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病人 04

錢寶寶是病院裏的病人，晉甜也不可能同他不接觸。

錢寶寶的特征非常明顯。

他有着一頭蓬松的海藻似的頭發，發尾有些枯黃，濃重的黑眼圈讓他兩只眼睛顯得非常沒有神采，而他對于其他動靜的警覺簡直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晉甜是在病院□□院的角落裏發現他的。

那裏有許多雜草和樹木，藏一個人不是很難。

錢寶寶蜷縮着身體緊挨着一棵并不是非常粗壯的樹木，周圍雜草為他遮掩，他瞪大了兩只眼睛呆愣愣的盯着前方身體一直在不停顫抖，他的唇瓣翕動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麽。

晉甜會找到他自己都覺得意外，就是別人都沒有看見，而她卻正好看見了那些縫隙中的一抹藍白，就這麽找到了。

“你是誰？”

看得出來錢寶寶眼中滿溢的恐懼，出于多方面考慮，晉甜沒有貿然靠近他。站在一段能夠讓錢寶寶有安全感的距離之外，晉甜想了想回答說：“我是這家病院新來的院長，我姓晉，你可以喊我院長，也可以喊我姐姐。”

“院長？”院長這兩個字似乎給錢寶寶帶來了不一樣的安全感，他的顫抖突然停止了，他呆木木的看着晉甜确定的問：“你真的是新來的院長嗎？”

晉甜：“……戴醫生可以為我證明，我确實是仁愛精神病院現在的院長。”

“院長……那你一定能救我吧……”錢寶寶自言自語的呢喃，下一刻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木瞪瞪的發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醫院裏護士和醫生們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發呆的錢寶寶突然就被驚醒過來，他慌亂的掃了遠處一眼，眼中的恐懼再次冒了出來，他看向晉甜着急的說：“院長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我不能被找到，一定不能被找到……”反複而又着急的呢喃着這麽幾句話，蜷縮在這裏的錢寶寶突然轉身朝着雜草更深處撺了進去失去蹤影。

他的動作太快，讓晉甜連想要喊住他的時間都不給，就這麽突兀的消失了。

晉甜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不是因為錢寶寶的這種行為，而是錢寶寶眼中過于真實的恐懼、發出求救時的絕望和瞳孔深處的信任、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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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甜并不認為自己同錢寶寶第一次見面就能獲得這樣的信任，那錢寶寶的信任是來自哪裏呢？

“院長”這兩個字對錢寶寶而言又有何種特殊的意義？

上一任的院長失蹤真的跟錢寶寶有關嗎？

抱着這樣的疑惑，病院裏尋找錢寶寶的醫生和護士們已經來到了這裏。

戴醫生領着晉甜在醫院裏走了一大圈，有不少人已經知道了晉甜的身份，所以大家在看見晉甜之後全都非常恭敬的喊了一聲院長，帶頭的胡醫生問：“院長你有看見錢寶寶嗎？我們要找的那個病人。”

晉甜擡手往草叢深處指了一下：“他好像聽見了你們的聲音，往那邊跑去了。”

沒有人去懷疑晉甜的話，面對眼前茂盛的草叢，大家把袖子一摞就往草叢深處鑽了進去。

晉甜看他們如此專業而又鎮定的模樣想，看來病院裏有病人突然失蹤的事情确實不止一兩次，你看大家這鎮定從容、行動有組織有紀律的模樣便可知曉。

作為一個對仁愛精神病院還不是很了解的新任院長，晉甜極為乖覺的給衆人讓路不要添亂。

只是想着錢寶寶逃跑前求助的眼神，忍不住有些擔憂。

希望能快些找到吧。

最後錢寶寶還是被胡醫生等人找了回來，只是被找回來的錢寶寶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具體是為什麽我們也不清楚，”胡醫生站在戴醫生還有晉甜身旁說，“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從病院裏跑了出去，外面不是曠野就是樹木，最後是在湖邊找到他的……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

“湖邊？”戴醫生擡了擡眉，“看來他跑得還挺遠。”

胡醫生點了點頭，“還好我們找到了，不然讓他在湖邊睡一晚，即使不被外面的蚊蟲蛇叔叮咬，身子也會受不了。”

想到錢寶寶瘦弱的模樣，晉甜忍不住跟着颔首，只是……

錢寶寶為什麽會昏迷？

“沒有任何外傷，可能跟他的病情有些關系吧。”戴醫生如此解釋，看晉甜似乎對此有些興趣，戴醫生将錢寶寶的病例找了出來，并且為晉甜簡單的說了一下，“錢寶寶大約是半年之前被送來我們病院的……”

錢寶寶是在半年之前被他的家人送來病院的，當時的錢寶寶狀況非常糟糕，對周圍所有的人事物都抱有非常大的警覺，任何的動靜都會讓他神經緊張，因為這個他的家人精神狀态看起來也有些神經衰弱的樣子。

戴醫生至今還記得錢寶寶的家人在把他送來後離開時一臉解脫的樣子。

“終于可以好好睡個覺了。”這是錢寶寶的家人在離開時說的話。

對于家人的離棄戴醫生并不知道錢寶寶心中是否難過，因為錢寶寶更多的時間都花費在了觀察周圍的動靜。

他太恐懼了。

“醫生……能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吸血鬼嗎？不……應該說……醫生你相信人能變成吸血鬼嗎？或是是吸血的怪物？”這是錢寶寶第一次同戴醫生說的話。

作為精神病院裏的醫生，面對這些五花八門的病人自然都有自己的一套處理方法，簡而言之不過耐心和正确的引導而已。

話說的簡單，可真正做起來卻不容易。

好在戴醫生經驗豐富，很快就了解了錢寶寶的病情。

錢寶寶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有一天放學回家晚了，他聲稱目睹了一起殺人案。

“一個瘦高的男人，大概有兩三米那麽高……瘦得像是一個影子，或者說那就是一個影子……那個影子把一個女人吸得只剩下一層皮。”錢寶寶用不可思議的尋找認同的表情在說這些話，“你能想象嗎？一個女人在你的面前好像融化了一樣，仿佛她的皮膚下面都是液體，就這麽被吸光了，只剩下軟趴趴的皮塌了下來。”

“那真的太可怕了……”錢寶寶忍不住去揪自己的頭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自己，但是我發誓我真的看見了，我很害怕……我看見那個影子在吸幹了女人後一點點變成了一個人，一個普通的人類，然後他就看見我了……他還對我笑。”

“雖然他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是我知道我完蛋了……等那個人再次變成影子都時候，他一定會來找我的，然後我就會跟那個女人一樣，被他吸幹到只剩下一層皮……醫生你能救救我嗎？”

精神病患者的類型有很多，病情更是五花八門什麽樣的都有，就算是再怎麽不可思議的故事戴醫生都聽說過，所以在聽完了錢寶寶的故事後戴醫生表現的非常鎮定。

一切都是按照正常流程在走，錢寶寶口中的那個吸血的怪物也從來沒有出現過。

“有一段時間，他的病情好轉了很多，幾乎能夠出院了。就連錢寶寶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才會産生那樣的幻覺，但在一個月前他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原本病情已經好轉的錢寶寶卻突然非常恐懼的說：“那個吸血的怪物來找我了。”

“文院長……哦……就是我們的前任院長……他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人，對病人們的病情也都非常關心。在錢寶寶住院這段時間最喜歡的就是聽文院長說故事了，他們的關系很好……”戴醫生皺褶眉頭停頓了會，似乎在斟酌該要怎麽說，隔了好一會他才開口，“錢寶寶病情變得愈發嚴重這段時間中文院長突然失蹤了，完完全全的消失了，要不是我們的記憶還在，文院長的那些痕跡還在，我們甚至都要懷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文院長出現過，因為警方給出的回應是‘人間蒸發’，是的，我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

文院長突然人間蒸發了。

錢寶寶在文院長失蹤後病情變的更加嚴重，且聲稱文院長為了救他，被那個吸血的怪物抓走了。

現在的錢寶寶已經不只是對周圍的風吹草動敏感，甚至已經開始躲着周圍的醫生、護士和病人走。以前的錢寶寶還有逃跑的欲望，可現在的錢寶寶之所以躲着大家走的理由卻是：“我不希望自己在被怪物抓走的時候有目擊者了，只要沒有下一個目擊者怪物在吸幹了我的血後就會離開。”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錢寶寶的眼神卻還是透露出了他的內心。

他的心中在絕望的吶喊着救命。

希望有人可以救救他。

他沒有對戴醫生等人說出來的話，卻在知道晉甜是這裏的院長後對晉甜說了出來。

聽完了所有故事的晉甜：“……”

精神病人還真是難搞啊。

現在的錢寶寶陷入昏迷之中，該不會是他“逃跑”失敗，被那個吸血的怪物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