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 假笑和真心

（R15注意，有不适者還請選擇性閱讀！）

伏地魔推開眼前的房門，當微光落入他的眼中時，長時間處于黑暗中的眼睛因為光線的刺激微微失焦了。

他看到那個女孩——艾斯特·斯內普正抱膝坐在正對着門的窗臺上，背靠牆凝視着窗外朦胧的霧氣。柔和的光圈籠罩在女孩身上，讓他想起了那棵山毛榉、那叢山茶花、還有越過坩埚的袅袅蒸汽向他投來的寧靜的視線。

“我很驚訝你還會來到這裏，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呢。”女孩微側着頭平靜地注視着他，光線越過她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睑下投下一片陰影。

“我是來和你道歉的。”他用溫和的嗓音說出了自己也未曾預料到的話語，而在片刻之前，他還想要立刻殺死這個女孩。

再等等，再等等吧，至少我得知道她掩藏了多少秘密。

他一邊這麽勸慰着自己，一邊斟酌着自己的用詞：“我不該對你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我當時氣糊塗了，艾斯特，你會原諒我的，對嗎？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他謹慎地靠近了女孩，然後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女孩放在膝上的嬌小的手掌。

他感覺到女孩輕輕顫抖了一下，但随即緩慢卻堅定地将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離了。伏地魔突然感到一陣令人惱火的失望，他不喜歡被拒絕，這讓他又想對女孩發怒了。她怎麽敢拒絕偉大的伏地魔呢？她是如此弱小，根本沒辦法保護自己，如果他願意他可以讓女孩痛不欲生。

但在他這麽想的功夫，腦海中又出現了另一個冷酷的聲音：“她被你的鑽心咒折磨時甚至沒發出一點聲音。”

還未等他仔細思考這心聲的來由，女孩就開口了：“湯姆，你不用這樣欺騙自己。”她注視着他的眼眸平靜中帶着些失望。

伏地魔被這眼神刺傷了。

他強壓下怒火，但也沒法維持虛僞的笑容，只能冷冷地開口：“你為什麽說我在欺騙自己？”

聽到他的質問，艾斯特眯起眼輕輕笑了，聲線平和，仿佛在陳述一個确信無疑的事實：“你沒有把我當成朋友，實際上現在的你覺得自己并不需要朋友，而我不過是你失而複得的玩具，對嗎？”

伏地魔的嘴角溢出冷漠的笑容，他伸手抓住女孩的下颌，然後湊過頭去在那雙缺乏血色的薄唇上印下一個粗暴的、激烈的吻，直到女孩掙紮間咬破了他的嘴唇，湯姆·裏德爾才離開了她，冷冷地說道：“你說的沒錯。”他松開抓着女孩的手，拭去下唇上滲出的血珠，看着頭一次露出了驚惶表情的女孩，開心地笑了。

伏地魔抽出他的紫杉木魔杖在空氣中輕輕揮動，女孩嬌小的身體即刻被無形的力量粗暴地從窗臺上拽了起而後摔在了床上，他俯下身用雙手按住她的雙臂，壓住那掙紮的小小身軀，垂首凝視着那雙沁出水霧的淺銀色眼眸，微笑着兀自開口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是那副仿佛看透一切的波浪不驚的冷淡神情呢，親愛的艾斯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能夠看穿他人的脆弱內心并為此沾沾自喜？我必須承認你說的沒錯，我确實覺得你是個不錯的玩具，不過你要知道，如果一個玩具不能取悅它的主人就只有被丢棄這一個下場，你有這份自知之明嗎？”

然而，令他極為失望的是，那雙原本泫然欲泣的眼睛卻仿佛為了反駁他的話語那樣突然變得澄澈而冷漠。

“你真可悲，我沒想到你居然會為以暴力欺淩弱者而沾沾自喜。”艾斯特用從未有過的輕蔑目光注視着他，仿佛不論他怎樣暴怒也不會為此産生任何動搖，她口吻冷淡但邏輯清晰，繼續說道：“湯姆·裏德爾，你何時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非洲草原上的獅子和豹子都敢于捕獵同體型或者更大體型的獵物，只有那些鬼鬼祟祟卑鄙可恥的鬣狗和禿鹫才會去襲擊小動物、偷別人的食物、吃腐食！你幹嘛不直接殺了我呢，這無疑是彰顯你在一個14歲的沒有魔杖的小姑娘面前是多麽強大的最好方法不是嗎？”

伏地魔像觸電一樣離開了這個女孩，他發出狂怒的尖叫，抽出自己的魔杖對着她想發出一個鑽心咒或者死咒，随即驀然意識到如果自己這麽做了，才正是印證了女孩對他輕蔑的批駁。

他喘着粗氣立在床前，瞪視着女孩毫無感情的瞳孔直到自己平靜下來，然後開口冷冷地說道：“很好。”

他擡起魔杖對艾斯特施了一個全身束縛咒，然後大踏步地離開了她的房間。

——

整整一天，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來到艾斯特的房間，她全身被麻繩捆綁着掙脫不開，只能艱難地扭動身軀找到一個舒服點的姿勢然後安靜地休憩。

她想着家人，想着朋友，想着湯姆·裏德爾。平心而論，艾斯特非常欣賞、喜歡在霍格沃茨認識的那個謙和的、聰慧的、有趣的斯萊特林的學生，但她未曾想到時間可以讓一個人變化成這副模樣。

她很難過。

她想起了和湯姆在貓頭鷹塔樓眺望深秋的禁林的情景，想起他在變形術課堂上變出一朵山茶花遞向她時的微笑，還想起了他們一起在月光灑遍的走廊上談論夢想和未來時那雙落滿了星辰的夜空般的眼睛。

他說他想成為一名黑魔法防禦術的教授。

那個湯姆·裏德爾或許已經永遠地消失了。

——

第二天的下午，斯內普久違地出現在了艾斯特的房間裏，他解開了她身上的束縛咒，然後帶着她離開了這個狹小的囚籠。

“發生什麽了？”艾斯特謹慎簡短地詢問年輕的斯內普，但後者只是用頗為生硬的語氣說完“黑魔王要見你”後就不再理會她，艾斯特意識到這或許是因為他被監視了，于是她不再發問，只是硬撐着有些虛弱的身體跟着他在有着複雜結構的宅邸內穿行，最後抵達了一個類似于宴會廳的地方。

偌大的房間內除了兩個站在牆角的眼神空洞的仆人外，只有伏地魔一人坐在長桌的另一頭。在看到兩人進入門廳後，黑魔王微微一笑，用柔和喑啞的聲音說道：“歡迎，艾斯特，我想你不會拒絕和我共進晚餐的邀請。”

他示意艾斯特在他左手邊坐下，這個位置有點微妙，艾斯特內心升起了戒備的感情，但她最後還是順從地在那裏落座了。

“我希望這能讓你開心一點，你為什麽不笑笑呢，艾斯特。”伏地魔口吻輕快地說道，他的神情溫和而平靜，全然看不出昨日的陰冷和暴怒。

“謝謝你的邀請，如果你能讓我坐在長桌另一頭我會更高興的。”艾斯特不加思慮地作出了回答，她本以為這會惹對方不快，但他什麽都沒說，就搖了搖放在手邊的傳喚鈴讓仆人們上菜了。

此後他們再也沒有任何交流，直到晚餐結束時，伏地魔才仿佛想起了她的存在一樣，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個筆記本遞給了艾斯特。

“也許你會喜歡這個，當然，西弗勒斯會給你帶去羽毛筆和墨水，祝你有個好夢，艾斯特。”他看向她的黑色瞳孔裏在某個瞬間微閃了紅光，但很快又消失了。

而等到艾斯特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試圖往這個筆記本上面寫點什麽東西時，她才明白了伏地魔為何會這麽說。

艾斯特凝視着筆記本吸收了墨水轉而浮現出一行字母時，她意識到了她正面對的是什麽東西——這是伏地魔那本學生時代的日記，屬于他的魂器。

【你好，請問你是？】

日記空白的紙面上用優美流暢的字體寫出了這樣一行字。艾斯特知道這是誰的字體，畢竟她曾經和這個字跡的主人朝夕相處了半年。

[湯姆，是你嗎？]她下定了決心，決定嘗試和這本日記中的靈魂進行交流。她曾和阿不思、羅絲一起聽長輩們提起過這本日記，它被伏地魔利用學校裏的一起謀殺案制成了魂器，此後在哈利叔叔二年級時控制了金妮阿姨打開了密室，最終又被哈利毀掉。艾斯特回想起這些記憶後不禁在內心感慨，大人們說了這麽多，為什麽偏偏就從沒提過伏地魔學生時代的名字呢？好像那個名字比“伏地魔”本身更受忌諱。

很顯然，湯姆·裏德爾也認出了她的字跡，日記本沉默了片刻，然後總算有文字浮現了出來——

【艾斯特？艾斯特·斯內普？】

[沒錯，是我，41年後的你——Lord Voldemort把這本日記交給了我，因為我昨天和他大吵了一架，嘲諷他用暴力欺淩弱小還為此沾沾自喜。]

日記沉默的時間比上一次更長了，随即湯姆那漂亮的花體字出現在紙頁上。

【梅林啊，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艾斯特？】

[我以為開啓了密室制造了魂器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切，這不是你規劃好的道路嗎？成為伏地魔，一統魔法界，掃除麻瓜出身的巫師，這不是你計劃好的一切嗎？]

這一次，幾乎沒有猶豫，紙頁上立刻以極快的速度浮現出了一行行文字。

【艾斯特，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但我要說的是，當我們——主要是他決心制造魂器的時候，他為了抛棄對你們——阿不思、羅絲、威爾以及你，尤其是你的感情，而把深深思念你們的那部分靈魂——也就是我，割裂出來放進了這個筆記本。也許你已經不再信任我了，但無論如何我要說，我和現在你所看到的那個伏地魔是不同的，我依然想念着你們、我的朋友們，也依然喜歡着你，艾斯特，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嗎？】

艾斯特讀完了日記本上的這一長串話，她有些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猶豫了。她的直覺告訴她不應該相信伏地魔的魂器，更何況是他親自把這個日記本交給了自己，然而——

[我從不知道制作魂器還可以有選擇地割裂靈魂？]

【或許這麽說你能更理解一些，他制作這個魂器時決定放棄關于你們的所有感情，但保留在這部分日記上的我并沒有這個打算。我誕生于湯姆·裏德爾的五年級，我仍然思念着四年級和你們一起共度的時光，我還記得湖邊的山毛榉、有求必應屋裏的茶會、那天晚上我們一起關的禁閉，還有你提及的那片天空。‘下雪的日子裏，有時你擡起頭，就能從那些厚厚的層積雲的縫隙間看到微光’，對嗎？】

如果這些說辭都是他僞裝出來的話，那艾斯特必須承認他的僞裝真是巧妙，因為就連她也快動搖了。她做出了退讓。

[也許我會相信你一點點。]

片刻之後，艾斯特得到了來自湯姆·裏德爾的回複。

【我很高興。】

緊接着，一行新的文字出現在了紙頁上。

【艾斯特，你所屬的時代是你現在正身處的時代嗎？你們為什麽能來到40年後的世界？】

——

【他對你用了鑽心咒？】

當聽完艾斯特關于她所知道事實的描述後，日記本突然用稍有些扭曲的字跡提出了這個疑問。艾斯特不知怎麽，居然可以想象到一個15歲的湯姆·裏德爾正站在她面前對着她輕輕開口詢問，黝黑的眼底卻冰冷一片，仿佛為她的遭際感到出離憤怒。

簡直就像是自我安慰一樣，艾斯特覺得自己陷得太深了。這就是伏地魔的目的嗎？讓她被這本日記本控制，從而服從他？可她并不認為自己有讓伏地魔如此大費周章的價值。

[是的，兩次，我猜我成功地激怒了他。]

片刻的沉默過後，微微泛黃的紙頁上浮現了新的文字。

【我很抱歉，艾希，如果我能做點什麽就好了，對不起。你知道嗎，這比那群純血主義者叫我泥巴種還讓我感到憤怒。】

[如果你真的如此痛恨純血主義者，為什麽還要打開密室？何況現在的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純血主義者。]

【那麽他——伏地魔一定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仿佛意識到自己的言辭不當，日記本謹慎地追加了一句話。

【請原諒。】

艾斯特被逗樂了，她抱着日記本向後倒在自己的床上，幾天以來頭一次感覺到了放松。

[我想我得睡了。]

她用歪歪扭扭的文字在書本上寫下最後一句話，不出所料很快得到了對方的回複——

【晚安，艾斯特，願你做個好夢。】

不知是巧合還是蓄意，他最後和成年的伏地魔說出了相差無幾的話語。

——

“我想，也許你很喜歡我給你的禮物？”

伏地魔來到她的房間裏時，艾斯特正在和日記本裏的湯姆聊天，後者告訴她如果和他交談過多艾斯特的生命力就會被吸走，因此他們每天的交談不能超過30分鐘。

有着青年模樣的黑巫師神色平和中帶着點喜悅，他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或許就是他又一次到艾斯特這裏找不快的原因了。

當艾斯特注視着伏地魔那與他的少年時代極為相似的俊朗面容時，不知怎麽她忽然開始希望能見到過去那個四年級的湯姆·裏德爾。然而她又覺得，即便再給她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她也無法阻止湯姆·裏德爾踏上這條既定的道路。

“湯姆，四年級的那個會和我們一起寫作業、聚會，會和我談論天空以及未來的你，到底是真實的你，還是虛僞的你呢？”艾斯特将筆記本收入懷中，安靜地直視着黑巫師的眼睛，她雖然問出了這個問題，卻也沒有得到對方真心回答的信心。她能輕易分辨出成年的裏德爾的假笑和憤怒，卻無法得知日記中的湯姆·裏德爾和她記憶中的湯姆·裏德爾是不是在欺騙她。

笑容忽然從他的臉上消失了。黑魔王輕輕開口了：“如果我說那是真實的我，你會相信嗎？不，你不會，因為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他靠近過來，身上卻沒有讓艾斯特感到危險的那種冰冷的氣場，這讓她産生了一瞬的迷惘，因而沒能立刻躲開。

成年的湯姆·裏德爾用冰涼的手托起她的下颌，俯下身吻上她的唇，冰涼卻柔軟的嘴唇交疊不過一秒，然後他離開了，用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東西的眼神瞪視着她。

“我應該殺了你的。”他輕聲說道，漆黑的眼眸在一瞬間變成了可怖的猩紅色，他迅速而果決地抽出自己那根紫杉木的魔杖，面目猙獰地大喊出了死咒的咒文——綠光映亮了整個房間，卻最終只點燃了艾斯特身後的窗簾。

他打偏了。

室內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伏地魔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似乎難以相信他居然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都能失手。他踉跄着後退一步，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魔杖，然後又擡頭看向自始至終平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展露任何畏懼的女孩。

最後，他用喑啞的嗓音低聲詢問：“我該拿你怎麽辦呢？”他原本就蒼白的面孔在白熾燈的映照下愈發沒了血色。

這個問題詢問的對象并非艾斯特，所以她只能用氤氲着水霧的雙眸悲戚地注視着面前的男性，輕聲問出自己的疑問：“要怎樣，你才能變回那個告訴我想成為‘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湯姆·裏德爾呢？”

他們再度相對無言，而後伏地魔——成年的湯姆·裏德爾冷酷、譏諷、悲哀地笑着告訴了女孩她的問題的答案——

“除非我死在四十年前。”

☆、Chapter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