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明星（一）

既然答應幫忙，我便不再擺譜，拉開門讓特案科的進來，看着他們在角角落落撒上符水。等忙活大半天，我問：“昨天你們大張旗鼓地抓她，今天她還會來嗎？”

“她沒見到你，不會死心的。”

“淩隊長這話說的好像我是罪魁禍首似的。”

“難道不是嗎？要不她幹嘛追着你不放，難不成暗戀你啊？”

“小米！”淩風神色嚴厲地斥責身旁的小探員，“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得，他老大都出面幫我教訓了，也省得我發火了。

那叫小米的探員滿臉大寫“我不服，你這個害人精”兇巴巴地瞪着我，我翻了個白眼當沒看見，抱着小虎去窗邊曬太陽。

日頭很快落了下去，淩風等人也布置完畢了，我煮了兩包泡面，和小虎一人一碗，坐在飯廳裏呼嚕嚕地吸。

我假裝沒聽見他們咕咚咕咚咽口水的聲音，直到有個眼睛圓圓的小探員小聲說：“好神奇啊，你這個貓貓還會吃面？什麽品種的，不會消化不良嗎？”

“不會，我準備了健胃消食片。”我捧起碗把面湯喝幹。

叩叩叩——

門敲響了。

幾乎是瞬間，特案科的人刷的一下，躲進床底、櫃子、窗簾後面，幹幹淨淨消失在房間裏。

叩叩——叩——

敲門聲不輕也不重，還帶了些遲疑與謹慎。我尋思着，可能是前幾天小虎把她吓住了，于是揉揉它的腦袋。它馬上意會，清脆地“喵”了一聲。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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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就看見一團白霧穿門而入，有直飛到我面前的趨勢，卻在半途硬生生剎車剎住了，站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漸漸顯出人形。

我有些不敢看，腦中自動浮現出驚悚片裏血肉模糊的片段，手下也不知輕重揪緊了小虎背上的皮。

小虎大概是感覺到痛了，也不掙脫，只輕輕地說：“沒事，我在呢。”它警告似地對白霧講。“你顯出最漂亮的樣子，別吓到他。”

秦琳還是我見到她時的模樣，溫柔美麗。她就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不具任何威脅性，躲在暗處的特案科成員沒有淩風命令也不好出來，就這麽幹看着。

氣氛沉默得有些久了，我清清嗓子開口道，“秦姑娘”

“你找我有什麽事麽？”

周圍的景象慢慢變了，學校、操場、圖書館。還是學生模樣的秦琳站在書架後面找書，抽出一本《牛津英語》後，從空擋裏猝然撞見對面的學生——他穿着幹淨的白襯衫，手裏拿着書，輕輕地斜靠在書架上，睫毛纖長，唇紅齒白，側臉弧度優美，面容清秀精致，只神色淡漠，有一種刻意的疏離。

我聽見來自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

“這不是草莓平臺的游戲主播秦琳嗎？”

“這男的是她初戀情人。她喜歡這一款的？憂郁貴公子？”

“長得和林先生好像啊……”

“所以秦琳來找林啾是喜歡他？要表白？”

我聽見小米三觀碎裂的聲音。

“不止。”淩風低聲道：“她還想告訴我們更多。”

秦琳本意是借教科書的，沒想到傻站着偷看對面的男同學半天，還是男同學要離開了，她才回過神，把英語書塞進書櫃，急匆匆地追了上去。一路這麽跟着，始終保持十米開外的距離，直到對方穿過馬路，遇到了一輛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轎車。

砰——

血花絢爛綻放，隐隐聽見啜泣的聲音。

“……”

我感覺到了周圍投射過來的同情目光。

就在大家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場景又變了。

或許是秦琳當時的意識不清，這次呈現出來的景致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見是手術室。而秦琳雙眼緊閉躺在中間的手術臺上。

小米突然叫起來。“怎麽會有兩個人？”

在秦琳旁邊的手術臺上，還躺着一個女人。只不過她顯然清醒得多，還能說話。

“要多久？狗仔跟我很緊，我必須在五個小時內離開。”

“給你裝上是不怎麽費力，但給她安然無恙地取下就要費時了，像這種技術活，我總得小心點，不好不管她死活的呀。”

“那就別管了。我趕時間。”

大概就是這麽一句冷酷的話，輕而易舉地結束了秦琳的生命。

刺眼的白光亮起，有人把手術大燈打開了，秦琳最後的意識也停留在這裏。等四周場景恢複原樣。我面前也沒了秦琳的身影。

特案科的人漸漸走了出來，交頭接耳，“人去哪了？”

“不會又逃了吧？”

淩風搖搖頭，“她執念沒了，自然魂歸天地。”

“淩隊，她剛才是告訴我們自己怎麽死的，又為什麽怨念這麽深嗎？”

淩隊點頭道：“恐怕這是一起蓄意殺人案。”

“秦琳在做什麽手術？看着像整形一類的。”

感覺到衆人質疑的眼光齊刷刷朝我射來，自知繞不過去，我認命道：“整骨。”

“秦琳出事前，她哥哥秦開來找我給她摸骨，改善運勢。她顴骨生得不太完美，秦開就讓妹妹去削骨。”

圓眼睛的小探員問：“那手術室裏另外一個女人呢？我聽着主刀醫生說什麽取下裝上，難道是把秦琳的顴骨削了下來，給那女人墊上？”

我說：“十有八**九。”

不滿足整容改變命運，破釜沉舟去整骨的，放眼現代娛樂圈，也比比皆是了。

“怪不得秦琳騷擾其他住戶的時候，嘴裏喊着“還我骨頭”。原來是被人取走了！”

小米氣憤道：“整骨為什麽不去正規大醫院？哪有一個手術室放兩臺手術床的，一看就是黑心診所！”

淩風道：“這恰恰說明了，另一個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她怕大醫院曝光的風險高，不容易隐瞞。”

“我聽見她說狗仔什麽的，那女人身份會不會是明星？”

“很有可能。可即便是黑心診所，做手術也有記錄。要知道是誰取走了秦琳的骨頭，得先知道她在哪裏做的手術。”

我聳聳肩，“那只有去找她哥哥了。”

淩風顯然和我想到一塊去了，馬上同我告辭，帶着人查案去了。

我站在門口禮貌性地揮手，等他們全部離開，立刻扭頭鑽進屋內，直奔卧室，從櫃子裏搬出行李箱，争分奪秒地将衣服、證件一件件往裏扔，“我們快走，秦開指不定在哪呢，秦琳都不怕魂飛魄散來給我報信了，這渾水可不能趟！”

我與秦琳同學容貌相似，而對方不幸遇難。這次秦琳來找我，是想提醒我，有人要害我。再聯系秦開把秦琳的死歸咎我頭上，恐怕是一個陰謀。

若我前幾日的卦象不錯，秦開怕也兇多吉少了。一旦淩風尋人撲空，必定會來找我，必須趕快離開！

哪知我左手揣小虎，右手拉箱子，剛出了電梯，便看見門口齊刷刷一隊制服。

“……你們還沒走啊。”

淩風笑道:“林先生，這麽大包小包的，要出門旅游嗎？”

“對啊。”我擡起戴墨鏡的臉，“怎麽，犯法嗎？”

“林先生說笑了。不犯法，只是林先生與秦開接觸過，或許對此案有幫助，想請你跟我們一道去。”

“你們是特殊案件處置科，不是刑事犯罪科。調查秦琳死因這件事，用不着你們出馬吧。”

淩風聽出我諷刺他手伸得太長，也不惱，依舊笑道：“忘記介紹了。”

他拿出一張證件給我看，“這月調令剛下來，原刑事犯罪科的人出外秘密任務了，我兼刑事偵查大隊隊長。”

操蛋了。

要是他以世家公子的身份壓我，我也不虛，因我從不混玄學圈，也沒什麽人際交往要維系。可現在抛開摸骨、玄術，身在人間，就必須遵守律法。我是五好公民，自然得配合調查。

“行，我先把東西拿上去，再下來。”

淩風不容置喙，拉開車門，“等找到秦開做完筆錄後，我親自送你去機場。”

我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已嘆了氣，這趟旅估計是泡湯了。

幾天前我還恨不得秦開原地去世，現在卻希望他能死的慢一點，至少撐到我們找到他，把筆錄做完，讓我把嫌疑人的身份摘幹淨。

可天不遂人願，大抵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我記得秦琳的住址，便帶着特案科先

找了過去，物業陪同淩風打開秦琳的房子，一股臭氣撲面而來。秦開躺在地上，已經死亡多時。

淩風難得皺起眉頭，神色沒有一絲輕松，“小米，馬上通知取證科的同事過來。”

“是！”

“沒我什麽事了吧？那我先走了。有什麽需要配合的，再聯系。”

我知道以目前的局面來看，我已經脫不開了，再遮遮掩掩不情不願的，嫌疑愈加洗不清。還不如大大方方地配合。再者，我知秦琳是來好意提醒我的，至于淩風他們怎麽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沖她這樣子也要幫我，這個案子我是一定要查到底的，至少讓她明明白白地離開。

淩風讓屬下送我回家，暗地裏找了人在樓下盯梢，我知道但也不生氣，甚至心裏對于秦琳的事，隐隐有些難過的。

她一定很喜歡那個白襯衣的男同學，才不惜神魂湮滅，也要救我。

三天後，淩風把我接到警察局。

“驗屍報告出來了，秦開是服毒自殺。”

秦開那種人會自殺，三歲小孩都不信的。淩風當然也不這麽認為，笑着對我說：“聽聞林先生在業內有一個響亮的名號，叫做“鬼面楚生”。”

我不知道他意欲為何，笑得我心裏發毛，沒好氣道:“你不都曉得我是冒牌貨了麽，還提這個做什麽。”

他說:“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姓什麽無關緊要。人們真正尊重的是一個人的才情與能力。無論林先生是誰，也改變不了您“一言斷生死”的能力。”

他實在是太擡舉我了，我挑眉，“淩隊長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腦子不好使，歪歪繞繞太累聽不懂。”

“那我就直說了。”他笑了一下，“我想請林先生摸骨。”

“摸誰？你啊？”

他搖搖頭，我順着他的視線往裏面看……操！停屍房內，秦開青慘慘地躺在冰櫃裏，冷氣騰騰。

“你有病麽？居然叫我摸死人骨頭！”

“聽聞最厲害的命相師，能通過摸骨，知道一個人的死期與原因。”

“你也說是最厲害的了，我還沒到那一層。”

“到沒到我自有分辨，還請林先生一試。”

“試什麽試，你當這是化妝品小樣，不滿意還能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