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綠意歸來

第九十四章綠意歸來

連翹的眼光如利劍般,劃過大堂中在座的諸人,最後定格在角落裏的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中年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灰『色』的頭發直披下來,與那衣服連成一片。衣服不舊也不破,但是穿在這個人的身上,就有一種異常的頹廢和凄切感。雖然說了一句話,并且就那樣坐着,連翹竟然分辨不出此人的『性』別。

這個人雖然出聲阻止,卻沒有擡頭,更沒有起身,只是半伏在最最角落的桌子上,面前只是放了一碟一壺。卻很顯然的,都沒有動過。

此人無聲無息,如果不是這個人自己出聲,連翹又仔細的搜索,竟然忽視了屋子裏,還有個這樣的人。

讓連翹驚異的是,這個人的聲音和身上的氣息,表明,他并沒有受傷,但是,他的身體裏,倒是中了毒,并且中了不止一種毒。如果是正常人,估計早就死個百八十次,也不止了。但是,這些毒『藥』,應該不是近期才中的,而是陳年之物。

連翹的心裏暗暗的詫異,他既然不是為了解毒治傷而來,那麽,他是為了什麽,出聲攔住自己呢?這些毒就是此人聲音異常形容異常雌雄莫辨的原因?

連翹回身對侍『藥』和糖糖他們微微一笑,“你們都回去吧。休息休息,待會兒,我帶你們出去逛逛。”

侍『藥』聽了要去逛街,心裏高興,但是,他也察覺到了房中氣氛的詭異,有些擔心的看着連翹,大眼睛裏閃着微微的霧光。

連翹寵溺的一笑,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又望向南曲,“曲爹爹,你帶他們回房吧。我一會兒就回去。”

南曲雖然也擔心,但他也看出來,連翹并不在意,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于是,對着連翹微微一笑,一手領了一個男孩子,上樓去了。

無憂沒有動,神态慵懶,倚欄而立。面帶着一絲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妩媚笑容,看着這一切。

連翹微微一笑,柔聲呼喚道,“憂兒”聲音溫柔萬千,仿佛可以滴出水來。掠過人的耳膜,竟然讓大堂裏的衆人,都不由得心中一『蕩』。

無憂的眼眸,也在聽到這柔聲的呼喚後,驀然縮緊。

難怪他的媚功對她無效,卻原來,她自己也懂得這等媚術,并且還精通的很哪!

聲音落下,連翹伸手将他的身子帶到了自己的懷裏。攬緊。同時,她眼睛的餘光,滿意的看到,那個灰『色』的身影,因為自己的一聲呼喚,也是微微一顫。

屋子裏一時陷入了死寂中。仿如古墓荒宅般,透出絲絲的詭異。

片刻的寂靜之後,那個身影驀地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屋子裏的衆人,本就受傷的受傷,中毒的中毒,都感到自己的氣血抑制不住的翻湧奔騰。

連翹握緊無憂微微顫抖的手腕,用自己的內息,支持着他。她知道,對于那些尚有內力的人來說,都難以抵禦的刺耳聲音,無憂就更是無法承受。

無憂的身子沒有一絲內力抵禦,只能軟軟的靠在連翹的肩上,依賴着來自手腕上傳來的縷縷力量的支持。即使這樣,無憂身上的毒,也隐隐的開始發作。

連翹察覺到了無憂的異樣,心下怒氣積聚。微微一笑間,已經環抱着無憂從樓梯上旋身而下,同時,她的手中握住的銀針,也在瞬間擲出。

灰衣人坐着的姿勢未動,連翹擲出的銀針,卻已經落空。但是他的笑聲,卻也因為連翹的出手,戛然而止。

連翹從懷裏取出一枚丹『藥』,快速地,放進無憂的口中,幫助已經無力吞咽的他,咽了下去。

她的身形未停,喂『藥』的同時,也已經來到了,那個灰衣人的身側。

連翹微微一笑,看着這個依舊半伏在桌子上的人,“這位大叔,您找連翹有什麽事呢,請盡管說,但是,此處乃繁華鬧市,傷了無辜就不好了。”

連翹的話說的合情近禮,聲音也是極度的嬌柔,那一臉的微笑,更是溫柔甜美。但是,大堂裏的衆人,卻無緣由的,從心裏滲出一種寒意。

那個灰『色』的身子,也是微微一僵,下一刻,他終于擡起了頭,一頭半灰的長發,如流水般灑下,遮住了半張臉。潔白如玉的細膩潤滑的下巴上,兩片紅潤的嘴唇,竟如白玉石上盛開了一朵嬌豔的石榴花。

盛夏驕陽,榴花似火。

這一刻,連翹聽到了,大堂裏,傳來的絲絲吸氣的聲音。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僅僅『露』出來的這一半,就足以讓人想入非非了。

但是,連翹的眼光習慣『性』的沿着那個光潔的下巴看下去,她想要知道,怎樣的原因,只是此人有那樣一副破敗的嗓音。

不看還罷,一看之下,即使冷心如連翹,也被自己眼睛所見的部位,驚得一愣。這個人的咽喉,已經完全變形,那本應該凸起的喉結部位,居然是凹陷下去的。

這是什麽狀況?中毒?那麽,他又是中了什麽毒?看這喉結破壞的樣子,倒很像是被什麽強酸強堿等腐蝕『性』『藥』品灼燒破壞所致,但是,這個時代,已經有那些東西了麽?

連翹心裏思緒百轉之時,她的身後大堂裏,傳來了幾個沉悶的響聲,有人倒地,而且不止一個!

連翹的眼光随着身形流轉,房中的衆人,居然都捂住了眼睛,一縷縷黑『色』的血『液』,從她們的指縫裏,滲了出來。整個客棧大堂,無聲而詭異。

連翹的嘴角上噙了一抹甜美的笑。但是,心裏卻暗暗心驚!

自己的『藥』物不過是讓衆人功力暫失,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也同時出手。不過,看衆人臉上的模樣,怕是,她們的眼睛,很快就會再也見不到光明了。

夠毒!

連翹的心思極快的閃過,手裏握着的『藥』粉,已經快速的撒出。

那個灰衣人略略一呆,身影驀然一晃,灰『色』頭發随之晃動,『露』出了他的一雙眼窩?

一雙黑洞洞的眼窩!那一雙眼睛,早已經與他的喉嚨一般,完全的凹陷了下去,成了兩個黑洞洞的眼坑!

“秋兒!”一聲微微蒼老的呼喚從客棧的門口傳來,随之,一個清癯消瘦的身形,疾速的『射』了過來,俯身抱住了正要倒下去的灰衣人。手指已經快速的在他的胸前點過,控制了毒『性』在血脈裏的運行擴散,這才伸手扶上灰衣人秋兒的脈搏。

連翹心裏吃驚,平溪老太太,與這灰衣人,是什麽關系啊!好像很是親近哪!

但是,她也察覺到了身後一個動靜,以及一股淡淡的清香襲來。連翹心裏一喜,快速的回身,一個綠『色』的身影,正站在客棧門內,一雙妙目,癡癡的望着連翹。

“綠?!”無憂恰在這時醒來,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人兒,居然是他最中意的歃血盟七使者之一綠!

綠意的眼光随着這一聲微弱的呼喚,轉向無憂,眼裏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一抹恐懼。

連翹微微一笑,挾着無憂,走到門口,先從懷裏取了一枚『藥』丸,放進綠意的口中。這大堂裏可是毒『藥』滿布,她可不想,讓她的夫郎和孩子,有什麽差池。

接着,連翹伸手握住了綠意的手,将綠意和無憂,都安置在座位上。

連翹雙手捧住綠意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輕印一吻,俯身在綠意的耳畔,輕聲說道,“綠意,不用怕,無憂已經功力盡失了。這裏是我朋友開的客棧,我不能不管,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綠意被連翹的親昵,暈紅了一張如玉的臉龐,微垂了眼睫,輕輕颌首。

連翹微笑着,深深看了一眼身側的無憂,轉身,首先給倒在櫃臺旁的賬房和夥計,服了解『藥』,又給她們的眼睛敷了『藥』。

這才逐一的給大堂裏的衆人,解毒敷眼。

平溪老人,依舊摟着秋兒,手扶着他的脈搏,眉頭已經緊緊地皺到一起。

連翹微笑着來到平溪兩人的身旁,輕聲的開口,“老姐姐,這位是?”

“唉,他是我的夫郎啊!”平溪老人一張清瘦的老臉上,滿滿的都是凄涼和悲戚。“妹子,你這是用得什麽毒啊,老姐姐怎麽查不出來,好像從未見識過啊!”

連翹心裏暗暗吃驚,自己情急之下,居然将在現代人工合成的一種劇毒的粉末,撒給了秋兒。

這裏沒有那樣先進的合成技術,更沒有那些精美的儀器。這樣結構複雜的『藥』品,恐怕是制造不出的了。

“老姐姐,這是我一次偶然制成。”連翹說着,取了一枚解毒丹,放進秋兒的口中,她可不想說,這毒『藥』的配方,她最是清楚,這制毒之人,聽了有新的毒『藥』品種,定然是心癢難耐啊!

“這種毒好解,但是貴夫君原來中毒太多,身體都接近枯竭了,怕是,一時難以醒轉啊!”

平溪略略一頓,愛憐的眼光,看向懷裏人的臉龐,一只枯瘦的手,也輕輕地撫上了秋兒的臉頰。

“秋兒,你再不要這麽任『性』了好不好?今後,溪兒全聽你的。你制毒,我解毒,多好的事兒啊!好不好?”說着,平溪老人眼中,已經垂落清淚兩行。

連翹看着平溪老人凄切的神情,心裏暗暗思忖,看來,這兩個老小孩之間,怕是也有一段『蕩』氣回腸的故事啊!

“老姐姐,貴夫郎身子很是虛弱,我看,你還是将他帶到樓上的客房,給他細心的調理一段時間,才好。”連翹站在平溪的身側,緩緩地出聲撫慰。

平溪老人擡起一雙淚眼,對這連翹微微一笑,那笑容,竟比哭還難看!

“妹妹,我的落腳處,離這裏不遠。我還是帶他回去吧!”平溪老人的臉上,還挂着兩行淚痕,心情卻稍稍安定下來。她不快些給秋兒調理,怕會更加遷延難愈啊!只是,這一雙眼睛和聲音,卻再也回不來了。

平溪老人的聲音,剛剛落下,她穿着黑『色』長袍,伸手攬緊了秋兒,也不再理會連翹,快速的走出房門,下一刻,兩人的身影,仿佛蒸發了一般,只有門前的往來的,人若流水,馬若龍。

連翹站在客棧門口,望着那明亮的秋日陽光,心裏倍感溫暖。

轉身走進客棧,大堂裏剛剛倒在地上的衆人,都逐漸的醒了過來,無憂和綠意依然安靜的坐着。客棧賬房和夥計,離得遠,中毒較淺,已經可以随意的活動。正在收拾大堂裏被弄『亂』的桌椅家什。

連翹沒有多做停留,扶了無憂,攬過綠意,制止了夥計主動地帶路,三人向着樓上走去。

樓上的侍『藥』和糖糖正依偎着南曲,一起躺在床上,侍『藥』和南曲已經睡熟了。糖糖小小的臉上,兩只大大的黑眼睛,卻仍然在眨巴着,不時的望一下門口。

連翹首先将無憂送進了他的房間。這才攬着綠意,一起來到南曲的房間外。

虛掩着的門被推開,糖糖看到連翹從門外向內觀望,小臉上,閃過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輕輕地從床榻上起身,來到門口,卻在看到連翹懷裏的綠意時,一張如花笑靥,微微一窒。

“你再去休息會兒吧,等他們都醒了,我們就出去。”連翹不是沒有看到糖糖小臉上的表情,但是她卻選擇了自動忽視。

這個孩子太小,或許對于她,也不過是一時的崇拜思想。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照顧好他們一家的生活,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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