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紀溪醒來時,發現自己靠在阮好風肩頭。

車已經停了下來,司機不知所蹤。女二號依然在前座歪斜着睡着,裹了條毯子。

夜幕低垂,車裏車外都是黑的,只有車頂燈亮着,燈光暖黃,将人的臉暈出柔和的光影。阮好風閉着眼,睫毛長得吓人,俊俏冷硬的側顏此刻也溫柔了許多。

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只覺得這人真是好看。

……像個好學生呢。

是紀溪初高中時見過的那種幹淨溫柔的學長的樣子。高、瘦,遠而沉默,白襯衣的袖子下是男生獨有的健壯臂膊。因為比例好的緣故,不至于看着像個麻杆一樣瘦,也更不至于顯得短粗。是骨肉勻停的那種修長好看,乍一想起來,仿佛還有淡淡的薄荷香氣。

那香氣混合着極其淡薄的煙草香,忽而就纏繞成了成熟的、熱烈的餘韻,這些東西組合起來,就成為“阮好風”這三個字。

故人長好風與月。

紀溪小聲推了推他:“先生?”

如同阮好風叫她“溪溪”,她也開始習慣在無人的時候叫他先生。那聲音很輕,輕小得幾乎沒有力度,原因是紀溪也不知道他發沒發現,自己靠着他睡着了。

不過,這應該也不算個大問題吧?

她這麽想着的時候,阮好風睜開了眼,睡意朦胧似的,先低頭看了看時間:“快四點了,趕快回去睡吧。”

他拉開車門,扶着紀溪走出來,靠在車門邊醒着神,跟在外頭抽煙的司機談話。

聲音散在風裏,聽不清楚,只知道他說了幾句之後悶悶地笑了起來,低沉磁性的聲音卻格外清晰。

紀溪叫醒女二號,一群小姑娘困得受不了了,互相攙扶着往裏面走。紀溪下午睡過,算是還難的保持了一點清醒。

她回頭去看阮好風,就見到他比了個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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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她于是也悄悄地比了個口型:“晚安。”

第二天,紀溪起床開工的時候,阮好風不見人影。劇組一下子好像少了很多人似的,連導演都不知所蹤,剩下的是副導演安排拍攝事物。

李钰一面核對着場記板,一面告訴她:“陸域好像出事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據消息說是已經被拘留了,現在他經紀人正在聯系他裏家人交錢領人。啧,刺激。這下是熱搜預訂了。都拍了這麽多了,導演氣得要死,要是換男二,前面那麽多對手戲都廢了。傷筋動骨。現在金主爸爸那邊什麽态度還不好說,溪溪,我們拍我們的,這下先把單人戲份都拍了吧。”

紀溪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沒跑了。

她其實還有點摸不清阮好風的性子,不知道他作為投資方會怎麽處理這件事。男二號出事,其實真正受影響的還是劇組。當時陸域喝醉了,做事沒有常理,或許可以理解。之後在圈裏擡頭不見低頭見,也不用追根究底。

因為紀溪檔期空,所以她雖然是女主角,但是大部分時候的拍攝安排是配合別人的時間的,今天特邀演員過來拍戲,她的戲份并不多,拍完後就回了房間。

然而她剛換完衣服,就聽見場記過來敲她的門:“溪溪,溪溪,有人找!”

開門後,對面是紀溪不認識的一個女人。對方四十歲左右,保養得很好,舉手投足見透着職業女性的幹練。

她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陸域的經紀人喬潔。”

紀溪請她來自己房間中坐下,倒了茶水遞給對方,而後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有什麽事找我嗎?”

“紀小姐,我昨天給你發的信息你沒有回我,所以我只好過來跑一趟。”喬潔幹脆流落,直切重點,“昨天陸域做出的事情,我們感到很抱歉,也願意為您道歉。不過現在有一個比較麻煩的事情,那就是昨天陸域被帶到警局時被拍到了,當中也有紀小姐你。”

她遞來一些照片。

紀溪看了一眼,見到是昨天晚上拍的照片。不知道是哪家的娛記将警方扣押陸域、送上警車的場面拍了下來,紀溪則被人保護着跟在後面。

幾張照片都很模糊,但都能看清楚他們的臉。紀溪身邊神色關切的警員也拍得很清楚,受害人和加害人的關系也一目了然。

然而奇怪的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本來一直跟在紀溪身邊的阮好風卻沒有露面,最清晰的也只有一個被擋在警員之間的背影。

紀溪擡眼看向喬潔,問道:“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這件事被曝光出去,不管是對陸域,還是對紀小姐你都不太好。”喬潔說,“陸域正在上升期,粉絲基礎很多,而紀溪小姐剛剛出道,肯定也不希望鬧出什麽醜聞——畢竟只是一張照片而已,可以斷章取義的地方多。我希望紀溪小姐可以配合一下陸域,向公衆承認你們的戀愛關系,并且說昨天是醉酒過後的互相打鬧。當然,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等這場風波過去了,我們可以向您支付一筆錢,兩百萬,怎麽樣?按照紀溪小姐你目前的情況,再接五部戲也就是這個價格了。”

紀溪聽到這段話後,先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接着非常自然地拒絕了:“這個我不可能同意。喬小姐,這件事情你最好讓陸域承認錯誤并且道歉,畢竟是喝醉之後,粉絲和公衆可以理解。但是讓我配合……你說的這樣,恐怕我不能同意。”

“兩百萬呢,紀小姐,你不心動嗎?”喬潔看着她,唇邊忽而挂上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哦,我忘了,您以前也是錦衣玉食的小公主,肯定不覺得這麽多算錢。但是相對于現在的你來說,很需要吧?”

紀溪安靜地看着對方,沒有說話。

喬潔以為她動心了,眼裏也多了幾分矜持,驕矜自貴的傲氣模樣,“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雙贏的事情,有錢不賺白不賺。我們陸域雖然現在只是二線演員,正在轉型期,但是我們背靠長安影視集團,公司是砸了大把資源捧他的。就拿《春衫薄》這個劇組來說,總投資方是阮好風,阮影帝,你知道吧?”

紀溪點點頭:“知道。”

“我們老總跟他說句話,吃頓飯的事情,演員就可能換人。紀小姐,你好好想清楚,如果第一次參演網絡劇就被投資方換人,那麽以後多半可能接不到任何資源了。”喬潔微笑着說。

但她沒想到的是,紀溪聽完這句話後,突然撲哧一聲,也笑了出來。

眼前漂亮安靜的小姑娘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禮貌地站起來,這是結束談話的意思了:“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答應。你們要讓投資方換人,那就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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