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 XX Close, but Wrong 接近答案

當然工藤新一不可能坐以待斃。

他只是有些出神地站在黑羽宅緊閉的門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幾分鐘之後,他拿出手機開始打字,編輯了半天,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後挫敗地嘆了一口氣,将這條沒有發出的短信存進了草稿箱,鎖上了手機。

如果他真的是黑羽快鬥說幾句話就會放棄的人,他就不是工藤新一了。他确實為當時的話悔不當初,然而局面已經發展成這樣,他就不可能放手。更何況,他……他不得不承認,他仍然喜歡着黑羽快鬥。他是怪盜基德這一點甚至絲毫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他只是……

他需要時間去接受、認可并且原諒這一切。

對方也需要時間……或許更多。

他一邊無意識地咀嚼着回來路上順手買的便當,一邊盯着書房後面暗牆上貼着密密麻麻資料和關系圖的牆,思緒重新回到了組織相關的事情上。工藤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視線停留在被紅色記號筆圈得密密麻麻的那個區域,還有幾張零零碎碎的從監視器上截下來的照片,腦中逐漸有一個想法成型。

——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千葉縣夷隅郡。

他轉了轉筆,做出了一個決定。

……也許他需要再出趟門了。

黑羽快鬥在工藤新一走後,大腦就沒有一秒鐘停止過思考。

——也許有,但是就算停止思考他的腦海裏也全都是工藤新一的影響。

他看上去糟糕透了,連嘴唇都沒有血色,一定又沒有好好吃飯了。

也許自己當時不應該這麽決絕,應該讓他進來。

新一想跟他說什麽?

他說他找到了線索,他找到了什麽?

大偵探真的會停手嗎?不,當然不可能,他太了解新一了。他們是靈魂伴侶不是沒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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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靈魂伴侶。為什麽命運要跟他們開個這樣過分的玩笑。

自己應該為他沒有停手這種十分工藤新一的事情感到生氣,還是應該為他完全沒有顧自己的感受這件事感到生氣?或許自己都應該生氣。

……他等了一個下午。這真是糟透了。自己至少應該做些什麽。

說到底這都是工藤新一的錯。他毫不猶豫地說出那樣傷人的話,然後又在自己好不容易想通的時候跑過來擾亂自己的思維,自以為是地跑到他的家門口來找自己,好像要和好的樣子,又沒有說出任何原諒自己的話。但是自己根本就是無奈之舉,他也應該能夠理解,為什麽在這次就偏偏無法接受。

但是自己也确實撒謊了。不可否認的事實。

……煩死了。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黑羽快鬥洩憤似的放任自己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用力地錘了一下自己柔軟的床墊。

他該怎麽辦?

工藤新一在第二天輕裝前往了千葉縣的夷隅郡。

夷隅郡很小,整個城市只有幾個不大的車站連同主要的區域,更多的是數不盡的山巒和丘陵。與組織相關的人被目擊到的、或者多少有些關系的地方,都是位于沿海區域,也就是說……

工藤看了一眼地圖,有些頭疼地嘆了一口氣。

不然還是去那些他們出現過的地方看看吧。

這麽想着,他順着外房線,來到了位于夷隅郡最南端的小鎮。

黑羽快鬥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他在第二天清晨早早的就醒來,進了密室裏開始重新整理起了資料。

在整理的過程中,一張夾在文件夾裏的、已經有些泛黃的紙張掉了下來,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黑羽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頭,彎下身撿了起來,飛快地掃了一遍。

啊……這個謎語啊。

他想到了之前自己第一次找到這個他父親找到的、并且留下來的謎語的時候內心的震撼和欣喜,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解開些什麽,不過最後仍然是無功而返,一無所獲。他知道這是在暗示着組織的大本營的地址,但他無能為力。

捏着紙片,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所有的資料,拿着這張薄薄的紙坐到了書桌前,取出了自己的筆記本和筆開始塗塗畫畫,重新深思了起來。

之前的自己無法揭開這個謎語,不代表現在的他不行。

“一共是一千零五十円,謝謝。”

收銀員是一個長相年輕的小夥子,頭發清爽地理好,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眼睛下的黑眼圈有些嚴重。他的年齡跟自己沒有相差多少,工藤想到。工藤也微笑着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了錢包,一邊找零錢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诶,我在找個人,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他?”

“嗯?”小哥有些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工藤從口袋裏找出當時那個逼問他的人的照片——感謝強大的公安系統——遞給了對方。

“啊……我有點印象。他幾天前來過這裏,表情不是很好的樣子,看上去兇神惡煞的、像是個脾氣差到爆的黑社會一樣,臉臭臭地等着我結賬,我差點都快被吓到腿軟了。”小哥回憶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還好他什麽也沒做就走了。我以為我結賬太慢了,他就會動手打人。”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追問道:“那你知道他們後來去了哪裏了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小哥搖搖頭,努力地回想着。“咦,等一下,好像我有印象他們有說,‘又要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為什麽當時不選個方便點的位置呢’這樣的話……我也不太記得了,先生您再去問問其他人吧。真的非常的抱歉!”小哥充滿歉意地鞠了一躬,工藤趕緊也鞠了一躬,連連擺手,然後拿上了自己随手買的一些零食和水,說道:“我才是麻煩你了。耽誤了你不少時間,我才是應該感到不好意思的那個。那我先走了。”

“我們這裏也沒什麽生意嘛,我還巴不得有人跟我說話呢。”小哥忍不住笑道,跟走出去的工藤揮了揮手,“祝你好運,先生。”

工藤回頭跟他揮了揮手,道謝了之後走出了這間位于小澤區的便利店。

……鳥不拉屎的地方?

那多半就是山區了。

有一條線索總比沒有好,再去問問其他的吧。

黑羽快鬥盯着第一行謎語。

·Awazo小姐/乘着·浪花/眺望海洋

不是他說,這個謎語到底是怎麽回事?還自帶換氣符號的嗎?好吧好吧,他大概知道這些奇妙的“換氣符號”代表着什麽,不過其他的語句根本完全不通順啊?

Awazo又是一個怎樣奇怪的名字、或者姓氏,他還真是想不出來,查遍了整個互聯網也完全沒有絲毫的頭緒。

乘着浪花還稍微能夠理解一點,多半就是交通工具或者之類的,不過什麽才比較像浪花呢?火車嗎——他們都有規律的發出聲音?還是在指飛機、鑒于它們的主要顏色都是白色。不過這個猜想也太過于随便了,黑羽的答案傾向于火車。

眺望海洋——這是表面上的意思,還是有其他什麽含義?

日本哪裏都可以眺望海洋,只不過一邊是廣闊的太平洋,另外一邊是日本海罷了。不過由此也可以基本确定是一個沿海的城市了。結合一下火車……根本毫無意義嘛?日本的JR線幾乎覆蓋了所有的地方,更別說沿海城市這種推動經濟發展的地方了。

他捋了捋頭發,将視線移到了下一行。

浪花站……

工藤沒走幾步就到了剛剛自己坐車有經過的車站,打開了手機地圖開始思索了起來。

便利店就在浪花站不遠的位置,附近也有其他零零散散的懷疑是組織內部的人出沒的地方,不過最近期的就是當時想要跟他們同歸于盡的那個人有在那家便利店出現過,其他人的話都已經有些久遠了,可能不會有人記得……

試試運氣吧?他想。

……

果然失敗了。

他挫敗地坐在了路邊的椅子上,非常有先見之明的在便利店買了夾心面包拿了出來,三下五除二地消滅了它,擰開了一杯已經不是很冰的咖啡咕嚕咕嚕地喝了個光。感覺自己又重新恢複了精力了之後,他又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從那句話入手吧。他想。

比較荒蕪、不方便進入的地方……他仔細地看着地圖,把剛剛那個便利店的位置圈了出來,不自覺地抓了抓頭發。

那就只能是山裏了吧。

他的視線落在了三座連在一起的山巒,再過去就是汪洋大海的區域,心下泛起了一陣無奈。

要是快鬥……

別想了。

他站了起來。

第二行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遇見了/自己的/倒影·岩船先生

……除了那些換氣符號,他真的什麽都不理解。

岩船這個姓,雖然不常見,但是也不是沒見過,所以是哪個岩船?難道是這個組織的創始人的姓氏?他以前其實想過,Awazo小姐應該是一個代號,岩船先生也是個代號,估計指代的就是組織裏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管着不一樣的事物,但是又互為倒影,不能夠離開彼此……這應該是最合理的解釋了吧?

轉念一想,這個組織的代號都是動物,怎麽就這兩個人這麽特殊……啧,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揉了揉眉心,開始在桌上無意識地敲擊着。

工藤仔細地看了看地形,覺得最有可能的地方應該是位于岩船區和小澤[1]區的那處兩個山巒的交界處。這個地方的路幾乎窄得可憐,兩邊又都是高聳的山,種滿了綠色的植被,層層疊疊地仿佛看不到盡頭。只有路上的一處地方有幾戶人家住着……看着也很可疑。

那就先走這裏好了。

決定好了順序,工藤充滿幹勁地站了起來,全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他會找到的。

黑羽愁眉苦臉地看着這個謎語,覺得自己頭發又要掉好幾根。

要是大偵探……

呸呸呸,沒有大偵探你也可以解出來,你才是設置謎語大師,這些小把戲難道他還拆穿不了嗎?現在經驗多了能夠破解幾率肯定高多了。

他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無法抑制地想到了工藤每次揭開謎語時自信滿滿的、如鑽石般閃耀的笑容,心中先是一陣柔軟,而後卻是鋪天蓋地的難過。

……回不去了嗎。

他趕緊搖了搖頭,将這些想法驅逐出境,接着看第三行。

·他們/拜訪了·Y姓/之神

這句最好解了,不過也是最廣泛沒有意義的。

Y姓之神,這不就是明顯的山神[2]嗎?

但是日本山神千千萬,誰知道是哪個山……

黑羽撐着下巴,心中翻了個白眼。

組織內部成員能猜出這個謎語嗎?真的是組織的謎語嗎?出這麽難真的沒有問題嗎?

他在心裏吐槽着,視線還是移到了最後一行。

工藤路過了那幾家連在一起的屋子,正巧有小孩在花園裏玩耍,不同家的父親和母親就坐在一邊閑聊着,郁郁蔥蔥的樹木環繞着這偏安一隅,他們的歡聲笑語裏清澈得就像夏日的山泉,讓工藤心下泛起一陣漣漪。

……真好。

不過還是得問問他們問題。

“……完全不用道歉!哎呀,我們也很少看到外人會來這一條道上哦,因為基本上就沒有什麽可以看的嘛,撐死就一個破破的山神社,都荒廢很久了,根本無人問津吧。呀,不過三天兩頭還是會有一些人在這條路上飙車,可能覺得很刺激,真是不懂現在的小年輕哦……啊!忘記回答你的問題了,你說什麽來着?”

三天兩頭有人飙車?

這裏?

工藤新一頓時覺得有戲,趕緊接着問:“那些飙車族——他們都喜歡往哪裏開?”

“往海邊開吧,還能是哪裏?”一個父親聳了聳肩,“從山裏到海邊,風景也算是特別了吧?”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們!真的非常抱歉打擾了!”

“哎呀,沒事沒事,路上小心哦。”

工藤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與他們揮手道別。

最後一行,稍微費了點腦細胞,不過黑羽還是想出來了,

·會于 緣·之階/上

乍一看充滿了佛學的氣息,也确實很符合神社的感覺,不過既然是入口的位置的話,就肯定不可能是随随便便湊字數的一句話。緣之階肯定有什麽意義。

階梯的話……

那就是跟數字有關系了。

緣之階……

緣之……

緣?

——啊啊,原來是這樣!

黑羽有些得意地、輕快地吹了個口哨,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要不是自己會被青子那個家夥拉着經常去神社、還要投錢之類的,他也不會這麽快就聯想到了。唔,不過解開這個可沒有用,他得找到這個臨海小鎮,找到這個有山神的地方,才能夠通過最後這一行密語以及這些奇妙的“斷句方式”找到入口……

想到神社,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不久之前跟工藤新一去神社許的願,還有箱根的一切,如潮水般的記憶向他湧來,毫無防備地以兇猛之姿拍滅了他稍微有些轉色的心情。他想到了大偵探站在他門口等待他的樣子,看着他從太陽高懸一直等到了夕陽昏沉,看着他有些着急卻又不敢太過于冒進的模樣,挫敗地低下頭嘆了一口氣。

既然把對方卷入了這場戰争,就應該好好的合作下去,而不是在這裏鬧脾氣啊。這樣子怎麽可能保護好對方呢?

也許是再一次想了一遍謎語的緣故,他突然感到有些疲憊,便放任自己向後倒去,靠在了椅背上。随後他不由自主地輕嘆了一聲,睜着眼睛看着色彩暗淡的房頂。

……抱歉,大偵探。

關于這一切,我很抱歉。

工藤停在了這個小而破舊的山神社前,一時間有些晃神,哪怕這座年久失修、小而簡陋的神社與那時候他們一起去拜訪的神社有着雲泥之別。

啊,神社啊。

他的思緒不可自拔地回到箱根,那個美好到讓人難以忘懷,卻又疼痛得難以接受的地方。如果一切都能夠回到那個時候……他垂下了眼睑,壓了壓自己的嘴角。

他當時許了個什麽願呢?

——希望他能一生無憂無慮,平安健康,得償所願。啊,如果能夠喜歡自己的話就更好了。不過還是如果前面的比較重要,一定要實現。

想到這個,絲絲縷縷的疼痛從工藤心裏某個堅硬的角落裏蔓延了出來,緊緊地纏繞在他的穩定而有力地跳動着的心髒,最後讓他甚至有點喘不過氣來。

令人諷刺的是,後半句不可思議地實現了,前半句倒是所去甚遠——無憂無慮,平安健康,得償所願。好像黑羽快鬥就沒有一樣達到了。

真的太難了吧。工藤想。對于怪盜基德,對于十七歲的黑羽快鬥,都太難了。冷靜了一段時間再想想,這件事情是自己反應過激了,逼迫怪盜基德給自己線索的人是他,義無反顧地查組織的也是他,抛棄宿命論決心喜歡黑羽快鬥的也是他,最後破裂關系的也是他。黑羽做錯了什麽呢?他只不過是謹慎地說了一個謊言,一個不得而為之的謊言。再說了,明明知道對方經歷這麽多苦難,才更應該陪伴在對方身邊。

但他卻不知道如何向黑羽開口解釋這一切。

……他承認,他害怕了。他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面對黑羽,尤其是對方前兩天的态度,讓他難以猜測、舉棋不定,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能夠去打破這場僵局。

還真是一個糟糕的人啊,工藤新一。你引以為傲的推理能力呢?

他閉了閉眼,熱辣的陽光從萬丈高空墜落,轟然碎裂。

隐約之中,他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輕不可聞地嘆息。

工藤緩緩睜開了眼睛,周圍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簌簌作響。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

自己犯下的錯誤,會不會已經……無法挽救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隐身在樹林之間的神社,轉身離開了。

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自己也只有咬牙走下去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搞清楚組織的位置,以及他們真正的目的。

……他總覺得,事情并不是只是單純的想要找到長生不老藥如此簡單。

工藤一邊走着,一邊用食指小腹無意識地摩挲着自己手機的背面。片刻之後,他停了下來,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抿着唇解鎖了手機,點進了短信草稿箱,視線落在那行他沒有發出去的文字上。他動了動指尖,随後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按下了發送鍵。

與此同時,黑羽快鬥的手機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短信提示音。

注:

[1] 小澤,羅馬音為Ozawa。

[2] Yama,日語中的“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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