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卷紫色絹帛裹着的畫軸出現在眼前

幾個孩子,眼睛裏浮出一絲笑意。

“王執事,你看?”

04I靈根太差

萬正亮轉身對着那個老年修士拱手,态度恭敬,臉上始終挂着笑容。

王執事起身,微點頭,跨前一步,站定。

他單手伸出,寬大的袍子滑下,枯瘦如柴枝的手中就出現一個巴掌大的銅鏡一般的東西。

霎時就吸引住了衆人的目光。

李惜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心下猜測這是不是什麽測靈鏡一類的東西了。

這東西袖珍,有點像女子所用的靶鏡,只是正反兩面都光溜溜的,無一紋飾。

王執事笑眯眯地,指了指排在隊首的萬瑞安,示意他近前。

萬瑞安有些激動,臉孔微紅,看了老爺子一眼,見他微笑颌首。

王執事把那塊鏡子輕輕扣在萬瑞安的額頭,立時,光滑的鏡面上反射出三道光,青紅黃三色,漸漸轉明,夾雜交錯,很是清晰。

“果然是測靈鏡。”

李惜好奇地看着這面鏡子,想着這個更先進些。

就像是一個儀器,什麽靈根,形象直觀,一目了然。比之老爺子那個可省事多了。

到底是宗門,這一出手,就不一樣,這個東西肯定不便宜,得不少靈石吧?

弄明白是測靈根,李惜倒是放松下來了,這沒有什麽好看的,大家的靈根彼此都已知曉,不希奇。

她把目光瞥向那個坐在椅子上始終不曾站起來的少年。

他似乎并不在意場中的情況,只端坐,轉動着手中的杯子。

那杯子裏是靈茶,一早萬重年特意拿出來的,一個小小的茶葉罐子,統共沒有多少,還是萬重星上回從水陰鎮帶回來的。

少年修士并沒有喝,只是披着目光,任那杯中霧氣氤氲。

李惜移開了目光。

場子中不斷有光華閃起。

這麽直白地當衆展現出靈根,倒是稀奇,衆人都饒有興趣地瞧着。

同樣是三靈根,小雅的就和萬瑞安的不一樣,一個顏色有差別,另一個是粗細也有不同。

李惜看了一會,總結:靈根也是同這畫畫顏色一樣,有深淺,有多少,還有成分的純不純。

很快就輪到她了。

她忙立正,微眯眼,感受着額頭處冰涼的圓鏡,涼滑,堅硬。

下品三系雜靈根。

李惜看着對方平靜的目光,泰然地攤開手。

她笑一笑,退回原地。

心裏琢磨:這是不是越高級的東西,測出來靈根也越漂亮?這次的顏色可是比上回老爺子測出來的又要清晰多了,顏色也愈加純淨。

一時靈根測完,王執事收回了測靈鏡。

老爺子忙喚人重新奉上新茶水,一邊示意萬重年。

萬重年點頭,招呼李惜幾個準備一下。

王執事捧着茶杯,回到了位子上,一口喝幹了杯子中的茶水,放下,正要說話。

那個少年修士忽然招手,王執事欠過身子去,兩人悄聲說了幾句話。

王執事點頭,放下茶杯。

然後,兩人就一同站了起來。

少年修士寬大的袍袖落下,他伸手撣了撣衣擺上莫須有的灰塵,眼波流轉,先擡腳向前邁去。

王執事也随之而行。

一直候在一旁的萬正亮忙上前一步,雙手抱拳,恭聲:“尊使是要去哪裏?叫他們領路就是。”

他看着兩人,略有些着急。

少年修士就止了步子,微微側過頭,牽了嘴角,看着王執事,微笑不語。

那個王執事就開口,面帶笑容。

“萬老爺子,此地事已了,我們先行一步了。”

說罷示意萬正亮讓開。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觑。

這,這是結束了?

萬瑞安幾個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從臉上看到了明顯的失望。

萬小朵睜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李惜的手,生疼。

李惜也是吃驚:修為都不論只是測靈根,好像同萬重年他們之前說的不一樣。

這怎麽看着像是走過場?

不是說要測修為的麽?他們這一個月可不就是為的這個?

還沒開始就結束啦?

李惜用力抽出了手,摸了摸懷裏的一沓符紙。

那是她準備今日一展所學的。

“等等!”

萬正亮擡頭,俊逸的臉上也有了一絲驚愕。

他目光清亮,望着兩人。

“自接到碧落門收徒的消息,在下就督促家中子弟,勤加練習,不敢有絲毫懈怠憊懶之心,他們幾個也是日夜”

“靈根參差不齊,太差,不适合我們此次的甄選。”年輕修士忽然打斷萬正亮的話。

聲音柔媚,卻是涼絲絲,如寒冰一般罩在大家心頭。

萬小朵幾人低了頭。

被人這麽當面**裸地嫌棄,都感到了難堪。

李惜微歪頭,偷偷地盯着萬正亮。

但見他嘴唇開合了一下,終是沒有接話,這話也沒法接。

什麽時候,這三靈根竟也成了他人口中如此不屑的靈根了?

這些孩子雖靈根參差不齊,但萬小雅和萬瑞安的靈根卻是三靈根。

萬正亮自己就是三靈根,如今也已築基。

敢這麽說,他再次看向面前這個少年修士……他披了眼。

剛築基。

十七八歲吧?

少年修士見他瞧來,目光淡漠,從他頭頂掃過,鮮紅的嘴唇緊緊抿着。

“王執事?”

他轉向王執事:“不是,這三靈根的也不考慮嗎?”

老爺子還是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

以往按照慣例,凡有靈根的在宗門,再不濟,至少可以做個外門雜役。

不過,萬家一向不勉強子弟,外門雜役是最低等的,若是不願,也可留在家裏修煉。

之前去往百煉宗的,最差都是外門弟子。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那是以往,現在麽,想必你也知道,這外門弟子隊伍龐大,靈脈日漸稀少,僧多粥少。你們這都想着往宗門擠,怎麽容得下所以我們此次只招收三靈根以上的內門弟子。”

“三靈根的,有哇。”

“小七,瑞安你們兩個出來。”

老爺子疾聲,一旁的萬重年推了兩人出列。

“三靈根?”

柔媚的聲音再度傳來。

少年修士掃了一眼應聲出隊伍的萬小雅和萬瑞安兩人。

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很是仔細。

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凝固起來。

所有人都不說話,都瞧着這個少年修士,不知他又會流出什麽。

然而,他忽然就輕笑起來:“靈根不均,長短不齊,你木靈根不純,你土靈根雜不是說萬家專出單靈根、雙靈根的弟子?我們才巴巴地趕過來如果今,真是叫人失望呢?”

他笑得有幾分妖嬈,語氣輕快,聲音上揚。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所說何意。

這是要還是不要?

少年修士這話轉得突兀。

“尊使!”

老爺子只是短暫的一愣神,很快就露出了笑容,依舊溫和:“尊使說得哪裏話?單靈根和雙靈根,我們萬家确實有,不過,那都已過去了。尊使你看,這些孩子,也還是不錯的?”

他的語氣溫和,清潤,态度恭敬,手指着萬瑞安說:“煉氣五級。”

“煉氣四級。”

一個月的聚靈陣,幾乎每個人都有了突破,萬瑞安和萬小雅兩人都順利上升了一級。

王執事倒是一愣。

他“咳”了一聲,見衆人都瞧着他。

他就幹笑一聲,開口:“時候不早了。”

他轉身:“老爺子,這樣,這兩個孩子我們帶一個走。”

他指了出列的萬小雅和萬瑞安兩個人。

“尊使!”

老爺子還待再說。

“快些吧,我們只能帶一個。前頭已經招了25個。滿了。”

這回連萬重俊幾人臉上都是驚愕。

已招了25個?

這楊家,唐家、方家這一輩的有這麽多三靈根以上的弟子?

老爺子臉上神色變幻,看了一眼李惜幾個,微嘆一口氣。

把目光轉向了萬小雅和萬瑞安。

二選一。

042送走

老爺子猶豫不決。

他沒有想到,此次碧羽門來招新,并不如他所想,按靈根修為來挑人

他微嘆了一口氣。

“瑞安!”

他叫道。

萬瑞安猛擡頭。

老爺子目光溫和,看着他。

“爺爺!”

萬瑞安看着老爺子,額上冒出了汗,他沒有回頭,知道身後一衆叔伯都瞧着他。

前方,王執事垂眉,身旁那個少年修士,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爺爺,讓小七去!”

萬瑞安側身,把萬小雅推到了前頭。

李惜吃驚地看看萬瑞安,也看看老爺子,她以為老爺子方才是選了萬瑞安。

照理說,萬瑞安是老大,已經15,又突破了練氣五級,應該讓他去。而小雅還小,下次還有機會。

萬小雅,倉惶間被推了出來,扭了頭,一臉意外地瞧着已退回隊伍中的萬瑞安,不知所措。

沒有人說話。

那個少年修士“噫”了一聲,和王執事兩人,坐回廳裏喝茶去了,留給萬家人一點時間,給小雅準備東西和話別。

萬重俊已經小跑着回去準備東西了。

留下萬小雅站在那裏,同大家話別。

幾個姊妹還沒有從羨慕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就被離別的情緒所環繞。

看着萬小雅,想到從此之後,或許就見不着了,都有些不舍起來。

幾個小的紛紛拉着她的手,也不知誰起的頭,開始從自己身上扯下各種東西往小雅的身上挂。

很快小雅的手上就堆滿了各種零總的小玩意,脖子上也挂了不少。

她捧着手,笑着,眼圈卻是紅了。

說到底,她才七八歲。

姊妹中數她最小,真要離開,她還真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萬重星擠進來,把幾個小的趕開,大手一伸,一個東西就拍到小雅的手上:“拿着,出門在外,別太寒碜。”

一個嶄新的儲物袋。

小雅驚喜地擡頭:“小叔!”

這個儲物袋,小叔剛用了沒有幾天,就這樣送給自己了?

她捏着袋子,看着萬重星,扁了扁嘴:小叔最和氣了,平日裏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們,現在把這個儲物袋都給了她。

萬小雅拉着萬重星的手不放:“小叔!”

李惜站在外圍,看到萬重俊正疾步趕過來。

經過老爺子身邊的時候,被攔住,塞給他一袋東西。

李惜眼尖,認得那是裝靈石的袋子。

小雅在萬重星的指導下,打開了儲物袋,把東西一一都放了進去。

“小雅,到了宗門,要尊敬師傅,嘴巴甜一點,還有,如果別人欺負你,你,你就忍着”

萬小朵一邊幫小雅裝東西,一邊絮絮叨叨地,她回頭往廳內那兩個修士瞧一瞧,忽然說了這一句話來。

李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萬小朵,此時這話,倒是說到大家的心坎裏去了。

今日的情景,大家都看得明白,只是大家怕小雅心裏有陰影,都忍着沒說。

小雅只管點頭:“嗯,曉得!”

李惜也叫了一句:“小雅!”

“雅兒!”

萬重俊叫了一聲,走過來。

衆人就自覺退後。

李惜匆忙間把一幅畫塞給小雅:收好。

小雅展開一瞧,怔住。

“四姐姐!”

“小雅,我沒有什麽東西,只有幾張符畫,不過,和二伯的沒法比啦。所以只能送你這個只是,還有一點沒有畫好。”

看着小雅清亮的眼睛,李惜有些難為情地解釋了一句。她沒有東西可以拿,就連身上的飾物都沒有。

她這幅圖還是方才匆忙間,叫柳枝跑回去取的,一直放在架子上,還有一點沒有來得及收尾。

“嗯。”

萬小雅點頭,眼睛亮晶晶地。

她今日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字。

李惜笑眯眯地,往後退。

萬小雅低頭,小心地把畫卷起來,放到儲物袋裏。

萬小雅走了,看着她随兩個修士慢慢地消失在山門,衆人才收回目光,一陣唏噓,然後各歸各家。

路上,都沒有什麽人說話。

畢竟,今日的選拔大家都沒什麽心情。

李惜在吃晚飯的時候,聽到莫雲霄同萬重光再次提起了今早的事情。

莫雲霄吃着吃着,就忽然出聲:“看來,此番那兩家是花了大價了?”

萬重光沒有吭聲,看了一旁埋頭扒飯的李惜一眼:“或許吧。”

“什麽或許”?

莫雲霄扒了一口飯,忍了又忍,還是放下筷子說:“唐家和楊家這一輩統共有多少三靈根的孩子,咱們誰不知道。25個,怕是連那個楊九也算上了吧?這不是欺負人麽?那個什麽碧落門的尊使,我看就是‘拉屎的屁股,吃蒜的嘴。’什麽靈根太差,純屬胡說八道”

李惜嘴咧了一下。

那個少年修士今日講話是太損,連一向斯文典雅的莫雲霄也爆了粗口。

“娘,我倒是覺得,這事壓根沒有什麽好生氣的。你想啊,這樣的宗門,連收弟子這樣的大事,手下門人都能收受賄賂,這樣的門派,我看也好不到哪裏去,咱們換一家不就得了”

“你懂什麽?如果不能入得碧落門,我們又要到哪裏去?”

莫雲霄打斷了她的話,氣??。

李惜愣住,這是什麽道理?這難道還按地域劃分領地不成?

萬重光見她一臉迷糊,就放了筷子,給她好好分說了一下。

雲洲大陸共有4大宗門。

平日這幾個宗門各自統轄一方,因為他們都占據了當地最大的靈脈。

萬家所在的這塊北洲原屬于百煉宗的範圍。多年以來,也一直是向百煉宗輸送弟子的。又因為老祖的緣故,百煉宗對萬家也比其它幾家多有優待。

然而,這百煉宗忽然就湮滅了,原來屈居之下的碧落門就接手了這一塊。

自然,他們萬家要重新在宗門培養自己的子弟。

可是,從今日情形看來,這碧落門着實令人失望

這唐家和楊家定然是向這兩個碧落門的弟子送了好處,不然豈會這般欺負于人?只收一個弟子?

怎麽也該是擇優錄取。

一艘飛舟能載28人,刨去兩個帶隊修士,26人,他們早就打算此次在萬家只收1個弟子,卻偏作出這幅樣子。

“咱們萬家先前在百煉宗得到的優待,如今都成了咱們的不是了。明顯,這是今日那個碧落門弟子在有意刁難。好好兒地,他提什麽單靈根”

萬重光瞧一眼莫雲霄,沒有往下說。

莫雲霄卻是沒有注意,她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爹是準備把瑞安送到那裏去麽?”

李惜豎起了耳朵。

萬重光哼了聲,說:“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這樣,也多一個機會不是?倒底瑞安是男兒。”

莫雲霄就嘆一口氣,回頭見李惜正睜着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就點了點筷子:“吃吧。”

李惜見莫雲霄和萬重光都不欲多說,只得咽下了心裏的疑問。

043

回到屋子裏,擡眼看到那空空的畫板,李惜甩了一下頭。

小雅已經走了,奔向更好的地方去了。

碧羽門,那裏或許有瑕疵,不如意,但是,無疑是一個更高的平臺。

修煉者在那裏能得到更好的發展,或許若幹年以後,萬小雅也會成為宗門中那些築基修士,或許金丹修士中的一個?

李惜掏出了懷裏一直捂着的符紙,展平放回到了桌上。

方才回來的路上,不知誰說起此去小雅會不會受欺負的話。

“不用擔心,只要進了宗門,就是他們的弟子,再怎麽說,宗門這點規矩還是有的。”

萬小朵耷着腦袋說了這句話。此番,除了萬瑞安,就屬她受的打擊最大,她之前可是信心滿滿地要進碧羽門此時小雅既已走,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失落。

“如果是我,欺負就欺負,怕什麽?就怕沒有機會。畢竟,是宗門哎。只要你有資質,肯努力,起碼修煉資源是不愁的,而且,如果遇到一個好師父,就是大造化你們說,你們就不想麽?”

萬小朵輕嚷着,臉上是濃濃的惆帳,還有向往。

大家都默然,沒有人再說話。

李惜抿着嘴,輕輕擡起了符筆,在硯上舔了一舔。

是呀,誰說不是呢?

大家擠破頭要進宗門,還不是為了那令人眼紅的修煉資源?

不然,老爺子也不會捏着鼻子,忍氣吞聲也要送萬小雅進去了。

李惜滿滿地落下了第一筆:事既已成,自怨自哀沒用,抓緊幹起來才是正經,不然,這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日子又恢複到了之前。

大家依舊有條不紊地練功,空閑時間照樣去後山瘋玩。

碧羽門的風波很快過去,少了小雅,大家依舊玩得風生水起。

李惜沒有再去澄心堂練功。

她每日裏一早依舊往萬重俊的靜心齋去,跟着萬重俊專心畫符。

之後就背着小畫板獨自往後山去了。

那塊大石塊成了李惜常去的地方。

四下寂靜,連鳥兒都不曾有。

她有條不紊地支好畫板,提筆,蘸了顏料,在雪白的紙張上開始畫下第一筆。

她不停地畫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放下手中的筆,呼了一大口氣。

面前的畫板上,一幅遠山圖隐現,雖淩亂,卻是依稀可辨。

李惜咧了咧嘴。

她現在開始調動丹田之氣繪畫,不用靈力,只是用心體會那份感覺。

一開始,有點慢,特別是手速有點跟不上。

往往以往三五日可以完成的一幅畫,現在需七八日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完成,且畫得也有點淩亂,不盡人意。

她依舊堅持下來了。

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丹田的恢複速度又快了一點。

李惜現在是不想浪費任何能夠修煉的機會。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這是一只小老鼠對她說的。

它翹着小胡子,剛睡醒的一雙小眼睛異常黑亮:“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所謂的功法,心得,都是前人自己的經驗。在這之前,可沒有規律可循。你為何就不能自己摸索出一條自己的修行路呢?你也不是個拘泥的人,怎就畏首畏尾起來了呢?”

李惜看着一本正經的小老鼠,侃侃而談,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看到一個經年老學究翹着一撇山羊胡子,正在高談闊論

細看仍舊是那只老鼠,灰色的毛,有些雜亂。

她伸出手,白恩下意識地就要躲。

腦袋一重,李惜兩個手指捺在它的背上,輕輕順着,一下一下地捋毛:“謝謝你。”

白恩一愣,有點不适應。

這樣子的李惜,太溫柔了。

“話說,你到底是什麽東西?怎麽說話像千年老妖精似地?老實交代!怎麽什麽都知道?”

她話鋒一轉,手下用力一按。

把白恩給摁在了桌上,撲騰着四只爪子。

她咯咯笑,一臉愉悅。

白恩掙紮了兩下,無奈趴在那裏:它就說麽,她這性子怎麽突然就轉了。

它瞪着眼珠子,脖子下的那顆珠子硌得慌!

李惜放手,捏起珠子,說:“我給你換條繩子,這都褪色了。咦,怎麽變成藍色的了?之前明明是黑色的呀。唉,是不是?”她仔細端詳着手中的珠子。

珠子黑中泛藍,幽幽發光。

白恩沒有理她。

自從萬小雅走後,這李惜沒了人說閑話,就是在它耳邊不停地唠叨。

它閉上眼,裝死。

巍峨的高山,深入雲霄。

沒人知道這山有多高,因為上面全是一團一團的霧氣,與天上的白雲連在一處。叫人分不出哪些是雲,哪些是霧。

這裏是雲洲大陸三大宗門之一的玉虛門。

偌大的廣場上,三三兩兩的黑衣弟子正結伴進出,不時瞧一眼主殿。

高高的臺階上,站着一個少年。

少年正挺直腰板,雙手平伸,提着兩只成人腰粗的水桶,穩穩地站在石板上。

天氣晴好,頭頂沒有太陽,也沒有風。

通紅的面皮上油光發亮,汗水順着兩眉蜿蜒而下,糊了兩眼,又沿着兩頰往下滴落。

腳下的青石地面上的汗水幹了濕,濕了幹,隐隐有青黑的印跡。

他已站了多長時日了,他不知道。

兩只手臂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只是憑本能,苦苦支撐着兩手的木桶。

他只知道,不能松手,一定不能松手,就算這兩只手斷了,廢了,也不能松手。

“玉虛真人!”

這四個字,此刻就是支持他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

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終于,在一個雷聲炸響的時候,他眼前一花,軟了下去。

林平樂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終于從眼角瞥見一角黑色的袍子。

漂泊大雨嘩嘩下,濺起片片白霧,澆在他滾燙的身軀上。“

好舒服啊!”

他心裏喟嘆一聲,雨聲中,一雙腳停在面前。。

“起來!”

他掙紮了一下,漫天的雨霧中,那黑色的身影愈飄愈遠,雨水在距他三寸處紛紛避開

他爬了起來,踉跄着,跟了上去。

044大師兄

石階很高,林平樂努力不讓自己絆倒。

那腿還是麻,他高高地擡起,擡眼,就看見了前面翻飛的袍擺。

上面的銀色鑲邊閃閃爍爍,那是千年銀蠶的絲,量極少,能抵擋毒物的侵襲,多用來織成護身衣。

玉虛子竟裁了,用來鑲嵌衣擺,整個玉虛門,恐怕也就玉虛子有這般待遇。

玉虛門的資源還真的豐富啊!

林平樂心下想着。

重來一世,第一次這麽真切地感受到宗門得天獨厚的資源。

銀蠶所食的銀麻葉,只有在終年積雪的岷山山腹才能覓到,而岷山,位于玉虛門的三大主峰之內。

他眸子加暗,目光落到自己膝上,已是磨損,正緊緊貼在膝上,浸了水的粗布,硬邦邦地擦着大腿。

這是玉虛門統一發放的外門弟子服,因人數多,用了最便宜的麻布。

玉虛子依舊不緊不慢地走着,自始至終并不回頭。

林平樂松了一口氣。

這麽多年,前世這具身子活了500多歲,他哪裏有不熟悉的?

玉虛子身為玉虛門的首席大長老,元嬰大成,卻是一生只收了一個弟子,就是他,林平樂。

現在他成了林平樂。

他彎一彎唇角,稚嫩的面龐竟有着一抹厲色。

玉虛子身影飄進大殿,隐入不見。

林平樂被攔下。

攔在高高的門檻外邊。

守門的青衣童子,仰着一張娃娃臉,面無表情看着他。

他站住,看着那個小童子,不說話。

玉虛子座下的這只小蟾蜍,還是這般可愛。

青衣童子詫異地瞧着他,又瞧瞧剛進去的玉虛子。

“你?”

他睜着一雙眼睛,看着林平樂,黃綠色眼珠閃爍。

十歲的少年,藍黑色的弟子服破舊,可能許久未換,好多地方露出了裏頭的棉絮。

一張臉孔黃中泛紅。

只是目光黑亮,正靜靜地看着他,那目光中竟難得的有着溫暖。

青衣童子有一瞬間的錯覺:此時自己竟像看到了主人玉虛子般。

他緊繃的臉色也不知覺地柔和起來。

“你不能進去!”

他說。

“阿碧一一”

裏頭傳出玉虛子的聲音,清遠幽長。

“是!”

青衣童子讓開了道。

大殿幽深,青石磚冰涼,林平樂有些恍惚。

玉宵宮大殿一如既往的高深,上頭那個八角雕獸依舊在。

仿佛一直就在這裏,他也一直未曾離開。

待得眼角瞥見座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黑影,他“撲通”一聲,拜倒在地上,叩頭不起。

“真人!”

“你知道,我不曾收徒。”

上方傳來聲音,低沉。

林平樂不說話,依舊拜伏在地。

“你是怎麽做到的?”

上首再度傳來聲音,這回柔和多了。

那兩個桶,他可是一直拎着,裏頭蓄滿了水,每隔半個時辰,裏頭就會重新被注進新的水。

兩桶水并不重,重要的是那兩個桶,一直拎在手上,站上七個晝夜,不吃不喝。

拎桶者,要求雙手平舉,不得晃動分毫。

許多人試過,都失敗了。堅持一日容易,二日也可,可是七日

玉虛真人用這個方法,趕跑了無數欲拜他為師的弟子。

那是兩個通心桶,能第一時間感知人的心意,只要執桶之人,一萌生退意,就會自行掉下。

許多人就是撐不住這煎熬,都會心生退意。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們不知道,他們是敗在了哪裏,前面幾日都撐了下來,就最後一哆嗦,都以為,是真人神通廣大,洞悉他們的心意。

林平樂卻知道。

前世,他就是用這對通心桶拒絕了無數想要入他門下的人。

很簡單,他無暇分心,不想收徒,那樣會浪費他的時間。

只是,現世,沒有換芯的玉虛子還是選用這雙通心桶,他是感到意外又釋然。

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拜玉虛子為師,非他不可。

至于當日林平樂是如何通過這雙通心桶的,他不知,也不想知道。

自拎上桶,他就放空了所有心神,心裏只三個字:玉虛子

從大殿出來,雨水已停,天空放晴,金燦燦的陽光乍然迎面而來,他眯了眯眼睛。

一直候着的青衣童子送他下臺階:“林師兄,我送你回去。”

他擺手,自己下了臺階:“無妨。”

童子愣住,看着他一步一步下了臺階。

玉虛子竟然收下他了。

百年來,玉虛子第一次收徒,是正式的收徒。

他眨了眨眼睛。

以後,這個少年就要成為自己的師兄了麽?

玉蟾蜍一根筋的腦袋有些晃不過神來。

林平樂快步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推開門,發現同屋的兩人不在。

他開始收拾了起來,東西本就不多。

他拖出了自己的櫃子,愣住。

有人動了他的東西。

他臉色一變,快速跑了出去。

門後轉角一塊空地上。

一群人正圍在一處。。

不時發出叽叽咕咕地笑聲。

中間一個弟子,正手執一幅畫,幾個腦袋圍在一起評說。

“美人啊!想不到你小子還有這麽一幅畫。”

“哎,怎麽就不轉過身子來?像不像外門的那個平姑娘?這腰身”

一個弟子嬉笑着,用手去指着畫中的人。

“這是我娘,你們信麽?”執畫的那個瘦高個弟子捏着嗓子說。

引來周圍一陣哈哈大笑。

“呯”的一聲,他臉上挨了一記重拳,然後,手中的畫就被人劈手搶了去。

一個少年,單手拿着畫,快速卷起。

“你媽的。”

被打的那個弟子,反映過來,一拳就向着那個少年當胸擂了過去。

拳頭帶風,隐有破空之聲。他已有煉氣7級。

少年登時被砸了個瓷實,悶哼了一聲,身子立時飛了出去,摔在一旁的竹籬笆上,稀裏嘩啦地撞到了一大片。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聲。

他掙紮了一下,緊緊地握着手中的畫。

瘦高個弟子餘怒未消,陰着臉,還待再上前。

卻是被人一把拉住。

“楊師兄,算了。”

那人挪挪嘴,這才發現小道上正過來一個人。

黑色的弟子服,大紅的鑲邊。

金師兄。

外門弟子的大師兄,掌管戒律堂。

他唬了一跳,忙轉身,立正。

金無才到了面前,對這些弟子點頭,然後,眼睛一轉:“林平樂在哪?”

他看向衆人。

順着衆人目光,他看到了那邊地上的林平樂,正爬起來。

他掃一眼衆人,很快走到林平安樂身邊,雙手抱拳:“林師兄。”

衆人大驚。

師兄?

他們沒有聽錯吧?

金無才叫這個林平樂為大師兄?

難道說?

衆人驚疑不定地看着被金無才扶起來的林平樂,面面相觑,

在一衆人等複雜的目光中,林平樂和金無才一起走了。

留下身後一臉土色的那個瘦高個弟子。

045新衣裳

屋子裏,寬敞明亮,窗戶全開着,地上散着些許水漬。

玉虛子只有他一個徒弟,整間大殿空屋子随他挑。

林平樂挑了一間屋子,遠離大殿。

印象中,林平樂這個弟子每日裏都是早早地起來,雷打不動地站在門外給他請安,然後便自行離去。

他基本就沒有怎麽管過他,只是每月例行規矩,指點一次,基本上,任由他自己去修煉。

是個很是省事的徒弟。

他盤坐在榻上。

面前攤開那幅圖,方才一通折騰,畫卷邊沿有些破損。

他緊緊盯着畫中的美人:無影,你還好嗎?

畫中的人兒,側着臉,沉默。

他眸子漸凝重。

這畫畫得絲毫不錯,定是對着原畫描摹下來的。

“是她麽?”

已經錯過一世了。

這次,一定要慎重。

他“啪”的一聲掩上了手中的畫卷。

仰頭向後躺了下去,緩緩閉上了眼睛。稚嫩的面龐漸扭曲,似在極力按捺住胸中湧動的情緒。

千年了影兒,你在哪裏?

明月山。

一片花海當中,紅豔豔的鳳尾花一片一片地盛開,鋪滿了整個天機崖。

崖上,緊緊相擁着一對人兒。

“影兒,別去,求你了!”

男子緊緊抱住懷裏的人兒,雙目赤紅,止不住哽咽。烏發垂落,與女子的黑發纏繞在一起,飛飛揚揚,分不出誰是誰的。

周圍的花盛開,血紅一片。

奈何懷裏的人兒靜默,只是一點點掰開他的手,一雙妙目望着他:“金陽,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們的使命……有緣的話,千年之後,咱們還在這裏相聚。”

語氣柔和,卻是透着決絕。

他淚珠終于滾下:“為什麽?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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