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晨起，林未只是翻了個身，就被全身散架一般的疼給痛醒了，吃痛得嘶了一聲。

他似乎聽到穆珂鳴在外面和誰說話，扶着腰慢悠悠地爬起來。

站在外面說話的穆珂鳴聽到動靜，進了屋。

“醒了？”穆珂鳴聽着手機走進來，原來是在打電話。

電話那頭在說着什麽，穆珂鳴轉而又對信號那頭的人沒好氣地說：“沒說你。”

顧桓本來和穆珂鳴談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插了一句不相關的話，他幾乎一瞬間就知道穆珂鳴是在對誰說話，從而腦補了昨天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咋聲開啓嘲諷模式：“啧，上次你還因為給你們訂一間房怪我，這次訂兩間房，你們還不是睡一塊去了。我咋裏外不是人呢？”

嘟的一聲，穆珂鳴把顧桓的電話給挂了。

顧桓快氣炸了：“穆珂鳴你特麽整天就知道談戀愛！”

“還在疼？”穆珂鳴從衣櫃裏拿出一套衣服，問林未。

林未聽了這話，紅着臉接過衣服含糊道：“還、還好。”

還好？穆珂鳴看着林未身上的痕跡，心裏五味雜陳。明明昨天這人疼得都哭了，現在卻既害羞又嘴硬。

林未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穆珂鳴坐在一邊告訴他昨天做筆錄的事情，又告訴他今天早上他去他房間拿衣服的時候，林然已經起來了，情緒還算穩定。

林未心中一顆石頭落下：“那就好。”

林未換好衣服洗漱後，問穆珂鳴什麽時候回去，穆珂鳴看着林未的臉，忽然問他：“不打算回家看看？”

林未低頭片刻，抿着唇搖頭，只說自己餓了。

不去談起，不想記起，更不想見到，這樣對誰都好。

Advertisement

下午，穆珂鳴帶林未去了一個地方，是一間和“不離”的裝潢幾乎一模一樣的書屋，不過它不叫“不離”，而是叫“相合”。

林未和穆珂鳴一進門，令人安心的書卷氣息撲面，一個五十歲的中年女人迎了上來，笑得慈祥可親：“小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我們可好久都沒見面了。”女人忽然一愣，看到了林未，左右看了看，才恍然記起來：“這不是小林未嘛。”

女人是“相合”的老板，姓辛，穆珂鳴叫她辛姨

“您好。”林未笑着。

“可有好多年沒見你過來了。”辛姨說完這句話，林未才出來八九分，他們以前應該認識。

辛姨招呼他倆坐在靠窗的位置，在那個角度可以看到街邊來往的路人，或是嚴肅匆忙，或是喜悅散漫。林未不知為什麽，有些抵觸這個位置，和穆珂鳴換了座，坐在簾子遮住的陰影之下。

林未進來時的心情和他初次進入“不離”的時候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今天的他沒由來地焦慮。

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将要湧出，卻被堵住一般，難受得讓他心悸。

“那時候啊，我看着小穆在這裏等你等了整整一天，也沒見你來。那難過的模樣，可憐得很。”辛姨拌着咖啡，眼尾的皺紋淺淺的，卻不顯一絲蒼老，反倒襯得氣質雍容。

女人的聲音柔柔的，像從林未遙遠的記憶裏緩緩傳來似的：“小林未，你可得好好珍惜小穆，他是真心待你的。”

林未與穆珂鳴再次相識之後，就一直覺得自己是被人推着走的。

不止眼前的這個人，就連顧桓、林然都像是完全了解他的過去一樣，悄悄地告訴他，身邊的這個男人你再不抓緊，他可就會傷心難過了。

不是“不抓緊就會失去”，而是會讓他傷心難過。

他不知道顧桓他們為什麽會對他們有這樣的期待，也許是他遲鈍，亦或是因缺失過去記憶而失去共情的能力。但即便是這樣，他也無法不去照他們說的去做。

他忽然發現，穆珂鳴其實很脆弱，找不到他時會很生氣。其實脾氣很好，即使生氣卻不會對他發作。其實自制力不佳，會因為他做錯一件事就能把他給辦了。

既克制又無法克制。

林未忽然很好奇自己過去到底和穆珂鳴經歷過什麽，能讓身邊的這個人這樣珍視自己。他希望記憶是能飽含情感的，而非他人的轉述，或是紙上貧乏的文字的贅述。

等辛姨離開後，林未垂着深沉的眸子，盯着身前的那杯冷萃咖啡。他知道穆珂鳴在看自己，含着他現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感情。

“辛姨的話，是不是讓你有壓力了。”穆珂鳴柔聲問他，而後安撫着，“以前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都過去了。”

“穆珂鳴，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和以前像麽？”林未低着頭，穆珂鳴看不見他的任何表情。

穆珂鳴忽然意識到事情不對。

林未的聲音極其壓抑：“以前的林未如何，都是現在的我無法比的。可是穆珂鳴，我沒有過去的記憶，我就不是他。”

說完，林未猛然擡起頭，看到一臉受傷的穆珂鳴，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低聲說了句抱歉。

穆珂鳴看着林未，直看得林未心中酸楚。

不只是酸楚，還有妒忌。

短暫的出差工作之後，林未在公司裏一直保持和穆珂鳴距離，除此之外，公司的其他人還發現了林未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林未比從前更拼了些，也更沉默寡言。

同理，穆珂鳴恢複了從前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就連顧桓來串門後，出去都說這麽大一辦公室裏，倆人跟啞了一樣。

顧桓猜着倆人是吵架了，他操着老媽子的心又不敢去問穆珂鳴，只好去惹脾氣比較好的林未。

林未和穆珂鳴相處久了，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冷漠，直叫顧桓仰天大叫家門不幸。他盯着林未苦巴巴的臉，痛心疾首道：“你們這哪是談戀愛，分明是相互折磨。”

林未沉默地聽着顧桓在耳邊叨叨許久，等顧桓說累了，才楞楞地問道：“我現在是不是做什麽都還不夠好？”

顧桓以為自己聽錯了，卻還是認真回答：“還行啊，你現在不是都不怎麽會出錯了麽？”

林未搖頭，只說“還不夠”，卻又不說什麽不夠。

顧桓一臉懵，晚些時候還是決定找穆珂鳴聊聊。

穆珂鳴和他坐在家裏，面對着面卻不說話，穆珂鳴只顧着灌酒，轉眼一瓶拉菲見了底。

顧桓看着見了底的拉菲，心跟被針紮一樣的疼，作為老媽子，他還得陪酒。

穆珂鳴酒量一直不太好，酒品雖好，但和顧桓在一起時總有些話唠，顧桓還沒問，穆珂鳴就開始低聲斷斷續續地說胡話。

“他覺得我不愛他。”

“我哪裏不夠愛他了？難道就因為我把他弄疼了嗎……”

“他疼的時候我也疼啊……”穆珂鳴敲敲胸口，嘟哝着，“心口疼。”

“？？？”顧桓難以置信，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x生活不和諧？

“什麽以前的他現在的他……都是他……我就只喜歡他……”

穆珂鳴這模樣頗有當初他為愛買醉的狀态，可這些和以前那些破事比都不是個事兒。

顧桓恨不得現在就把林未揪過來，把倆人揉在一起，咆哮道：“你們他媽的就不能面對面說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