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以命換卿笑

第一百章以命換卿笑

今日的煙京城依然繁華喧鬧。車來轎往,行人如織。

煙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走來三個惹人注目,晃花人眼的,三個美麗的年輕人。

更确切地說,是兩個容顏俊逸的女子,中間夾着一個美麗脫俗的男子。

雖然,三人臉上都是淡然的笑容,其中那個男子的臉上,甚至還有些些喜悅。但此時三人心裏,卻轉着各自不同的心思。

那些曾經讓侍『藥』歡喜異常的小攤商鋪,在侍『藥』的眼裏,都失去了光彩。葉繁郁和連翹,又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更是只剩下一臉淡然。

三人一路走到鳶飛樓。侍『藥』只是象征意義的買了幾件小玩意兒,仍舊讓連翹給他拿了。

鳶飛樓的夥計,看着這三個人一起走來,微微一愣,旋即堆上了一臉的谀笑,“孝王爺,您來了?小的給孝王爺請安。給小姐公子請安。”

孝王葉繁郁揮揮手,夥計急忙忙的在頭前帶路,将三人引上三樓。

鳶飛樓是三層樓的構造。一樓大堂,二樓是普通的雅間,三樓就是豪華包間了。這三樓的包間,一般都是被各大貴族或者皇族常年包下來的。這其中常年包房的顧客,三皇女葉繁郁,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一般的客人,來到這鳶飛樓,即使有錢,往往也不能到三樓用餐。這也是,上一次,連翹她們來,夥計直接将她們帶到二樓的原因。

連翹握着侍『藥』的手,侍『藥』的另一只手,又被葉繁郁握着,一起走上三樓。

這三樓果然又與二樓不同。

從二樓踏上通往三樓的樓梯開始,就有紅毯鋪就,踩到上面,猶如最好的長『毛』地毯,柔軟而舒适。樓梯一直到走廊上,都有細紗繡花的精致宮燈,懸挂在頭頂上。

夥計推開三樓左手第二間房門。連翹的眼光在門楣上一瞥蓮心閣。

裏邊的典雅裝修,讓侍『藥』的心裏一跳,不自覺的回首看看連翹。卻很快的被葉繁郁的詢問,喚的回轉了頭去。

“侍『藥』,這裏,你可還喜歡?”

侍『藥』的眼睛裏,已經再也裝不出無動于衷的表情,有一絲絲震驚,有一絲絲不安,從眼中閃過

這裏都太像孝王府內的那座畫樓了。

粉『色』的輕紗,水晶的珠簾,甚至房間內的桌椅,花屏,都與那畫樓中的布置,幾無二致。可以看出,這些東西,在孝王葉繁郁看來,都是最好的了。她将侍『藥』初次帶回家去,就将她為自己珍愛之人備下的畫樓,讓侍『藥』住了。在京城第一大酒樓鳶飛樓,她也布置了一個同樣的房間,這,又說明了什麽?

仿佛,葉繁郁已經洞察了侍『藥』的心思,拉着侍『藥』的手微微擡起,與侍『藥』一起,指向這個美麗而豪奢的房間,輕聲問道,“侍『藥』,你知道麽?你在孝王府住過的畫樓蓮心樓。那是我早就造好了的,但卻一直沒有找到它的主人。直至遇到你,侍『藥』,我又在這裏造了這一間蓮心閣,為的就是,帶你來!”

葉繁郁的聲音低沉磁『性』,很好聽,也很感『性』,她此時已經完全将連翹自動忽略了。她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如果說,她是在給侍『藥』說這房間的來歷,倒不如說,她是在向侍『藥』表白。

侍『藥』的眼睛從房間裏精致美好的陳設上飄過,一直飄到葉繁郁的臉上,眼裏就莫名的騰起了一層薄霧。

無論此人心機如何,她愛他的心,是沒有罪過的。而此時,他也不過是利用了她對他的一片心,并且,他也知道,連翹不會放任她不管。

不論從一個女人的角度出發,還是從她作為這個大家庭的一家之長來說,她都會将這個女人,或除去,或收攏。

但是,如此傲氣的女子,收攏?又談何容易。

侍『藥』的大眼睛眨巴了眨巴,眼裏的霧氣散去,小臉上,又是一片春日暖陽般的笑容。

“葉姑娘,我們還是坐下談好麽?侍『藥』真的餓了”話說到最後,侍『藥』的小臉上浮上兩片嬌羞的紅雲。侍『藥』這羞赧的神态看在葉繁郁的眼裏,更是清麗嬌美無限。

她仰頭哈哈一笑,伸手挽了侍『藥』的胳膊,快步走進蓮心閣。

連翹依然面帶微笑的随在了二人身後,心裏暗自思忖,這個小東西,玩着玩着,不會将他自己也搭上吧?她怎麽覺得自己此時這麽多餘呢?

蓮心閣裏,并沒有大桌,一張小幾,就設在臨街的窗下的炕榻之上。

連翹脫鞋上榻,在小幾旁盤腿坐好,心裏暗自嘀咕,這是不是現代日本榻榻米的由來?

連翹心裏雜七雜八的想着,幾個小侍,已經無聲的走了進來,各人手裏都捧着一道或涼或熱的菜。

盛菜的瓷器,都是極上等的薄胎白底青釉瓷器。菜份也不大,但都是極精致極講究的。每一個菜式單獨看起來,都是一個精美的藝術品。味道還不知道,這『色』和香,堪堪已經做到了極致。

連翹心裏嘆息,這就是所謂的金莼玉粒噎滿喉吧!

葉繁郁并不理會連翹,甚至此時在她心裏,她已經将她完全無視化了。最起碼,在眼裏是完全無視了的。

她從每一個菜盤裏,分別取了一點兒,放到侍『藥』的餐盤裏,淺笑期待的目光望向侍『藥』,“侍『藥』嘗嘗,可還合心?不合心,我再找人去換!”

侍『藥』輕輕地點了點頭,靜靜的低頭吃菜。

葉繁郁自己一點兒也沒吃,只是側着身子,專注的看着侍『藥』,眼睛裏滿溢着柔情和寵溺。

連翹不管這些,她接了一上午的診,也早餓了,夾了一筷放進嘴裏,一種淡淡的醇厚的香,在嘴裏彌漫開了

嗯,小牛肩肉,野雞脯子,還有一種是對了,是香獐肉。

這三種肉,都打成肉糜,做成的肉圓,再燒制而成。味道真的不錯。

葉繁郁一樣樣的夾給侍『藥』,連翹一樣樣的夾給自己。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已經吃飽了。而葉繁郁卻是從始至終,一點兒菜都沒碰,茶也一點兒也沒喝。

連翹知道她是防着自己,心裏不由得一樂

如果你不吃不喝,就能躲得過她連翹的毒,那麽,她還叫什麽毒手啊?

一餐飯終于吃完。

連翹端着茶杯,慢品着這極品洞山金桂,一股清冽的甜香,随着那袅袅騰起的熱氣,送入她的鼻端。

侍『藥』的眼光流轉,與連翹的目光一碰。忐忑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他從懷裏取了手帕,沾了沾唇角,看向葉繁郁的眼睛,已經含了柔柔的笑意,“葉姑娘,這餐飯,是侍『藥』長着麽大,吃得最開心的一次。真該好好感謝姑娘。”

葉繁郁将手裏握着的一柄折扇放進侍『藥』手裏,俯身在侍『藥』的耳畔低語:“以後,你什麽時候想吃,也可以不用找我,自己拿着這把扇子,就可以來此。還有拿好這把扇子,有什麽事,都可以到孝王府找我。”

葉繁郁說到這裏,聲音略一停頓,然後緩緩的說了一句話

“侍『藥』,我等你,不論到何時,我都等着你。”

侍『藥』的心裏一悸,垂着眼睑,将眼裏又一次升起的霧氣眨掉,擡起眼睛之時,他的眼睛裏,又是一片澄澈和清明。

他的一抹笑意挂在唇角,定定的望向,這個坐在他面前的雍容女子

“葉姑娘,侍『藥』走了。”

她遇到了他,為他傾心之時,卻已經注定了這種結局。因為,他早已芳心有系。他的心早已交付給了別人。

此生,她的一片情注定成空

連翹對着葉繁郁略施一禮,拉着侍『藥』的手,從她定定的目光中,走出了蓮心閣。

在他們的背後,那個雍容清華的女子的臉上,『露』出一抹沉沉的微笑。她輕輕拍手,兩個小侍,走了上來,将她從榻上扶起,一件件的,将她身上的衣服褪去。

葉繁郁『裸』着潔白瑩潤的身子,緩緩的從小榻旁走到了屏風之後,片刻,響起了一陣水聲

房間裏的兩個放下葉繁郁衣服,正在收拾殘席的小侍,臉『色』發青,瞬間,手裏的杯碟墜落在地,一片瓷器碎裂之聲中,兩人已經軟倒在了地上。

屏風之後,葉繁郁從緩緩張開雙唇,一個小如黃豆的黑『色』珠子,從她的舌下吐了出來,落到了葉繁郁手中的茶杯之中。一盞清茶,慢慢地被濃重的墨『色』,染透。

葉繁郁顫抖着雙手,将茶杯放下,臉『色』已是一片煞白。

連翹啊!不愧是震驚江湖的毒手啊!

她的心裏輕輕呼喚:『藥』兒,我在拿『性』命博卿一笑,你可看見?

連翹和侍『藥』從鳶飛樓回到狼毒花,已經是金烏西墜,又見黃昏時候。

侍『藥』一路默然,臉上的笑容全數消失,只是軟軟地靠在連翹的身上,慢慢地機械地邁動着無力的雙腿。

轉過一個街角,狼毒花的匾額,已經遙遙在望了。侍『藥』突然頓住了腳步,側過身子,眼睛盯住連翹,緩慢而小心地問道,“連兒,她,她,她是不是會死?”

連翹寵溺的『摸』『摸』這個小人兒的臉頰,在他微仰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柔聲說道,“『藥』兒,沒有關系的。她身上有東西避毒呢!”

說着,連翹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侍『藥』,“這個是治療宮裏那個貴君疾病的『藥』物。你明天可以給葉繁郁送去。算是我不能出讓自己夫郎的一點兒補償吧!”

侍『藥』瞬間紅了眼圈,積聚半日的淚水,緊跟着,滾滾滑落。

他再也顧不得此時兩人還站在大街上,撲進連翹的懷裏,洶湧的淚水,瞬間将連翹的前襟打透

擁緊懷裏顫抖抽泣地身子,連翹望着西墜的夕陽,仰天輕嘆!

如果是在幾個月前,她和侍『藥』遇到葉繁郁,或許她會選擇放手,但是,此刻,她已經放不開了,而侍『藥』此時的哭泣,大概也只是為了那個人的癡情感慨吧!畢竟,侍『藥』對自己的一片真心和一腔癡情,她連翹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葉繁郁,不怨連翹不成全你,只怪你,自己錯過了時間。

你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她連翹也是毫無辦法的啊。

當連翹擁着兩眼紅腫的侍『藥』,走近狼毒花,糖糖和綠意,已經從大堂裏的迎了出來,見兩人都安然無恙,這才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糖糖微笑着走了過來,挽了侍『藥』的手,連翹則攬了綠意,與同樣侯在狼毒花門口的南曲曲奇和曾威一起,走進狼毒花,一起來到她們的家狼毒花的後院。

餐廳裏的餐桌上,中午的飯菜幾乎未動。連翹将幾個男人扶到沙發上坐了,輕松的笑笑,“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和曲奇曾威,去給你們做飯去!”

第二天,天『色』微亮,連翹從床上起身,給綠意蓋了蓋被子,順帶着,卻将侍『藥』,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藥』兒,起來了。”連翹俯在仍舊閉着眼睛的侍『藥』耳畔,輕聲呼喚。“『藥』兒不是要去送『藥』麽?現在還不到早朝時間,你送過去,葉繁郁正好可以送進宮去的。”

侍『藥』聽葉繁郁的名字,大眼睛驀然睜大,擡眼看向摟着自己的連翹,确定她不是在拿他調侃,這才默默地點點頭。

由着連翹拉着他,給他穿上衣服,帶他到衛生間裏梳洗完畢。這才随了連翹一起,輕輕地下樓。

外邊的天『色』,看起來比房間裏要明亮些。

微微的魚肚白,已經在東方的天際,暈開。頭頂上湛藍『色』的天空中,群星以沒,只有一顆明亮的閃爍,此時正挂在東方的天空。

連翹帶了侍『藥』,從狼毒花出來,她幾乎是半抱着侍『藥』,在無人的空曠街道上掠行。

狼毒花離蕭王府并不遠。兩人來到孝王府門前時,孝王府的朱紅『色』大門,也幾乎在同時打開。

一擡軟轎,從大門裏擡了出來。

侍『藥』無力的靠在連翹懷裏。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

連翹摟着他的手臂,緊了緊,放開對他的懷抱,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侍『藥』不由自主的向前邁了幾步。回首看看,連翹的臉上是一團溫煦的笑容,正對着他輕輕點頭。

侍『藥』咬咬下唇,努力撫平心緒,迎着那乘軟轎走了上去。

“大膽刁民!居然敢阻攔孝王的轎子,你不想活”轎前侍衛的呵斥,因為看到侍『藥』手裏的扇子,而自動消聲。

轎子在侍『藥』面前緩緩落下。一個侍衛俯倒轎前禀告

“禀王爺,一個少年男子,手拿王爺的折扇,擋住了王爺的”

侍衛的話未說完,已經被疾步而出的葉繁郁,踢翻在地。

葉繁郁從轎子裏沖出來,望着站在晨曦中的侍『藥』,喜不自勝!

難道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禱告,将他送回到了她的身邊?還是,自己的一片癡情,終于将他感動?

“侍『藥』!”葉繁郁輕呼一聲,人已經到了侍『藥』的身前,搶前一步,握住侍『藥』的手。眼裏由于喜悅和激動,已經是淚花閃爍。

“葉姑娘,請你放開我的手,我有東西要交給你。”侍『藥』的臉上已經不像昨天那般感動,而是平穩沉靜如水。

葉繁郁有些驚疑,但還是讓聽了侍『藥』的話,放開了握住侍『藥』的手的一雙手,看着侍『藥』将手裏的扇子揣進懷裏,接着從懷裏套出來兩個同樣的小瓶。

遞到葉繁郁的手裏,輕聲說道,“這個小瓶上有綠『色』标記的是給宮裏的麗貴君準備的。這有紅『色』标記的小瓶,是給你醫毒療傷的。”

說到這裏,侍『藥』擡眼看着葉繁郁,輕聲的說道,“葉姑娘,連翹不是壞人。這些都是她讓我交給你的。我,我,我”

侍『藥』連着說了幾個我,卻說不下去,注視着葉繁郁的一雙眼睛裏,終于抑制不住的,淚霧迅速的升騰凝聚,霎那間,淚水已經沿着粉『色』的臉頰滑落

葉繁郁的眼裏,同樣的也是淚水凝聚,侍『藥』沒有說完的話,她又怎能不明白?心裏因為剛才見到侍『藥』前來驟然升起的希望和喜悅,已經全部消失無蹤,她的胸中,那個跳動的器官,正碎裂成千片萬片,碎成一捧沙礫,并且從一個正迅速的擴大的漏洞裏,流失!飄散在微冷的晨風裏,落入塵埃!

她的心,涼了!空了!

她什麽也沒說,只是伸手,将侍『藥』緩緩地摟進懷裏,抱緊

侍『藥』囔囔的聲音,從葉繁郁的懷裏傳來,“我不想你被她所傷。也不希望你們之間,誰傷害了誰”

葉繁郁的身子一顫,抱着侍『藥』的手臂,緊了緊,仿佛要将侍『藥』就此納進她已經空寂的心胸,來填補她的空落,來支持她的生命。

半晌,侍『藥』從葉繁郁的懷裏擡起頭,“葉姑娘”

“『藥』兒,叫我繁兒可好?”

侍『藥』略一怔,一聲低低的呼喚,從那一雙嫣唇裏送出:“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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