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XXIII Ending Note 終止音

然而接下來才是讓人頭痛的環節。

三個人絲毫不相讓,空氣中蔓延着火藥的氣息。赤井秀一冷漠地說:“不行。”

“呸,死大叔你沒辦法決定這一點,你得帶着我才能進去。”黑羽快鬥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懂個屁。”

“你去個什麽,你不怕死嗎?”工藤新一也很生氣,眼裏像是要冒出火來,“你平時都是小打小鬧,這種事情能開玩笑嗎?”

黑羽快鬥氣極反笑,雙手環胸,冷笑地說道:“FBI手把手教你,真是不錯啊,工藤大偵探。怎麽,你們現在要二對一了嗎?哈,我甚至都要懷疑你們——”

“黑羽。”工藤黑下了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注意你在說什麽。”

黑羽也知道自己錯了,看到工藤受傷的眼神心中一疼,頓時避開了視線,最後才吶吶說道:“……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工藤長嘆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他當然知道黑羽不是這個意思。從黑羽剛剛看到自己和赤井先生的交流之後,瞪着赤井秀一的眼神就像能立刻跳起來跟對方撕打一頓似的,工藤一下就明白了。感情他在吃醋呢。

不過他說出那樣的話仍然讓工藤渾身不舒服。工藤在心裏無可奈何,又想生氣又覺得好笑,想了想,放軟了聲音,說道:“這樣争下去不是個辦法。”他抿了抿唇,接着說道,“黑羽,我和赤井先生去是最為妥當的,我們都比較熟悉對方的行事風格,再加上必要的信息我都知道,随機應變肯定也是沒問題的。以及,黑羽你才比較擅長入侵系統——”

“不,我和黑羽去,小鬼你遠程指揮。”赤井秀一打斷了工藤新一的話,淡淡的說道。

工藤新一和黑羽快鬥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赤井接着說道:“黑羽說的對,他懂得更多,處理起來也比較合适。就像你說的,他比較擅長入侵系統,儲存內部信息的機子必然不會聯網。”赤井秀一停頓了一下,“而你比較擅長指揮作戰。你自己也知道的。”

“赤井先生——”

“放心。”他低沉地說道,富有磁性的聲音裏帶着安撫的氣息,“只是一次潛入罷了。”

工藤新一握緊了拳頭,又松開。

他輕聲重複了一遍:“只是潛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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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彎了彎眉眼,拍拍他的頭。

黑羽快鬥松了口氣,感謝地看了一眼赤井秀一。赤井秀一無所謂地撇過了臉,裝作什麽也沒看見。他也不是為了黑羽快鬥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順手幫了忙而已。

黑羽憤憤磨牙。

他們在第二天清晨天還暗沉的時候就動身了。

按理來說,夏天日出的時間應該在五點左右,他們準備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多了,然而天空仍然黑壓壓的,空氣裏凝結着沉悶的氣息。

工藤新一站在門口送他們兩個離開的時候,內心總有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他沒來由地感到害怕,這樣陰沉沉的天氣總是讓自己感到喘不過氣來。

他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麽,最後只是沉默地把兩個小巧的設備遞給了兩個人,說道:“通訊器,別斷了聯系。”

兩個人戴好了裝備,測試了一下了,一切都沒什麽問題。黑羽快鬥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串手鏈,塞到了工藤新一的手裏,垂着眼說道:“大偵探,這就先交給你保管了。”

工藤眨了眨眼,攤開了手掌。手心裏躺着的手鏈樸素而簡單,只有吊着的水晶裏浮着一個煙鬥,像是還在飄着煙似的。

工藤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擡頭看着他。黑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眉眼帶笑地說:“反正都是你的。”

工藤心尖一顫,因為這句話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黑羽。”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句話,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而他在挽留對方。

黑羽露出了他一排的小白牙,爽朗地笑了一聲,伸手戳了戳那個手鏈,道:“大偵探,可別弄丢了,這是我的寶貝。”

工藤不知道如何回應。告白突然地降臨,他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不知所措地看着黑羽。他知道他對黑羽也是懷有同樣的心情,但這種心情、這種承諾太過鄭重了,以至于他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選擇沉默。

黑羽收起了笑容,嘆了一口氣,早已料到知道對方不會回應——不過沒有回應也是一種回應,不是嗎?他向工藤走了一步,兀自伸手擁抱住了這個青年,唇畔覆在他耳邊說道:“請等我。”

工藤的耳朵癢癢的,像是要酥到心裏。他僵硬了一秒,片刻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回擁住了他。

他回答得很幹脆:“好。”然後又忍不住帶着點命令的口吻加了一句,“別讓我等太久。”

黑羽這下是真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乖乖地蹭了一下他的頸脖,假裝嚴肅地說道:“遵命,指揮官先生。”

好吧,那就等他回來。

工藤想到。

等他回來,他就問他願不願意重新開始。

冰冷的金屬通道裏空無一人。黑羽快鬥和赤井秀一僞裝成了先前被炸死的那個人和他的手下,走在空曠的道路裏。腳步聲冷冷清清地回蕩着。

他們面無表情地走着,耳機裏傳來工藤新一的聲音。

“……右拐。唔,大概一百米的地方,有個檢查口。在第二個岔路左拐就好。”

工藤新一坐在電腦前面,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着,靠着阿笠博士的黑科技強行掃描了山神社下面的地質結構,在通過安在黑羽和赤井身上的掃描儀同步得到更加細致準确的結構,冷靜地指揮着他們在宛如迷宮一般的地下行動。

他的手上還有一份很早之前的地圖,像是上個世紀戰争時期留下的圖紙,與夷隅郡地下的結構相仿。工藤交叉對比,推出了這個基地就是在之前戰時基地的改造版本,基本模型都沒有改變,更加容易指揮了起來。

“資料室在負三層。你們現在位于負一。”工藤盯着屏幕,“有人在接近。”

赤井與黑羽神色未變,一轉彎兩個人就撞到了一個匆匆跑去的頭發花白的老頭。老人家連忙道歉,随後行色匆匆地就離開了。赤井微微皺了皺眉,打了個手勢:這是失蹤的物理學家。

黑羽心中有越來越多的疑惑,輕微的點了點頭。

“左轉,進儲物間。”工藤突然開口,“有巡邏兵。”

兩個人立刻閃身進入了儲物間。不一會兒,果然傳來了由遠及近又漸遠的腳步聲。黑羽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赤井像是察覺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羽無聲地吐氣,手指翻飛,兩個銀色的吸盤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吸附在了光滑的金屬表面上。

有驚無險地來到了第三層,工藤的語氣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

“……避不開了。”工藤說道,手腳都在冒冷汗。“這是唯一的路。”

黑羽與赤井對視了一眼,黑羽輕哼了一聲,先走了過去。赤井的太陽穴隐隐作痛,只好跟在他的後面走了過去。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是最簡單的對暗號。

黑羽心裏一緊,腦中飛速運轉,搜刮着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他沉默了幾秒——赤井已經全身緊繃,随時都準備好發出攻擊,狹長的眼裏暗潮洶湧。這個時候,黑羽鎮定地開口了,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一句話,裝作有些不耐煩地站在那裏等待。

幾秒鐘——更像是幾個小時——端着槍的兩個人才點了點頭,側過身讓他們過去了。

黑羽表面上看着沒什麽,實際上都快吓死了,害怕一個不小心就交代了,腳都有些發軟。赤井見狀不動聲色地扶了扶他,低聲說:“謝謝。”

黑羽翻了個白眼,拍掉了他的手,沒好氣地說道:“又不是為你。”

赤井聞言,壓了壓自己有些忍不住翹起來的嘴角,沒有回答。

工藤雖然不在現場,也是渾身直冒冷汗,生怕有什麽三長兩短。幸好最後有驚無險,過了這關之後接下來就好辦了許多。他們輕車熟路地在工藤的指揮下在基地裏穿行,最後來到了重兵把守的信息處理中心。

“……不是吧。”黑羽假意頭痛。“好嚴啊。”

這回輪到工藤翻白眼了,聲音從聽筒傳出來:“拜托,這不是你擅長的事嗎?基德。”

黑羽哼哼唧唧了片刻,最後耐不住,只好挫敗地垂下了頭:“好吧好吧,真是沒意思……”

工藤嚴肅地訓到:“黑羽,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錯了,指揮官。”他臉色一正,眼底的笑意卻是怎麽樣都化不開了。黑羽手上的小動作卻沒停下來過,又一次趁人不注意,甩下了與之前如出一轍的小銀盤,讓它們毫不起眼地吸附在了牆上。

黑羽成功地混了進來。

——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地混了進去。

他坐在電腦前面,假裝正經地在做事情,打開了資料庫,插入了自己帶着的U盤,點擊了下載。

他一邊看着進度條慢騰騰的向前移動,一邊百無聊賴地幹脆看了起來。這一看,卻是整個人的臉都變了,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一目十行地掃了起來。

幽幽的屏幕上,是一行行冷血而又膽大包天的計劃,就連只是在浏覽着的黑羽快鬥都感到了後背發涼,遍體生寒。

原來這就是潘多拉,不可打開的盒子。

絕對、絕對不能打開。

他咬牙,恨不得現在就能夠加速下載時間,然後立刻将這個資料帶出去。這太重要了。

突然,門口傳來了一陣喧嘩,緊接着一連串的腳步聲。聽筒裏傳來工藤焦急的聲音:“黑羽,別管數據了,有多少是多少,先走。有人來了。”

黑羽緊緊地盯着已經百分之七十四的進度條。他冷靜地說:“百分之七十七了,指揮官。這個資料很重要。”

“那也沒有你的命重要!”工藤幾乎要拍桌而起了,恨不得直接沖過去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癡怪盜揪出來打一頓,問問他腦子是否清醒,“還有下一次。”

黑羽搖了搖頭,忘記了工藤無法看見。他看着那一行行觸目驚心的事實,低低地回答:“沒有下一次了。”

“你在說什麽——”

黑羽還沒等他說完,就一把按掉了通訊功能。

那些人已經進了資料室,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緊張地看着這群突然到來的武裝人員。他們雖然為這個組織工作,卻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人,一時間大氣也不發不出。黑羽卻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一定是插入U盤觸碰到了警報系統,那他們必然早就鎖定了自己。他看了一眼進度條,百分之九十二。

該死的。

他選的座位很裏面,但是這撐不了多久。他閉上了眼睛,瞬息之間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也許這就是命運,他想到。

幾秒鐘之後,一個白色的身影嚣張的踩上了桌子,戴着華麗的高腳帽和泛着光的單片眼鏡,披風在他身後垂落。

他一彎身,壓了壓自己的帽檐,對目瞪口呆的衆人優雅地說道:“好久不見。”

“那家夥在幹嘛?“工藤都快急死了,問着赤井秀一,“你沒跟他在一起?”

“他在裏面,我也聯系不到他。”赤井秀一的聲線裏是難得的焦慮和憤怒,“這個自作主張的小毛頭。”

“赤井先生。”工藤新一第一次徹底地慌了,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感覺自己正在失去重心,“拜托了。”

赤井沉默了半晌,煩躁地想要抽煙。他吐了一口氣,低聲說:“別多想,相信我們。”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伸手也關掉了通訊功能。

工藤有些發愣地坐在那裏,只能看着代表黑羽和赤井的小點閃爍着微弱的光芒,卻無法聽到那邊的任何消息。世界一下子沉寂了下來,無聲得讓人害怕。

他什麽也做不到了……嗎。

恐慌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不。

不不,一定是有什麽他能夠做的。

百分之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他看準時機,在重重包圍之中甩下了一枚煙霧彈,趁着煙霧彌漫換了一套與他人相同的服飾,閃身拔出了U盤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工藤新一說的沒錯,人多的地方才是他的主場。他自信地彎了彎嘴角,在煙霧散去之前混入了技術人員之中。

資料室已經被封鎖了,裏面只有武裝人員和技術人員。他得想個辦法,讓他們打開這個該死的門。刷卡出去太過于招搖,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行動……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通訊器令人意外地重新響了起來。

“——沒有下次。”工藤新一壓着憤怒和略帶顫抖的聲線從聽筒裏傳來了出來,讓黑羽怔在了原地,複雜的卻又讓人心安的感覺洗刷過他的全身。“沒有下次,黑羽快鬥。”

“新一……”

工藤打斷了他:“赤井先生,麻煩你了。”

“嗯。”男人的聲音也傳了出來。黑羽快鬥一頭霧水,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他們要做什麽了——

門外突兀地傳來了快速而刺耳的槍擊聲,緊接着就是尖叫和混亂的聲音。

“……你們瘋了。”黑羽快鬥不可置信地說。

赤井秀一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漂亮的射擊和閃避讓守衛應接不暇,只好尋求支援。

門打開了。圍堵怪盜基德的人分了一個小隊出去應對突發事件,另外一個小隊仍然在搜查所有的技術人員,卻沒有發現出去的小隊裏渾水摸魚了一個人。

“是個有效的辦法,不是嗎?”赤井秀一得到工藤新一确認黑羽快鬥已經出來的信息,眯了眯眼睛,滿意地收起了自己的配槍,放倒了幾個人、并且與黑羽快鬥順利會和之後,開始聽從工藤新一的指揮,從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路開始跑了起來。

“我們在往海邊跑?”黑羽快鬥的方向感十足的好,在錯綜複雜的地下迷宮裏也能正确地感知到方位。

“那裏有另外一個出口,我已經聯系了赤井先生的同事在外面等了。”工藤新一飛快地說道,“你們都沒事吧。”

“一點擦傷,不影響。”

兩個人同時說道。

工藤長舒了一口氣,同時指揮他們避開圍追堵截他們的人。

“左邊的門,上樓。”

兩個人閃身進了門,突然之間信號變得微弱了起來。

工藤新一皺起了眉頭,心中警鈴大作。他嘗試着呼叫了幾聲,對面只有斷斷續續的聲音。他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擊着,不斷的調試着信號,最後全都無疾而終。

……怎麽回事?

他握緊了拳頭,憤怒地錘了一下桌子,心中漫起了不好的預感。

如果是埋伏……

不會的。

工藤新一深呼吸了一口氣。

不會的,只是信號不好。

黑羽快鬥與赤井秀一的通訊器在進入樓梯間的時候就安靜了下來。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互相打了個手勢,放輕了腳步,貼着牆根一步步向上走去。在負一樓門口的時候,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推開了門。

……沒人?

黑羽快鬥輕輕地叫了一聲:“新一?”

沒有回應。

就在他和赤井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正準備撤回去的時候,一顆子彈以摧枯拉朽之勢劃破了空氣,發出令人發怵的尖嘯聲,直直地奔着黑羽快鬥的方向飛去。等到赤井秀一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只來得及猛地将黑羽快鬥推開,企圖讓他避開這個致命的彈軌。

然而太遲了。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顆小小的金屬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沒入了黑羽快鬥的腹部,只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響。

黑羽瞪大了眼睛,大腦空白了片刻,痛感就瘋狂地湧了上來,讓他悶哼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緊緊地按住了自己正在向外冒血的腹部。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腦中像是有核彈爆炸一般、讓他的視線都開始模糊了起來。他整張臉扭曲了起來,緊緊地咬牙才能不尖叫出聲。

“赤井秀一。”他将這個名字擠了出來。

赤井秀一已經扶出了他,扯下了自己的衣服布料,快速地撕成條連在一起、一圈圈地纏在他手上的位置,喝道:“不要說話。”

“別。”黑羽按住了赤井秀一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U盤,塞到了男人的手上,鎮定地說道,“逃出去,給新一。”

“你跟我一起出去。”赤井秀一緊緊地皺着眉頭,“這只是小傷,你不會死在這裏的。”

黑羽露出了一個笑容:“總有一個人要犧牲。你聽,有人來了。”

赤井秀一憤怒地像是馬上就能破口大罵,黑羽又說道:“理智點,FBI。我可不想白白犧牲。”

“……你打算怎麽做。”赤井秀一說道。黑羽靠在牆上,微微仰着頭,嘴唇蒼白的可怕,眼睛裏卻跳動着光芒。他揚了揚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的一個紅色的按鈕,然後輕聲說道,“轟。”

赤井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

“你……”

“以防萬一而已。”他苦笑着說道,“沒想到啊。你一個人可以嗎?”他說,定定地看着赤井。

赤井秀一咬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當然可以一個人闖出去,這個基地本來就是科研大于戰力的基地,真正能夠調動的兵力并不多。只是這樣就是徹徹底底将黑羽快鬥置于死地了。

他們已經被包圍在了中間,兩個人卻置若罔聞似的,一點也不在乎。子彈上膛的聲音清晰而幹脆,站在最前面的是個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鏡的男子,笑眯眯地說:“嗨。”

赤井秀一擡眼看了他,薄唇抿得緊緊的。黑羽快鬥出人意料地笑了一下:“喲,下午好。”

“還請先生将資料還給我們。”男人禮貌地說道,像是生意場上兩個人的文明的較量。除了黑壓壓的人群。

黑羽快鬥沉吟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U盤,在手上把玩了一遍:“這個?”

男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給你們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就交代在這裏了。”黑羽快鬥輕松地說道,“不過我有個要求。”

男子想了想,竟然點了一下頭:“你說,不是太過分我能夠答應你。”

“你們屏蔽了信號吧?”黑羽快鬥以陳述句的語調說出了這個問句。男人聳了聳肩:“意識到你們肯定遠程也有人的時候當然要采取點措施。”

黑羽快鬥笑嘻嘻地說:“那是我愛人。”

“……哦。”男人恍然點了點頭,然後揮了揮手,低聲對手下說,“可以關了。”

赤井秀一站在邊上,雙手環胸閉目養神,不出一會兒耳機裏就傳來了工藤驚喜的聲音:“黑羽?赤井先生?”

“嗨。”黑羽的語氣頓時溫柔了下來。

“小鬼。”赤井不溫不火地說了一句,心裏卻難受的發慌。

“你們的感知器失效了,還記得怎麽走嗎?”工藤急促地說道,“我總感覺事情不對——”

“新一。”黑羽打斷了他,喉嚨一陣幹澀。他頓了頓,才說,“照顧好自己。”

工藤愣了一下,下一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麽,驚雷在腦中轟然炸開。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他憤怒又恐慌地低吼道:“該死的!”

“任務好像失敗了。”黑羽不管不顧、雲淡風輕地嘆道,“你……”

“閉嘴啊。”工藤全身都在輕顫,後牙緊緊地咬着,“你要活着回來。”

黑羽閉上了眼睛。

“新一。”

“活着回來。”工藤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哽咽,“黑羽快鬥,拜托了。你的手鏈真的難看死了。”

黑羽寵溺地笑了一下,像是工藤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想要再次擁抱那個青年,卻再也無法做到了。

赤井秀一已經睜開了眼睛,在之前就已經默不作聲地向黑羽點了點頭,然後是嘈雜和喧嘩和混亂和叫喊和更多的更多的以及更多的槍聲。

場面混亂不堪,黑羽在工藤的聲音之中卻越來越平靜,周圍已經與他再無關系。

子彈劃過他的手臂,血漫了出來,他卻一直在溫柔的笑着。

“……對不起,以及我愛你,工藤新一。好好活着。”黑羽快鬥輕聲說道,篤定工藤新一能夠聽見。

他想,果然還是失信了啊。

他曾擁有過美滿的家庭,他曾擁有過愛他的、他愛的靈魂伴侶,然而這一切都被這個組織輕而易舉地摧毀了。所以現在是他複仇的時候了。

對不起,沒能死皮賴臉地賴在你身邊走過這一生,沒能完成約定,沒能用我餘下的時光好好向你證明,我是一個值得你信任的人。

以及我愛你,工藤新一。

我愛你。

“黑羽快鬥!”工藤新一的聲音都有些變調,驀然站了起來,又急又慌地叫了出來,像是這樣能夠改變對方的想法,“你說好要回來——”

通訊被強行中止了。

黑羽快鬥扯掉了那個小巧而不易察覺的通訊器,擡腳用力地碾碎了它,揚起了一個張揚的、屬于怪盜基德、也屬于黑羽快鬥的笑容,捏着那個決定生死的按鈕,沒有華麗的服裝、盛大的舞臺,卻是輕快而又驕傲地說道:“Ladies and gentlemen, it’s show time! ”

工藤失神地盯着代表黑羽快鬥的那個小點,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拳頭,大腦嗡嗡作響。他什麽都顧不上了,他只希望着奇跡能夠發生,而黑羽快鬥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麽不顧一切。

他的希望之火沒有燃燒多久,就被絕望所撲滅了。光點在半分鐘之後閃了閃了,平淡無奇地消失了。一點也不像怪盜基德的作風,一點也不嚣張地失去了蹤影。緊接着,他的手腕上驀地一疼,萬箭穿心似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苦地喘了一口氣。他下意識的垂下眼睑,擡手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個原本栩栩如生的白鴿緩緩失去了光彩,褪回了肌膚的顏色,毫無生氣地躺在自己的手腕內側。

他安靜地站在那裏,突然之間整個世界變得那樣的空曠,空曠得能夠将他一口吞噬。原本總是閃爍着光芒的眼睛随着小點的消失和顏色的灰敗一般,逐漸地、不可抗拒地黯淡了下去。

一片空白。

再無其他。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過了一個世紀嗎——他才顫抖着捂住了臉,脆弱與悲傷無處遁形。

痛。

痛到連心髒的跳動都是那樣的艱難。

“……嘿,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也愛你,黑羽快鬥。我愛你。對不起。”

他喃喃地嘆道,想要努力輕松地說道,聲音裏卻是壓抑不住的哽咽。他不住地重複着最後兩句,膝蓋不堪重力似的一軟,讓他跌坐在了椅子上。

工藤新一垂下了頭,幾縷發絲垂落在眼前,掩住了他已經空空蕩蕩的藍眼。

怎麽……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呢?

怎麽連重新開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他們?

他的眼睛又酸又澀,鋪天蓋地的空虛和茫然在頃刻之間将他淹沒,卻是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只能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緊緊握着的黑羽在與他辭別前塞到他手裏的、刻着煙鬥的手鏈,還有自己手腕上那個失去了靈魂的印記。

都是……都是騙人的吧?

月光下的魔術師,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退場?

他急促地呼吸着,有什麽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半,難受得讓他連四肢百骸都泛着鑽心的疼。

你答應過的。

你明明就答應過的。

所以這是你有一個愚蠢的、不合時宜的玩笑。可是你記錯日期了啊,今天又不是該死的操蛋的愚人節。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拜托了,我認輸,我認輸好嗎,我解不開這個魔術,你可以出來笑話我了。這次你贏,聽到了嗎?你只要告訴我,這都是騙人的。

騙人的騙人的全都是騙人的吧——

轟隆一聲,一道驚雷如在平地炸開一般,讓工藤猛地抖了一下,如同遠在夷隅山裏的那場視死如歸的爆炸聲終于傳到了東京。

而雨終究是不堪重負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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