不大好是有多不好。他怕我太擔心有些話沒有直說，但我猜到一點。靜湖，漣濤然後是清波，接下來是誰，我知道，可是我又能怎麽辦？要發生的事是誰也阻止不了，誰也擋不住的。

我從車上拎下食物和新鮮水果，走在長長的青草夾雜的沙石地上，左手邊又高又直聳立着隔絕內外世界的石灰色病院牆，放眼就能看到的藍天，綠水青山還有帶着自由味道的風裏夏末的氣息，這些僅僅一牆之隔它們完全就變了味道。我不能想漣濤住在裏面是怎麽度日子的，法院因她精神的狀況判她入院治療，住在這裏總比監獄好，可她還是企圖自殺了一次。

我在探視的小花園裏找到一個空位坐下，花園有網欄隔開，他們這樣規劃：正常人這邊，病人那邊。所以那一側好些病人在看護陪同下散步曬太陽，屬于病人區的花草植被不多，草地上架着人工小橋，和一些孩童玩的滑梯、秋千架，他們的世界好像積木搭出來的。

眨眼間，護工扶着漣濤坐到我對面，低頭問她曬不曬，她搖搖頭。我與護工寒暄一會兒，把給漣濤的東西交給對方，她拿着站開到一旁。

從前我和漣濤也并不親密，所以相見也無話可說。她現在總是左看右看，好像也不認得我是誰。我握握她手“我好像記得你以前是喜歡吃核桃酥，杏仁餅這類點心的，現在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了，還是帶了點來。”我真是沒話再找話說“還是要多吃水果，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各種買了點等下你自己去看喜歡什麽，告訴我下次我好給你帶來。”

“恩…清波去國外做手術了，不然她也來看你的。”突然被她手抓緊了下，我安撫她，“沒事，沒事的，別擔心等她回來，我和她一起會來看你。”

說到清波會沒事的，她抓我的手放松了點，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短粗音調，我跟随她的目光，努力想和她對視上“漣濤，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說的話嗎？”

她的手放開了。

我低頭想了想說“我沒帶安眠藥，晚上恐怕睡不穩了。”她不動，我繼續“那時我在暗示你，叫你們不要亂來，我以為你們的對象會是清波，我甚至去暗示過海漪她們。可是我也沒想到會是靜湖。雖然有預想到可能會發生什麽事但畢竟沒有發生就是沒有發生，那時我認為就算我說出來，沒有任何依據的話，大家只會說我多心，但如果當時我不是那麽…或許…”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聽，她的眼睛仍在到處瞟。

“你在想我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對嗎？是從你們得到‘少一個人，自己就可以分到更多’的暗示開始，你們明白的，我和清波又怎麽會不明白”她怔怔看牢我，我們對視着“我知道是誰，你不用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靜湖不會複生，漣濤也不可能恢複以往，破碎了的就是破碎了，我怎麽會不知道即使合補完整也不會如初了。所謂的會好起來，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安慰罷了。就讓一切算了麽，讓惡意肆無忌憚？不，我坐進車裏，有沒有意義都無所謂，她也該為她做的事受點教訓了。

離開漣濤後，我安排了一下就去美國看望清波，半個月後我回來去了海漪的新居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