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病人 03

沉浸在世界真奇妙的感嘆之中，晉甜跟遲天才坐在城堡外樹蔭下的長椅上。

此時的陽光已經柔和許多，透着一種昏黃朦胧的美，吹拂的風攜着涼意，讓人覺得舒适惬意。

遲天才猶如一位退休老幹部，拿着保溫瓶往杯子裏倒着熱水，水流盛滿杯子的聲音格外明顯。頭頂的枝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遲天才将一杯滾燙的熱水遞了過來：“多喝熱水。”

晉甜接了過來：“……謝謝。”有一種自己好像是客人的詭異感覺。

遲天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兩只手捧着小心的喝了一口，發出“啊……”的嘆息。

晉甜：“……”這種仿佛退休老幹部一樣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此想着，晉甜也喝了口，嗯……有點燙，再涼一會。

現在的涼風如此舒爽，正是夏日裏最舒服的時候，原本都在病院裏休息的病人們，此刻倒是一個個出現在城堡外的庭院中活動。

正如同戴醫生所說的那般，大多數的病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們極為安靜，總是來來回回按照固定的線路走動，亦或者呆呆的站着、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個世界真有意思。”遲天才盯着那些活動的病人笑着說，“我有的時候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個世界。”

晉甜看了遲天才一眼。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從遲天才口中多次聽到過“神明”兩字。

當時只覺這兩個字每次從遲天才口中說出來都有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再從遲天才口中聽到這些讓人一時之間無法理解、感到怪異的話語，晉甜卻一點兒都不奇怪了，畢竟遲天才可是仁愛精神病院的長期住院患者。

似乎察覺到了晉甜的想法，遲天才并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為神明工作的嗎？”

晉甜：“……現在知道了。”

“我的工作是在神明創造一個新世界的時候，按照神明的意志将那個世界的人‘塑造’出來，繪制、編寫、雕刻，随便你怎麽說，我從被創造之初就是幹這個的，每天睡覺也是為了做這些。我還有一些其他同事跟我做一樣的工作或者負責其他部分，補充神明的劇本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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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是由你們創造出來的人物模型嗎？”晉甜很快抓住了遲天才話語中的重點，帶着點兒好奇的問，“你們給我寫了什麽劇本？”

遲天才默默喝了口水，兩只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其中流動着讓人看不透卻璀璨的光彩：“……我跟你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特別的，他們是由神明親手創造出來的……我在另一個世界見到過一個由神明創造的人，她真的非常特別……說起來有一件非常巧合的事情，她也姓晉，叫晉昕，你們的名字叫差了一個字而已。”

遲天才擡手指了指眼前的精神病院說：“被神明創造的人是沒有劇本的，他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任何的決定，他們是完全‘自由’的，晉昕來到了這家精神病院，你也來了呵呵……”

“你們都是被神明親手創造的人，你知道你們在我的眼中是什麽樣的嗎？”遲天才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看向晉甜，一字一字的說，“是奇跡。”

遲天才說的太過認真，晉甜竟然完全說不出話來。那一瞬間，她只聽見風從耳旁拂過，又吹動頭頂落葉，有神情呆滞的病人規律機械的從不遠處走過。這一切說如此普通，卻讓她有一種仿若命運的感覺。

這種奇妙而又怪異的感覺，甚至讓她懷疑自己是否身在現實之中。

晉甜突然開口打破了這種怪異的感覺：“是不是有很多人被你說的以為自己是被命運選中的人？就像是那些漫畫裏的中二主角一樣？開始燃燒自己的青春，為了愛和正義奮鬥了起來？”

遲天才一邊喝水一邊笑眯眯的說：“有的時候是會有一些病人、病人家屬、護士或者醫生的狀态不太好，如果那天我的心情還不錯的話是會跟他們聊聊天，然後他們就活得更加積極向上了呢。當然，我并沒有說他們是被神明親手創造出來的這種話啦～”

晉甜：“……”但也說了差不多的話吧。

遲天才聳肩一臉輕松：“不過我為神明工作的那個世界是晉昕所在的世界啦，她那邊有很多的人都是由我來構建的模型哦～這邊的世界一般是我在那邊睡着後會來，這邊的人物模型還有劇情我都不清楚啦～”遲天才突然降低了聲音，神秘的說，“畢竟這邊可是神明存在的世界，什麽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

晉甜：“……你是說，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存在？”

遲天才認真的颔首，眼中的神色認真極了，“你遇見過吧，一些根本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

晉甜突然想起了塗英，還有那天塗英在她面前發生的根本無法解釋的變化。

遲天才的話語還在繼續。

“神明是唯一的，而神明可以創造的世界卻不是唯一的，每一個不同的世界都會有不同的隐藏規則，它可能并不是完全遵循科學的定律在運行。所以在你知道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存在後，做什麽決定和說話的時候都要慎重一點哦。”

“比如？”晉甜問。

遲天才微微偏頭想了一下：“你知道神話傳說的那些東西吧？”

“哪些神話傳說？”

“比如說……有些誓言說出去如果做不到報應就一定會實現，有些人因為心中的嫉恨、怒火等變成了餓鬼……還有有感而有孕什麽的都可能啦～這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也不一定都會存在，我只是舉個例子，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畢竟……這個世界才被創造出來不久。”

這個世界才被創造出來不久。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遲天才依舊是笑着的，輕輕松松的說着。

可在這一刻晉甜卻突然不想細問下去，總覺得好像觸碰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或者說……她怕自己再談下去就要從精神病院的院長變成遲天才的病友了，雖然她也不覺得自己現在有多正常。

想也知道不可能誰都跟她一樣能夠重活一次，還有她自己的心态，晉甜知道自己現在可不能算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的心态。

兩人這邊說着，精神病院那邊的護士和醫生們突然有了異于之前的行動，看起來就像是在尋找什麽。

不過他們有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行動，在能夠看顧其他病人的同事又不去影響到其他病人。

“這是怎麽回事？”晉甜把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遲天才瞄了一眼一臉了然的說：“應該是有病人突然失蹤了。”

“病人為什麽會突然失蹤？”晉甜不解。

“在精神病院這種地方當然是什麽樣的病人都會有，另一個世界的這裏就有一個叫做甘名的病人，他以前是一個很厲害的演員，想要‘失蹤’對他來說可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不過這個世界的病院裏沒有他呢，真可惜。”遲天才發出了真心實意的嘆息，“而且有病人突然不見這種事情，也不算是什麽特殊情況了吧。”

晉甜：“……”

晉甜并不想去了解遲天才口中“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她站起身迎向腳步匆忙而來的戴醫生。

“是有病人失蹤了嗎？”

戴醫生颔首：“有一位二號病棟裏的病人失蹤了，他叫錢寶寶，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病院裏的護士和醫生們忙前忙後的找人，遲天才打了個哈欠感到有些困倦。

他慢吞吞的站起來，慢吞吞的收拾好那些暖水壺和杯子——在這方面遲天才還是很讓人省心的，如果他不發表那些過于奇怪的言論，他看起來同正常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眼見着晉甜好像要跟着戴醫生一起去找錢寶寶，遲天才将晉甜喊了住。

“嘿！甜甜。”

晉甜：“……有什麽事情嗎？”

遲天才面上的神色永遠風淡雲輕，當被他注視的時候總有一種奇特的無法言喻的感覺，遲天才将用那種清淡的神色看着晉甜說：“離那個錢寶寶遠一點。”

“為什麽？”晉甜問，“他不是一個少年嗎？戴醫生說他才到病院來了半年而已。”

“可這半年的時間，上一任院長突然就失蹤了，并且成功轉到了二號病棟。”遲天才微微偏首笑着說，“我覺得上一任院長失蹤可能跟他有些關系，你要小心點。”

說完這些，遲天才也不再過多言語，就那麽拿着他的暖水壺和杯子如同一個老幹部般慢悠悠的往回走了去，路上偶爾還會跟那些正在看護其他病人的護士們打招呼。

晉甜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來一些看過的精神病人相關的作品。

除去那些過于恐怖的作品以外，很多精神病人相關作品突出的東西都是這些病人們的思維和想法，這也正是精神病人們“厲害”的地方。

他們對于自己認定的東西堅定不移，并且有一套可以自洽的邏輯，讓所有聽了的人不但無法反駁，甚至于思維也被帶着跑偏。

突然莫名其妙變成了這家精神病院院長，晉甜覺得自己首先要做好的大概是這方面的思想準備。

不要随随便便就被病人們的思維帶着跑，最後變成了病人們的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